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莫贺延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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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圣拉斐尔医院。

    科林斯晚间的风吹起窗边白色的纱帘。

    “157号呢?”护士长拿着名册在走廊里问着查房护士。

    “茉莉吗?吃过午饭后就找不到人了, 你知道诺顿博士从来不管她到处乱跑的。”查房护士。

    “尽快找到157号,她今晚有手术。最后的手术。”护士长低头在名册上画了一道。

    “……就是今晚了吗?”查房护士的语气突然有些哀伤。

    “恩。”护士长面无表情地点头。

    茉莉躲在医院的长椅下, 看着那些查房的护士。

    最高层的西侧窗边。

    她答应了烬今晚会去这个地方。

    那些查房的护士离开了,她立刻跑了出去, 然后躲在墙角观察着那些护士和医生。

    她不知道烬为什么要让她去那个地方,但是她答应了烬,那她一定要过去。

    就像王子拼荆斩棘也要到达公主的城堡一样。

    11

    贵族区宅邸。

    拉朗夫转着尾指上的红宝石尾戒, 走向红铜雕花的电梯,他对今天的订婚宴可没什么兴趣,不过是一群客套来客套去的老旧贵族罢了。

    他已经和长庚帝谈妥了让东煌用对西域的控制权来换军需支持。

    不过就算他们把火铳统统扔给东煌人,他们也就是一群乱枪的猴子罢了。

    等到正式签订协约又是大功一件, 他的侯爵封赏指日可待。

    走廊尽头,沉重的红铜电梯厢缓缓落下。

    他皱了下眉, 其它的仆人可是从来不被他允许使用这座电梯的。

    熔铸成月桂花纹的电梯门在走廊尽头缓缓开。

    少年身披红衣懒散地靠在电梯内, 腰间系剑。

    皇轩烬隔着电梯门缓缓抬起头看着拉朗夫,半长的黑发被他扎在了脑后,露出锋利的剑眉。

    “皇轩烬……”拉朗夫有些惊讶, 但随即便恢复了常样,“你不是傻掉了吗?”

    皇轩烬从电梯内踩了出来,撩起眼看着拉朗夫。

    汤若望曾对拉朗夫,皇轩烬的那双眼啊, 要是一旦认真起来,就像是能破开一切一样。

    而现在那个少年就用着这样的眼看着拉朗夫。

    “不知皇轩少将深夜至此,是为了什么啊?”拉朗夫暗自转着尾戒, 和皇轩烬周旋着。

    “来杀你。”皇轩烬直接了当得。

    拉朗夫转着尾戒的手一顿,他也没想到那个少年会这么直接。

    “是为了东煌之事?”拉朗夫试探着问。

    “是。”

    “就算你杀了我也救不了东煌,东煌之乱根本我在我们,东煌是从根里就烂起来了。”拉朗夫阴揣揣地。

    “我知道。等杀了你,我就回东煌,把那烂掉的根挖出来,不要在那之前,我要先用你的血浇祭我东煌华阴百姓。”

