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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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友渔出门拜访老友回来路过酒厂, 见佘家的园子里不知道在烧什么,怒腾腾的烟雾冲天而上,跟酒厂的酒糟味混在一起, 那味道呛得人鼻子、嗓子难受死了, 堵住嘴巴往前冲,还差点跟佘家门口出来的一个道士撞到一起。

    回来跟家里人念叨, “佘家再折腾两天,没被吓死,也得熏死。”

    绮芳给余凌峰使了个眼色, 怂恿三哥上前问老头算命先生的事。

    “爷爷, 你就不能给他们介绍个靠谱点的人,帮他们好好驱驱鬼?”

    老头瞪圆了眼,“我管他们去死!”反应过来孙子话里有话,手里的扇子柄敲上孙子的脑袋,“臭子, 你又在什么歪主意?给我好好话。”

    余凌峰也不瞒他,把三人早前商量的计策统统给他听,余友渔越听眼睛越亮,“好好好,这个主意好, 要算命驱鬼什么的,你们还真问着了, 你爷爷我虽然不才, 自称个杂家也不算辱没这个称号……”

    “哼,得跟真的一样,你会算命?你要是会算,就应该先治治自己败家的毛病,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一进门就藏了个罐子在腊梅底下。”端了一簸箕黄豆出屋的周莲漪正好听见老伴吹牛。

    余友渔瘪瘪嘴,“算命我差点,可我认识算命最厉害的。”

    他这么一,余泽湃也想起来了,“吴家阿公人还在?”见余友渔点头,解释给孩子们听:“这人你们应该叫吴太公,家学渊源,研究易经占卜,在玉春江两岸的名气很响,轻易不出手,很难请得动,当然后来想出手也不让了,我也好多年没见到这人,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余友渔哼笑:“那老家伙狡猾着呢,过得可滋润了。”

    “爷爷,人好请吗?要怎样才能请得动他去给佘家算命?”余凌峰问。

    “难啊,尤其是让他跟佘家交道。”余友渔面上有些为难。

    绮芳凑到爷爷身前,“金镰侃,他把金家收藏的朱子家训弄回来了,实在不行,可以拿去给吴太公鉴赏。”

    余友渔听后惊得立起,“这子真有两下子,竟然弄回来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哎呦!”余凌峰脑袋又挨了一下。

    余友渔赶忙制止几个孩子:“可不能给吴老头看那东西,他研究易经跟理学那套不对付,你那东西让他过目,肯定有去无回,不定当引火纸给你烧了,到时金不心疼死,我都要跟着呕血。”

    一拍脑袋想起来,“吴老头就一个爱好,斗促织,你们去抓头大、腿大的送给他,他一高兴,什么都能答应。”

    “促织是什么?”余凌峰摸着脑袋上被爷爷敲疼的地方没反应过来。

    后背又挨了二哥一巴掌,“出门别你是爷爷的孙子,”抬手指了指腊梅下余友渔刚带回来的蛐蛐罐子给弟弟看。

    余凌峰:“……”

    绮芳:“爷爷,你不会是自己想要蛐蛐,骗我们给你抓吧?”

    余友渔瞪眼,“我是那样的人吗,当年吴老头斗蛐蛐连输我三场,气得半年没跟我话,喜欢的蛐蛐死了,他能心疼得躺床上三天不吃不喝。送他蛐蛐肯定管用。”

    “蛐蛐?”金镰侃听绮芳转述余友渔的话,呆愣片刻后,搓了搓胳膊。

    这反应有些奇怪。

    三虎憋笑,揭短道:“我哥有一怕,怕昆虫,尤其是腿多、关节多的,还有须子长,甲壳硬的,时候有次被床底下爬出来的大蜈蚣吓得差点昏过去。”

    见绮芳听了捂嘴笑,金镰侃斜睨三虎,“这件事就交给你,做不好给我滚回猪场养猪。”

