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明月灯

A+A-

    Chapter72明月灯

    手执明月灯, 遍照万古穹苍。

    01

    黑寡妇扯着红袍在玫瑰花田的深处中行走着,她轻转手腕, 那些花茎立刻便化为了绳索般将一个一直躲在花田中的男孩拽了出来。

    黑寡妇偏过头看着身着戏服的男孩,“你一直跟着艾尔莎, 当我没有发现吗?”

    “我……”男孩张口想要点什么。

    “我知道你叫夏佐,是公爵家的戏子。”黑寡妇。

    “你……你真的是女巫。”夏佐有些惊诧地。

    “你为什么要跟着艾尔莎?”黑寡妇问。

    “我……我只是害怕她遇到危险。”

    “危险?是指我吗?”黑寡妇眯起眼看着夏佐,她的眼让人想起暮色中缠绕着树木的蛇类。

    夏佐有些恐惧地向后退着。

    黑寡妇转回了头, 不再看夏佐,“你这么护着她又有什么用呢?你与她终究云泥之别。”

    “倾慕着一个人,仅仅是看着她就已经足够欢喜了。”夏佐争辩着,他的眼中倒映着整个玫瑰园。

    “你还, 哪里知道什么是倾慕?不过演多了傀儡戏,当自己明白罢了。”

    “我, 我懂的!”夏佐争辩着。

    “可她或许连十五岁都活不到。”黑寡妇像是讽刺地:“到最后, 你的倾慕也都只会是白费。”

    “能看着她就已经很好了,多得一天也是一天之幸。”夏佐。

    黑寡妇像是觉得可笑一样轻哼了一声。

    本便是蜉蝣般短暂的生命,一日两日又有何区别呢。

    “你想让她活下去吗?”黑寡妇突然问。

    “你有方法?对, 你是女巫,你一定有办法地对吗?”夏佐像是要扑上去扯住女人的衣摆,可那些花茎将他死死缠绕住,花刺刺破他的脚踝, 鲜血流入土中。

    黑寡妇转过头像是有些嫌弃地看着夏佐。

    “三天以后,这里会有一场火焰,把艾尔莎带过来。”她走到夏佐身边, 白皙的手搭在了他的戏服上,“这件绘着金枝的戏服将佑你在火中不死。”

    然后她便直接走向了远方。

    缠绕着夏佐的花茎缓缓落下。

    “奥丁陛下,既然已经到了,那就现身吧。”她伸手扯着身边的玫瑰花瓣。维希佩尔抱着他怀里的少年落在了花田中。

    他低头看着皇轩烬,“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就可以了。”

    “不需要我了吗?”少年轻笑着看着维希佩尔,那双眼像是桃花一样。

    维希佩尔俯身亲吻着少年半长的黑发,少年在他怀里化为无数玫瑰的花瓣。

    “我会去接你的。”

    他松开手,怀中的玫瑰消散。

    “陛下如果想杀我,直接将整个魂域湮灭,我自然也就活不成了,又何必费这么多功夫。”黑寡妇看着维希佩尔。

    “我何必杀你?”维希佩尔问。

    “黑市九街那么多人可都是因我而死,陛下难道不想执行您的公义吗?以我一命偿他们的命。”黑寡妇偏着头:“不过我可没觉得我做错了。他们不过是蜉蝣般的生命,没了也就没了。他们是为了神族辉煌而永恒的生命而死。”

    “凡人的生命的确没什么好珍贵的,身为神族,应该做的应该是维持众生的平衡,而不是计较于个体的生死。”维希佩尔。

    黑寡妇突然轻笑了一声,目光像是颓落的花,“我忘了,那个一心追寻着虚假的公义的神子奥丁早就死了,死在了那个雨夜,被我们亲手杀死的。活下来的……是阿斯加德未来的神王。”

    “我只是明白了何为真正的公义,何为真正的秩序。”维希佩尔。

    “那陛下又为何至此呢?”黑寡妇。

    “我要知道让洛基活下去的办法。”维希佩尔的眼像是阿斯加德的天空般,蓝而无际。

    “那个孩子,还真是洛基啊……”黑寡妇:“本来我还在怀疑呢。毕竟所有人都陛下您早已把洛基的灵魂封在了死者之国。可您到底还是心软了吗?”

    “被囚禁在死者之国的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在千年前的第一次黄昏之役化成了无数的尘埃。”

    “如果这世上能有谁知道让他活下去的方法,那么也就只有你了,不是吗?”维希佩尔:“毕竟你是最先窥见了世界树秩序的神族。”

    “没有办法的。”黑寡妇摇了摇头:“只要世界树还是这个世界的秩序,那个孩子就是必死的。”

    “我和古尔薇格其实也都想过要救那个孩子,但是没有可能的。”黑寡妇的目光迷离,“他的降生就是为了给这世上带来毁灭,而他自己最后也会毁灭自己,将自身献为世界树的盛宴。如果他想要活下去,那就只能给这世上带来一次次地毁灭来满足世界树。”