    拉朗夫咬着牙,猛然向后跑去,他虽已身居高位多年,但好歹也明白不过就要跑。

    他从未见过皇轩烬出手,但那个少年可是一人斩尽东煌五千铁骑的存在啊。

    “拦住他!”他大喊着向着一楼另一侧的步梯跑去。

    月色透过十扇巨大的落地窗照入空旷的宅邸内。

    皇轩烬压下剑柄,看着拦在他面前几名带着斗笠的露腿恕?br/>

    他们的斗笠上烙着飞剑纹章。

    “琅嬛阁的人。”皇轩烬扫视着他们问。

    琅嬛阁是由历代东煌君主直接操控的刺客组织,他们行于暗夜,只听从最高人的指挥。

    当年明月何辜案便是由他们一手查办,从立案到行刑不过十天的时间。

    他们是从不现身于明处的处刑人。

    “烬少主吗?”头的男人问。

    “是。”皇轩烬。

    “也好,我们来西陆本来就是为了杀你。”燃着火的流星锤从男人手中垂下。

    那些人手中的兵器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月偏西,星渐隐。

    皇轩烬握紧了手中的古剑,目光从那些琅嬛阁的刺客身上一一扫过。

    火球猛然向他袭来,如同夜间流火。皇轩烬拔剑挑开铜索,剑鞘在铜索上划过带出一道火光。

    他踩上红色天鹅绒的沙发,将剑从铜索中抽出,那名刺客立刻将流星锤甩过。

    皇轩烬向后仰去,从沙发上跌落,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将重心压在右腿上,猛然起身向后踹去,将另一名女刺客手中的剑踢开。

    他再一个反身高抬腿踢向女人的手腕,然后反手握剑用左手拽过女人,右腿踹向女人的膝弯麻筋处。

    女人直接从腰间抽出飞镖扎入皇轩烬的肩膀,鲜血瞬间浸湿少年身上白色的衬衫。皇轩烬扼住女人的喉咙,将她的头向后错去。

    “东煌人花了太多时间在屠戮自己的同胞上面,我不想和他们做一样的事情。”皇轩烬皱着眉看着女人。

    燃着火的流星锤从他背上划过,头的男人飞扑了上来,皇轩烬向后撤去低身在墙上滚了一圈,将火压灭。

    皇轩烬咬着牙站定在窗前。

    他靠在玻璃上看着面前的众人,背后是蓝墨色的天和巨大的圆月。

    鲜血在他胸前流淌着。

    他握着手中的剑,他手中的剑自始至终没有出鞘,他一直在把剑当棍使。

    他闭上眼想着那天码头上的那个男人。

    想着他的一招一式。

    黑市九街上他悟出了一些,可现在他觉得他能悟出更多。

    流星锤向他砸来,他翻身滚向另一侧,蓝色的玻璃被碎,窗外的风混着月色吹入空旷的大厅。

    圣蔷薇宫厅。

    出席宴会的贵族们还不清楚究竟发什么什么,纷纷议论着仪式怎么还不开始。

    他们是为了出席订婚礼才来的,而现在主角却都已经不见了,连一只在牌的安德烈少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摔牌而去。

    “怎么办,维希佩尔殿下跑了,赛维娅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伊利尔有些担忧地问身边的蒙顿尔。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看戏吧。”蒙顿尔毫不在乎地吃着宴会上的甜点,结果肩膀上却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他回头看了一眼,“哥!”

    将德将军咳了一声,“女王陛下不在这里,你身为女王身边嘉德骑士团的团长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一切。”

    “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难道还能变出来一对新郎新娘吗?”蒙顿尔用叉子戳着面前的蛋糕。

    “我跟你过的,这世界上的困难在被解决之前都被认作无法解决的,难道它出现了你就听天由命了吗?战场上所有的一切瞬息万变,只要出现了问题你就必须去解决,否则牺牲的便是跟随着你的士兵的生命!”将德将军语气严肃地。

    “行了行了,哥,我知道了。”蒙顿尔有些无奈地拉下了将德将军的手。

    圣拉斐尔医院。

    茉莉趴在顶楼的西侧窗台上,她有些困了,但还是努力睁大着眼看向外面。

    烬和她约定了要她等在这里。

    那是她的约定。

    拉朗夫宅邸。

    皇轩烬看着面前的男人,横握着手中带鞘的剑。

    叶七死前曾问他是否读过西游,所谓西行,不过是一个人的修行。

    玄奘入莫贺延碛而群妖丛生,幻生幻灭,飞鸟走兽皆无,唯有心猿意马,金公木母。

    流星火锤向他挥砍而来,他猛然将带鞘的剑向前斩去。

    皇轩烬跳上大理石的桌面,大厅上未被点燃的水晶灯不停摇晃着,在空旷的大厅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蹲下身环视着那些刺客。

    “很好啊。”皇轩烬看着他们:“家国沦丧,腹地被占,我东煌居然还有着这样力量。”