    “真是的,威胁人都不换个方式。”三虎声嘟哝。挠挠头,他就两只手,怎么抓得过来吗,对了,可以找人,拿猪下水换,想到就去做,大块头立即奔出去找人给他抓蛐蛐。

    三虎人都走远了,绮芳还止不住笑,把某人笑脑了,黑着脸提要求,“我要吃核桃酪。”

    “你你前世是不是个女的?平时吧,专爱拿个勺,喝些不费牙的汤汤水水,还怕虫虫。哈哈哈。请问,一只蜈蚣几条腿,两只蜈蚣呢?三十八只蜈蚣多少条腿?”绮芳继续笑。

    金磨牙,“蛇没腿,你就不怕,又凉又滑,还有毒牙。”

    “蛇肉多好吃呀,红烧,煮粥,麻辣,想想就流口水。嗯,虫虫也好吃,油炸特别香。”

    这女的根本就不是个正常女人,某人丢了面子,在石桌摞了一大摞账本,头埋在账本后面,假装消失。心里埋怨那吴老头,喜欢什么不好,偏要喜欢会动的虫子,要是喜欢蛐蛐罐子,永乐年的罐子的他都能给弄来。

    绮芳笑够了开始干活,从厨房取出干核桃,拿捶敲开取核桃肉。三个孩子早上被带去卫生站预防针,完针被送来找姑姑,见姑姑在砸核桃,潮生舔了舔嘴角,姑姑自己的劳动成果吃起来更香甜,提出要帮忙,“姑姑,我帮你剥核桃皮。”

    “我也要剥。”润生和沅沅张着手,也不甘落后。绮芳在家里做过一次核桃酪,甜甜糯糯,三个家伙喝过甜在心里,到现在都没忘。他们手特别灵活,核桃皮剥得也干净,绮芳没有阻止,让他们去洗了手来帮忙。

    砸核桃的锤子叮叮当当响,孩子叽叽喳喳笑闹,巧的火炉上冒着热气,的天井热热闹闹,低头看账的金嘴角微翘。日子过成这样也很不错嘛。

    威胁虽然老套,在三虎这里特别奏效,为了不被赶回去养猪,任务完成得特别快,绮芳刚把核桃酪煮好,三虎就拎着个芦苇编的笼子回来了。

    把蛐蛐笼子挂在离金镰侃最远的桂花树下,一脸得意地自夸:“一套猪肝换来的,肉铺隔壁的隔壁那家开杂货店的老头告诉我去找码头拉货的王老七,那真是个高手,带我去了一片石滩,石头底下一掀一个准。我还跟着学了一手,以后抓蛐蛐的活我包了。”

    金立即端起装核桃酪的碗躲到屋檐下,“以后没有蛐蛐。”

    绮芳边盛核桃酪边:“我爷爷,他年轻时去过沪市的蟋蟀赌场,那里每次下注最少几十美金,《燕京岁时记》记载过,‘七月中旬的蛐蛐儿,贵者可值数金’,金子的金。虽然现在离农历七月中还差些日子,但你只用一副猪肝换来这些,赚大了。”

    三虎听了更来劲,把笼子解下来放到石桌上,跟孩子们头碰头,现学现卖,捧着碗核桃酪,给孩子们介绍笼子里的蛐蛐,“虎子叔叔跟你们哈,蛐蛐要头大,皮色好的才厉害,看这只黄色脑袋的,都叫它黄麻头,很能咬,那只翅膀跟别的不一样的叫琵琶翅,也很厉害。”

    沅沅嘴糊了一圈奶白的核桃酪,大眼睛闪亮,“虎子叔叔,不叫琵琶翅,叫他们金角大王好不好?”

    润生最近学数数,看什么都要数一数,“金角大王一,金角大王二,金角大王三……金角大王八,虎子叔叔有八只蛐蛐。”得,数出跨物种生物了。

    金皱眉,“怎么抓了这么多?”

