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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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70金枝

    死亡是一场定数, 未知的只是你是否会新生……

    01

    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没有握过剑。

    上一次拿着剑去拼命的厮杀是什么时候?

    猎骄靡?不,那一次, 只是斩杀罢了……

    芬里厄?不,那只是彻彻底底的愤怒。

    太久的时间里, 他一直在混沌中度日,久到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去厮杀。

    凶猛的兽像是丛林中的野狗一样,锋利的爪牙将皇轩烬的右臂撕破一个口子, 鲜血染红了他的风衣。

    茉莉惊慌地躲在他的身后,扯着他的裤脚,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移动下盘,只能死守着角落。

    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

    恍惚之间他想起了曾经有个人对他, 他总是那个样子,只想要拼命守住他身后的一切, 但却从来什么都不去争取。于是他到最后失去了一切。

    一个愣神异兽猛扑了过来, 维希佩尔开枪瞬间将异兽击毙。

    “去上面。”鲨尾:“爬到那个管廊上面,右面有一套缆索装置,放下栏板之后, 可以跳到旁边的矿洞里。”

    “我们以前懒得从矿道过去的时候就会直接从这里走。”

    “锈骨呢?”维希佩尔问。

    “不清楚什么时候不见的。”鲨尾踩着横栏梯爬上巨大的金属罐体,管内的物质像是仍在进行着反应,触摸到罐体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微热的余温。

    皇轩烬背着茉莉也爬上了上去,维希佩尔守在横栏梯下阻挡着那些进攻的古兽, 看着鲨尾放下了栏板,他将抢扔给了皇轩烬,背身踩上横栏。皇轩烬接过枪向着维希佩尔身后射击着, 在巨大的罐体下扫射出一个半圆的安全区。

    维希佩尔爬上去后那些古兽抓挠着金属的罐体,狰狞恐怖。

    维希佩尔看着蹲在压封口的鲨尾,男人像是在研究着什么,他明明已经是个中年人,神情像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蹲在街口研究着玻璃珠。

    “在看什么。”维希佩尔问。

    “看来这里是十五年前。”鲨尾。

    “你怎么知道?”

    鲨尾指着罐口的一圈漆画的十字,“这些反应装置都是有使用年限的,那些商人离开这里以后,那个负责装置检修的人却留在了这里,靠着给别人修理东西维生。每年新春的时候他都会在这些装置上画一个十字,来标记这些装置的使用时间。”

    “这里有十七个十字,那就应该是十五年前了。”

    “你记得倒是很清楚。”维希佩尔。

    “当然啊,我以前可是经常爬到这上面来放风的。这里是什么时候画上第一个十字的我可都是记得一清二楚。”

    “我离开这里之后,这里有检修过吗?”维希佩尔突然问。

    “你走的时候那些商人也走得差不多,哪里还会有人来检修这里。”鲨尾:“怎么了嘛?”

    “我记得这里的仪表盘应该都是黄铜的。”维希佩尔看着银白色的铁质仪表盘。

    “是吗?”鲨尾皱了皱眉,“我记得应该是铁的啊,记不清了啊,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机械什么的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先走吧,这里不能久留。”维希佩尔踩上栏板跳到了对面的矿洞里。

    “十五年前,这里的地下水都已经枯竭了吗?”维希佩尔问,他记得他来这里的时候矿道旁的沟渠中都流淌着水。

    “这里原本的地下水都来自于前面的蓄水井,这里原本的水都是被那些商人们从守誓河引过来的。那些商人们离开了,这里的地下水自然就逐渐枯竭了。而这里原本的水源大部分也都被商人们污染了。

    “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维希佩尔问:“这附近的水源还有没被污染的吗?”

    “没有了啊。”

    “那你们……”

    “那就喝着这样的水啊。”鲨尾像是有些满不在乎地:“活下来的就活下来了。”

    他的目光看向矿道深处。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用着你想不到的方式去活。

    你觉得他们活的狰狞,他们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别的活法。

    或者,让他们知道另一种活法,是一种更大的残忍。

    “前面就是曾经的蓄水井了,不过现在已经被封上了,直接从上面走过去就好。”鲨尾。

    “这里曾经是地下的中央,像是整个地下之国的心脏。不过自从它枯竭之后,这颗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没有人知道这个蓄水井究竟有多深。据这个井是那些商人在挖掘管道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有人如果你向这里扔一颗石子,要过一天才能听到回响。”

    “或许……这里通向的便是最深的炼狱。”