    他挑着嘴角,不知有几分是讽刺。

    他将重心压在右手,左手握剑猛然向着一个冲他扑来的刺客砍去。

    带鞘的剑在那人的脖颈上,近乎要将他的颈骨击碎。

    皇轩烬跳下桌子,踩在那个人的胸口上。

    头的男人从屏风上跳下想要从背后袭击他,他左腿踩在那名刺客的胸口上,右腿向后猛扫。

    男人向右躲去,皇轩烬一个翻身将剑搭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地上那些刺客倒落了七七八八,没有伤口,但也没有了多少行动力。

    站着的,唯有他和那个男人。

    他碾了一下脚下不老实的那个刺客。

    皇轩烬看着男人挑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向着步梯走去。

    燃着火的流星锤向着他的脖颈勾了过来。

    他踩上步梯的围栏然后翻身将锁链踩在脚下。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你的兴趣。”皇轩烬看着男人。

    “放你走,回去之后我会死,他们都会死。”男人。

    “你什么时候回去?”皇轩烬问。

    “如果杀了你当即回去复命,如果未能杀你,三个月后也要回去复命,以命来复。”男人。

    “三个月吗?”皇轩烬松开了锁链,“你叫什么?”

    “断竹。”男人。

    皇轩烬转身走上步梯,“好,我记住你了,三个月后,我将成为你的新主。”

    二楼,月光从隔窗中照入。

    皇轩烬推开拉朗夫的卧室的门,拉朗夫拿着枪对着他。

    “烬少主,不如我们谈谈。”拉朗夫将面前的箱子推到他面前,“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我来,是来给事情一个结果。”皇轩烬像是完全无视拉朗夫手中的枪一样一步一步走到了拉朗夫面前。

    “你想要什么结果。”

    “你听过评书吗?”皇轩烬问:“我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

    拉朗夫听到皇轩烬的话立刻笑了,“好,皆大欢喜。烬少主想要什么尽管。”

    “我的皆大欢喜便是你的死。”少年。

    拉朗夫猛然将面前的箱子向着皇轩烬掀去,然后翻身从窗户中跳出。

    皇轩烬看了看从窗口跑走的拉朗夫,又看了看地上满地的金银珠宝,然后默默脱下衣服把珠宝包好。

    灰尾娶媳妇的钱应该是够了。

    科林斯的街巷间,拉朗夫惊慌奔跑着,他侧身躲在一个巷子里。

    右侧的地面上,灯光将执剑少年的身影拉长。

    拉朗夫连呼吸都不敢重声。

    “你在找什么?”皇轩烬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巷口。

    他猛然将剑刃逼上了男人的脖颈。

    皇轩烬仰着头看着隐在云间的圆月,剑下的男人痛苦地挣扎着,像是被屠宰的畜生,鲜血溅上他的白衣红袍。

    皇轩烬松开了男人,将他扔在地上。

    拉朗夫身上鲜血流淌,拉朗夫像是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一样。

    皇轩烬看了会走了过去,把曾经异端审判所那个女孩给他的银币递给拉朗夫,“是在找这个吗?我也有,借你好了,不必还了。”

    那是异端审判所的信物。

    拉朗夫看了看皇轩烬,把银币从皇轩烬手中抢了过来,然后用出全部地气力想着巷口的自助投币机爬去,鲜血像是被抹布在地上抹过一样。

    沾着鲜血的银币被投入自助投币机中。

    “异端审判者的联络方式对吗?”皇轩烬拿起同时从投币机中落下的罐装朗姆酒,拉开拉环,“把特殊的银币投入这里,就会在附近放出一个信号弹。科林斯这样的装置有五百个,放置了信号弹的地点有五十个。”

    拉朗夫的每一次呼吸都在脖颈间带出血沫,他死死盯着皇轩烬。

    皇轩烬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酒,低头看着拉朗夫,“对不起呢,我把信号弹都换成烟花了。而且是所有。”