    “这还是优中选优呢,按绮芳的,这些值数十金呢?”

    金把竹椅子又往里搬了搬,数十金也是一堆臭虫子,为了金家的传家宝,他只能忍了。

    三虎和仨孩喝了一碗核桃酪没喝够,排队去找绮芳给再添一碗,桌子上的笼子搭扣松了,悄咪咪地笼子盖移了一道缝,两条触须伸了出来……

    一大三回来一看傻眼了,被细心的王老七编了隔断,隔成八个单间,每个单间一只蛐蛐,现在单间里蛐蛐逃跑了七只,就剩下个金角大王八老老实实在自己间里趴窝,大王八没白喊,懒。

    仨孩嘴张圆,“没了?”

    “跑了!”金一听那还了得,端着碗立即跳到椅子上,“赶紧抓回来,一个都不不能少。”

    核桃酪也甭喝了,除了金全都趴在地上找蛐蛐,润生钻到桂花树下,手一顿挠,拎出只虫,跑到金身前献宝,“金叔叔,我找到了一只。”

    金镰侃吓得后仰,身下的的椅子差点失去平衡,险险控制住没来个后仰壳,声儿都变了,“快……快放回去。”

    绮芳要笑死了,出去谁信?金大魔头竟然怕虫子怕成这样,“你这么蹲着,跟只怕跳蚤的毛猴一模一样。”

    金的脸跟调色盘一样,变换了好几个颜色,在绮芳面前丢脸是他最不愿干的,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从椅子上跳下来,强自镇定地走到院子里,用眼神参与寻找。

    “佘家今天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野路子大和尚,点了三根婴儿胳膊那么粗的香,差点没把我眼睛熏瞎。”去执行监事任务的四揉着眼睛从后院进来。

    “站住!”三虎高声喝止。

    晚了,四一脚下去,三虎损失了数金。

    金不心扫到了金角大王不知是几的尸体,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成片的冒出来,眼睛掠过脚下,又看到了一只黄色虫,吓得一下子蹿到绮芳身上,从毛猴化身无尾熊。

    绮芳差点被勒死,拍了拍某人勒着她脖子的手背,无语至极,“松开。”

    “快,快!”身后的人不松手,“我刚刚站着的地方就有一只,赶紧抓起来。”

    绮芳:“……”

    三虎:“哥,那是片核桃皮。”

    金镰侃慢慢抬起头:“……”

    “哈哈哈哈。”院子里笑倒了一片。

    误杀外加乌龙,一阵鸡飞狗跳,找回来四只,还有两只不知去向,金镰侃恼羞成怒躲在二楼卧室不下来,找回来的蛐蛐只能由绮芳晚上带回家。

    第二天绮芳在厨房忙碌,听金在院子里啊的一声叫,赶紧跑出来,某个没出息的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指着茶杯,“在……在我杯子里,差点被我喝进嘴里。”

    绮芳探头一看,这家伙今天喝的是大叶铁观音,茶叶舒展开,有根褐色茶梗沉在杯底,哪有什么虫子。

    “哈哈哈,你这算不算杯弓虫影?”今早一来发现这人又开始往外冒魔气,估计昨晚因为那两只没找到的蛐蛐过得相当水深火热。

    接二连三搞出乌龙,金急于找回面子,跟绮芳话当年,“贩货的时候,我们走的古商道什么动物都能碰见,我曾经死过一只黑熊,徒手抓过不下二十条剧毒无比的毒蛇。”

    “哦?”绮芳急着回去看火,吱了一声作回应。

    “你不信?”金拦住她。

    “信。”

    “你敷衍我。”金眉毛支棱起来。

    “哪有。”

    “你等着。”

    绮芳低估了自觉伤了面子的男人急于把面子找回来的决心,吃完午饭就被半强迫地带到一处密林,好吗,直接挑了个蛇窝,看到密密麻麻的蛇在脚下涌动,绮芳心都颤了,某人眼都不眨一下,拿木棍挑起一只,甩晕,拧脑袋。

    脚下散落了一地死蛇,金脸上终于放晴,不屑道:“都是些菜花蛇,一点挑战都没有,没意思。”

    绮芳嘴角抽了抽,心你跟蛇真是配一脸,就是个活生生的蛇精病。“山上虫子多,你怎么不怕了?”