    地上流淌着红色的酒液,不细看像是鲜血一样。

    遍地狼藉,像是一场盛大的晚宴刚刚结束。数十张长桌倒地,上面有着烧灼的痕迹。酒瓶随意地滚落着,装着淡红色液体的针管散落在其中。

    酒桶破碎,红色的酒液顾自流淌着。

    皇轩烬看向角落处的几个酒桶,在浓郁的酒气中他嗅到了一些奇怪的气息。

    ……是巨渊之银。

    他抽剑刺向角落处的酒桶。

    银色的液体从酒桶中流出,混杂在红色的酒中。

    “怎么会有人把巨渊之银混在这些酒桶中?”他皱着眉问。

    “谁知道呢?这里到处都很奇怪。”鲨尾耸了耸肩。

    “殿下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了吗?”皇轩烬转过身看向维希佩尔。

    维希佩尔点头,但却没有什么。

    他刚才放出的黑鸦有几只逃离了迷阵,在偌大的地下游荡着。

    他借着那些黑鸦的眼览阅着整个地下。

    但他发现,这里的空间是不连贯的,有很多地方都是缺失的。

    还有更多的地方被迷雾笼罩,模糊不可辨。

    他抬起头看着上方,像是在看着虚无中的某个人。

    至少他已经知道了这里绝不是真实的空间。

    “那些来赴宴的人呢?”皇轩烬突然问。

    “什么?”鲨尾皱眉。

    “这里应该有很多人的。”少年从狼藉中走过,“他们像是被抹掉了一样,只有我们凭空出现在了这场十余年前的宴会中……替他们赴宴。”

    他坐在了一张歪斜的长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些官道上的记号最终指向的都是这里——地下的心脏。”

    “所以在十五年前,这里应该有一场盛宴的。”

    “那又如何,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逃命。”鲨尾拿过了皇轩烬手中的酒碗。

    “但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只有数之不尽的古兽。”皇轩烬抬头看着鲨尾。

    他低头看着酒杯上绘着的拙劣花纹,“金枝。”

    “你知道金枝的意思吗?”皇轩烬撩起眼看着鲨尾。“什么?”

    “一场新生意味着另一场死亡。”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啊。”矿道伸出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阿奎那从矿道中走出,“居然没有死在兽群中吗?”

    “没关系,这里如你所——有着数之不尽的古兽。”阿奎那猛然向上挥手,五扇一直被封闭着的大门瞬间开。

    他像是古老传中的巫者,掌控着所有的咒语控制着山林石川。

    皇轩烬从腰侧抽出剑,凶猛的异兽咆哮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后面有一个升降台,我们去后面。”鲨尾握着他刚从地上捡起来的钢管。

    长剑斩下了古兽的头颅,鲜血溅落在皇轩烬的手上。

    鲨尾扯着锁链将升降台降了下来,维希佩尔将护着皇轩烬和茉莉上了升降台。

    皇轩烬捂着肩口的伤,抬头看着升降台的上面,“没用的,无论逃到什么地方,那些古兽都是杀不干净的。”

    他低头看着身披黑色长袍内着白色教衣的阿奎那,“只有杀了他。”

    他猛然踩上升降台的栏杆,一跃而下。

    阿奎那抬头看着少年,在他灰色的瞳孔中少年的身影宛如坠落的蝶。

    “逆转。”

    他突然。

    于是巨大的蓄水井上的沉重金属板瞬间断裂。

    维希佩尔的心脏像是猛然停止了跳动。

    所有游荡在这偌大的地下迷宫的黑鸦都化为了黑色的烟雾。

    阿奎那看着跌入深井的少年。

    他一直觉得像皇轩烬那样的人应该是干净的,是尊贵如九天明月的。

    那个少年应该身着锦衣,登上九重的明堂。

    可那个少年却把自己扔进了泥淖中,自作轻贱,自甘堕落。

    既然连皇轩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不如让他帮他死掉好了。

    黑色的帽兜下,阿奎那的嘴角带着一抹笑。

    何为神?

    神便该是这样。不偏颇,不私爱。

    所有杂生的荒草都该抹去。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却感觉到了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像是沉睡在地下的巨人醒来。

    阿奎那皱着眉,“不是好让我来料理这一切吗?”

    向上的升降台停滞在了半空中,地下的酒液停止了流淌。

    而维希佩尔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他缓缓睁开眼。“魂域——生。”

    巨大的鸦群被瞬间放出,他们像是利刃般撕扯着一切。

    “何为神吗?”维希佩尔咬着牙。

    神是全知全能者,还是绝对理性者?

    他的眼逐渐变为鲜血般的颜色。

    ……都不是啊。

    “吾既神!”

    红色的酒液如潮退般流淌而去,漏出金属的地皮。

    地下四面八方的水涌入了早已枯竭的蓄水井中。

    神明已经醒来,于是他降下了无上的命令。

    巫者布下的所有规则都只能被改写。

    ……吾既神,吾既公义,吾既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