    “但世界树最终惦记地是他,他们可不会忘掉这个孩子的。他们已经等了千年。”黑寡妇。

    “所以你救了他又有什么用呢?用了千年在这世上寻找他湮灭而落的尘埃,不过求他的十年。用千年换十年。”黑寡妇像是觉得可笑一样。

    “我不信这就是他的命。”维希佩尔却只是看着满园的玫瑰,“他的命该是手执明月灯,照遍万古穹苍……”

    “不可能的,陛下,你明知他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的。”黑寡妇却嗤笑道。

    维希佩尔缓缓抬起头看向黑寡妇,一瞬间蓝色的风息自他周身涌起,他抬起手,风息化为凶猛的狼灵扑向黑寡妇。

    “陛下,您这便动怒了吗?”黑寡妇挥手,满园的玫瑰化为了利刃,穿过凶猛的巨狼,切割着蓝色的风息。

    “奥丁,你知道吗,你一直在以自己为万物的尺度。可连你自己都早已被命运碾压而过,于是你固执而不知悔改地把自己的一切又再重新拼了起来,然后仍旧以自己为尺度,但你的尺度早已扭曲!”

    “你言着公义和秩序,可你终究不过是个自私而又愚蠢的可怜虫!”

    维希佩尔悬空在玫瑰花田上,银枪从手中幻出,蓝色的风息缠绕着他,银白色的绸衣在风息中裹着男人的身体。

    他像是君主般俯首。

    他抬起手,银枪向下掷出。

    黑寡妇的眼瞬间睁大,然而银枪已经刺入了她的心脏。

    冈格尼尔,必中的永恒之枪。

    在投掷前就已经写好了结局。

    02

    黑市九街。

    火焰逐渐熄灭,黑色的烟雾慢慢散去。

    整片土地上只剩下那棵枯萎的神眷树,枝丫上系着铃铛和木牌的红绸在风中晃着,铃声空灵而遥远。

    黑市九街外那些已经逃离了的女人们围在一起。

    “伯爵夫人呢?”脸上有着淡淡雀斑的女孩抱着怀里的茉莉突然问。

    “伯爵夫人没有和你一起出来吗?”妖婆扯着象龟问。

    象龟有些憨憨地摇头,“夫人只让我护着你们离开……”

    “还有人看见过夫人吗?”妖婆回头问着众人。

    所有人都摇着头。

    “我要回去。”妖婆撩起被烧毁的裙摆突然。

    地下的矿洞中,蓝色的萤石化为了蝴蝶,一瞬间那些幽蓝色的蝶纷纷向着洞口飞去。

    像是要赴一场约定般。

    杜特从隧道深处走出,拍了拍手,对那些厮杀着的流民和食骨者:“停手吧。阿奎那已经死了。”

    维希佩尔落在了黑寡妇的面前。

    长|枪化为银色的尘埃般消散,黑寡妇捂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倒落在玫瑰花田中。

    维希佩尔将指尖搭在黑寡妇的伤口处,“你竟然用自己的身体藏着那些人灵魂的碎片吗?”

    黑寡妇痴痴地笑着,“陛下是觉得我可笑吗?”

    明明告诉着自己不要在乎,告诉着自己那些孩子终将死去,终将离开她。

    可她居然还是在每一个仪式上偷偷藏下了那些孩子一块的灵魂,然后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带着无数灵魂的碎片走过漫长的时间和绵远的路。

    或许那就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吧……

    不为了追寻任何,只为了灵魂的永恒。

    她的,还有那些孩子的。

    整个魂域在慢慢地收束。

    “所以,陛下是用我的灵魂构建的这个魂域吗?”黑寡妇抬起头问。

    “准确的是你割舍在金枝中的灵魂。”维希佩尔。

    “原来我把这一切都记得这么清楚吗?”黑寡妇。

    “当这个魂域彻底收束,你的灵魂也会湮灭在这里。”

    “还真是漫长地死亡啊。”

    “陛下费了这么多心思,是为了我的神格吧。”黑寡妇。

    “是,即使改变不了洛基必死的命运,我也要执意一战,在那之前我必须变得足够强大。”维希佩尔。

    “那你拿去吧。”黑寡妇闭上了眼,蓝色的蝴蝶从她的伤口处纷飞而出。

    她站起了身,向着蔷薇花田近处的城堡走去,红色的长袍将她的伤口遮盖住,她身旁是纷飞的蓝色蝴蝶。

    落日被逐渐焚尽,这个魂域在渐渐消失。

    女人推开了吱呀的门。

    风吹起窗前白色的窗帘,她走了过去,将窗关上。

    睡在躺椅上的男人睁开眼看着她。

    黑寡妇坐在了躺椅旁,摘下了男人脸上的面具,男人的面容仍旧俊秀。

    与当年那个曾为了他奋不顾身的少年一般无二。

    “今天不上楼去睡了吗?”男人问。

    黑寡妇摇了摇头,“今天想和你一起看看黄昏。”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黄昏逐渐化为黑暗,最后一只蓝蝶从她心口飞出。

    原来,她一直都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