    金抬高嗓门,“你不知道?我只怕在家里出现的虫子。”

    绮芳:“……”怪癖有很多种,她在金镰侃这算是大开眼界。

    金在山上抓蛇,余友渔被委以重任,带着蛐蛐罐子去找吴太公,老头辈分大,其实年龄就比余友渔大一岁,头发全白,白胡子、白眉毛,颇有点仙风道骨的神棍样。

    蛐蛐投了他所好,尤其润生命名的金角大王八得了老头的青眼相待,用马尾鬃逗了逗虫,越看越爱,“哎呦,这个家伙不错哦,须子直,颚大,个头好啊,以博大赢起来才带劲。”

    得到爱宠,老头谈兴渐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些东西吗?”

    不等余友渔回答,自问自答,“我测了一辈子凶吉,就是偏偏猜不中一场蟋蟀比斗的输赢。这感觉真是……奇妙。”

    余友渔撇撇嘴,“还想给虫子批卦,你怎么不上天。”提醒只顾逗蛐蛐的老头,“虫子都收了,事情你办不办?”

    吴太公捋了捋长胡子,眼睛眯了眯,“办,谁我不办了?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事我最喜欢,不为金秉麟,也得为我被砸烂的龟甲讨点利息回来。”

    “那就一言为定。”

    “我办事,你放心。”

    晚上情报交接工作在龙城秘密进行。石桥又换了一处,人还是那个人,掏出石兽肚子里的纸条,快步离开。

    佘建国一大早精神恍惚走进办公楼,这几天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龙岩寺供灯大殿莲池里那诡异的画面,一想到自己的名字跟金家死了的大儿子的名字绑在一起,想到暗红的方框即将圈上自己的名字,就怕得浑身发抖,成宿成宿睡不着,几天下来,两只眼袋都快积三两水了。

    家里请了那么多和尚、道士来念经超度,也没见有什么用,他老婆吓得跑回娘家,老爷子几天功夫也瘦了一圈,床都要下不来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路过水房,听到里面有人在话,声音不,正好跟他家有关,佘建国想听听城里关于他家的传言,遂放慢脚步,停在门外偷听。

    “厂长家驱鬼要驱到什么时候才完事啊?这要是不管用,不得驱到新年祭祀才能停?到农历新年可有大半年呢,天天念咒烧香,咱们厂工人都跟着头晕眼花。”

    果然没好话,佘建国皱了皱眉。

    “你点声,别被人听见,要我啊,厂长家根本就没请对人,多少年不提倡这东西,厉害的大师都死光了,现在出来的全都是半吊子骗钱的。”

    门外的佘建国也深以为然。

    “可不是吗,你这么一,我想起来了,找什么和尚道士?咱们这一片最厉害的大师是谁?吴大师啊,厂长怎么没想着去求一求?运动前,各个县市年关搞大祭就是他主持,厂长家这点事对他来,那不是菜一碟吗。”

    “人还在吗?”

    “活得好好的,我家跟他家连着点亲,上个月还见着了呢。”

    那人完,听到门口的脚步又接着响起,唇角勾了勾。换着花样在你经过的地方,不信你听不进去。

    当天午后,就有佘家一辈提着礼物敲开吴老头的院门,报名是佘家的,门都没让进,直接给骂了回去。

    晚上佘建国派他大儿子佘庆年去,门还是没被叫开。佘家不敢埋怨,作为当年这一片的造反派头子,他们家在这些老顽固眼里相当于仇人,这个自知之明他们还有。

    全家人又做了一晚上噩梦,所有人差不多都出现一样的状况,刚迷糊过去,就呼吸不畅,喘不上气,感觉身上压了块大石头,然后就突然惊醒,明白的都知道这是鬼压床。

    换一种法也可以解释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压床。

    早饭桌上,佘福贵浑浊的老眼满是血丝,吩咐同样面色发黄,眼睛红肿的大儿子,“请来的人都发掉,不能等了,今天上午你请假,什么也得把吴老头给请过来。”

    佘建国点头应下,不用装,出现在吴家的就是一副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濒临崩溃的可怜相,毕竟是龙城最大酒厂的厂长,三顾茅庐了,吴老头给了点面子,让他进院。

    佘建国一进门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自封的上位人面子一点不要了,“吴叔公,我知道我们佘家对不起你,您听我,当年那副龟甲被毁纯属意外,那东西关乎运势,我们佘家动什么也不能动它啊,您老大人不记人过,帮我们佘家过了这道坎,我答应您,只要事办成,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替您再寻一套好龟甲回来。”

    吴老头心里讥讽,所有人在佘家人眼里就是压和利用两种,现在用上他了,伏低做满嘴好话,当初坏事做尽,一副畜牲嘴脸的是谁。

    这种人老天早晚要收,不过昨晚他睡前算了一卦,卦象却看不真切,佘家将来的气数很难。金家那子命数也很奇怪,卦辞矛盾,饶是他研究了这么多年卦象也有点看不准。

    摇了一辈子卦,人老了反而生出点逆天心思,佘家气数难测,他偏要对着干,不信这么多人合力,不能把佘家的命数给改掉。

    想到这里,抬眼量佘建国片刻,才赏脸道:“既然都来三回了,我也不好再推了你,三天后我亲自过去。”让你们再煎熬几天,才能更听话。

    “不能尽快吗?”佘建国听还要再等三天,忍不住一脸失望。

    吴老头气得想拿手里的蛐蛐罐子砸他,呵斥道:“不会算日子吗,三天后,青龙黄道,所作必成,所求必得。”

    “哎哎,我们不着急,我们等着。”佘建国连忙道歉,生怕把吴老头惹急了。

    不佘家人成宿地干瞪眼熬鹰,金也过得不太好,见饭桌上连吃了三天的蛇,连声抗议,“怎么还吃这个?”他都吃出一脸蛇相了快。

    得到瓷瓶凶巴巴地回呛:“怨我喽?谁让你一下子拧死了一百多斤蛇,不吃扔了吗?”

    既然你总吃啥补啥,那蛇精病就应该多吃蛇肉补补。绮芳这下终于找回场子。

    三虎这个不长眼睛的,夹了一筷子蛇肉,配一大口米饭,吃得香喷喷,边吃边夸,“虽然天天吃蛇,绮芳可是变着花样给咱们做,今天这干煸蛇段真不错,昨天的口味蛇也好吃,哥,你再不吃,我可都吃没了。”

    喝了口蛇肉羹,金有点后悔,杀蛇杀猛了。

    蛇肉终于在两家合力消灭下快吃尽,佘家人也千呼万唤等来了吴大师。

    旁支的不让进,只佘福贵这一大家子,一个不少站在院子里迎接。吴老头背着手进来,把佘福贵那张苍白得像鬼一样的老脸欣赏个够,四下量了一番,皱紧眉头,“阴气怎么这么重?”

    佘福贵勉强笑道:“所以才把您请来,快请进屋。”

    吴老头松开眉头,露出丝幸灾乐祸,“不用进屋,你家这种情况卦摇不出来。”

    佘家人听后心跟着一紧,吴老头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连吴老头都没办法,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佘庆年的媳妇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声。

    吴老头呵斥,“哭什么哭,摇不了卦,又不是没法子解决。”

    能解决?那你怎么不早?佘家人不敢埋怨,这心一上一下的,真是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佘建国赔笑脸,“请吴叔公出手。”

    吴老头哼了声,从肩上背着的布包里掏出个风水罗盘,罗盘上的针滴溜溜转个不停,吴老头的脚步也没停,绕着佘家院子转了一大圈。

    转完停下脚步,异样的眼光对准佘福贵,意思很明显,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还看不明白吗?咱们徽派的园子选的方位属水,本来就阴气重,关键你家里还镇着件葬器,东西年头久,快通灵了,把整个龙城的阴气都吸附住。以前没出事是没引子,你家前段时间办丧事,开鬼门,三项叠加,才有如今这种情况,招鬼招魂。”

    佘福贵跟佘建国对视一眼:“葬器?不是一般的葬器?”想起了一样东西,会是它吗?

    佘福贵想得更多,看向吴老头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怀疑,那东西从来都见过光,这人真这么神?能算出来?

    吴老头迎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道:“爱信不信。还算不算?不算我走了。”完抬腿就往外走。

    佘建国赶紧去拦,不让人走,佘福贵拉不下脸,佘家辈就差给吴老头跪下了,好不容易把人请来,都指望着呢,两句话没完就把人气走了,还要不要解决问题?

    吴老头等这帮人求够了,才作势又摆弄一番罗盘,“方法只有一个,震位主思,与你这个宅子的方位相合,城外玉皇山龙岗那棵古杉就是当年龙城建城时震位的柱桩,今晚交子时刻在古杉正东把东西埋了,才能解你家的阴气。”

    完立即冲佘福贵伸手,“算完了,给钱。”

    接了十张大团结,干脆利落地要走人。他进门要是态度好不要钱,佘福贵兴许还会继续怀疑他的动机,但看他一次拿了这么多钱毫不手软,佘福贵有些相信他是拿多少钱办多少事。

    佘家老二佘建军的老婆上前拦住人,“吴阿公,您先别走,我家建军还在看守所,您能不能给算算他多久能出来?”

    吴老头脚步没停,摆摆手,“阴气绕宅,家人厄运缠身,先解了阴气再。”

    佘建军老婆一听急了,回身扑倒在公公身前,“爸,到底是什么东西,求您赶紧处理了吧,建军他等不及了,您没了一个儿子,另一个您也不想要了吗?建军要是有事,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闭嘴。”佘福贵被她哭得烦躁,问大儿子:“建国你怎么看?”

    佘建国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周围家人带着谴责的目光,撇下心中的浓浓的不舍,狠心道:“爸,东西没有人重要。”

    “再不处理,我们都要没命了。”其他人并不知道那东西的价值,哭丧着脸请求道,心中不是没有怨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财迷,天天鬼压床,谁能受得了。

    佘福贵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慢慢踱回屋子,一个时后才出来,可见这个决定有多难下。

    哎,到底是老了,惜命,胆子也越来越,抛财保平安吧,下定决心对大儿子:“东西给你,晚上你和庆年去处理了。”

    夜半时分,龙岗,古杉树,佘建国父子一个挖坑,一个跪在一旁念念有词地烧纸,坑挖好,把放在一旁的木匣子埋在坑里。佘建国舍不得,边走边回望,被佘庆年制止,“爸,送东西别回头,心被勾走。”

    两人一下山,古杉后头闪出两个人,东西很快被刨出。佘建国父子还没到家,木匣子就已经先回到余家。

    中堂坐满了等候的人,匣子被开,一尊精妙无比的极品唐三彩骆驼载乐俑在灯光下露出真容,在绮芳眼中这件文物的价值能跟她所来世界的陕西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相媲美,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站在绮芳身旁的余友渔甚至呼吸都要停掉了。

    金带笑的目光注视绮芳,“你算算这个值多少自行车?”

    又被瞪了,你是不是傻?这要换自行车能绕地球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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