    老贵族区临时餐厅。

    “您好,这是我们的前菜,开水娃娃菜,这是一道东煌名菜,虽然看上去简单但是实际步骤复杂,请慢用。”腹切蛇躬身。

    回到后厨后,腹切蛇擦了一把汗。

    “你做的明明就是开水加了一把盐。”灰尾一脸嫌弃地看着腹切蛇。

    “没事,他们又没真吃过。”腹切蛇目光坚毅地。

    餐桌上,戴文拿着刀叉一脸迷茫地看着这道开水娃娃菜。

    盛蔷薇宫厅。

    蒙顿尔被赶鸭子上架无奈地逼上了主持位,伊利尔站在他旁边。

    蒙顿尔环视着议论纷纷地来客,因为是阿尔科门尼德家大姐和白金汉侯爵之子的订婚礼,伐纳和亚瑟两国的重要官员基本都在这里了。而且亚瑟帝国还不怕事大地带过来了一堆瓦尔基莉。那些英灵殿的女武神根本就是八卦制造者,别《绝密军情研讨处》了,就连《帝国艳情史》她们都把持着不少版面。

    “咳咳,诸位来宾。”他拍了拍话筒。

    来客纷纷看向他,他咬着牙不知道该些什么。

    所有的人都是为了一场订婚而来的,他们穿着蓝白色的礼服,在西陆那是婚礼的颜色。到处都是新摘的蔷薇,客人的杯中是低泡的雪莉酒。

    这里合该有一场与婚礼有关的仪式。

    “感谢诸位今天能参加这个宴会。”

    订婚戒还在他怀里,本该由他交给维希佩尔殿下,然后让维希佩尔殿下在仪式上交给安德烈的。可如今这里只剩下了他。

    他握着手中的钻戒,抬头看着近乎刺眼的灯光。

    是啊,这里该发生点什么的。

    他笑了笑,拿出订婚戒,单膝跪在伊利尔面前。

    “伊利尔,不如你今天就嫁给我吧。”

    在他完这句话的瞬间,窗外烟花盛开。

    满城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像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满堂的宾客看着他们,又看着窗外的烟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英灵殿的女武神惊呼着拿着照相机不停抓拍着。

    将德将军:“……”

    烟花明灭的光下,伊利尔眼中像是有些泛红。

    戴文手握着刀叉看向窗外,“烟花……”

    赛维娅跑到了窗边,看着满城的烟花。

    “今天有什么节日吗?”

    皇后大道,西文和德尔科各自拿着一份华夫饼靠在车上,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堆烟花。

    “伐纳帝国是闲的吗?”德尔科皱着眉头问。

    旁边一堆无处可去的警官也抬头看着烟花。

    圣拉斐尔医院,茉莉趴在最高层的窗户上,看着那些烟花绽放。

    她的眼睛逐渐变成了蛋花。

    烬……

    走廊的台阶处,护士长走过来想要将她带走,却被诺顿医生拦住了,“她也只有今晚了,不是吗?让她看完吧。”

    穿过云翳的轨车上,维希佩尔晃着杯中的酒。

    烟花在他身侧盛开又落下。

    那个少年要带他赴一场烟花盛宴,可烟花已经落下了,少年却早走了。

    皇轩烬喝着罐装的朗姆酒,靠在投币机上,仰头看着满城的烟花。

    白色的衣襟上沾满鲜血。

    他眯起眼笑了笑,结果扯疼了身上的伤口,他向着烟火举杯。

    世间有千万种欢喜,他有他的且醉今朝。

    伊莎贝尔曾问他难道他想要舍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他其实想对那个女孩,舍弃这个词是要用在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上面的。

    可帝国少将之名对于他来,不过是离去时随时可以掸落的衣上尘埃罢了。

    所谓帝国少将,能换来的也不过就是一场烟花。

    他要走了,留下一城的烟花。

    12

    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没有人知道这场烟花将要什么时候结束。

    茉莉伸出短短的手指在窗户上烟花盛开的地方点了点。

    然后从窗台上跳了下去,抱起旁边的布偶向着护士长走了过去。

    “姐姐,是到了手术的时间了吧。”茉莉。

    “不看完吗?”护士长低声问。

    “就到这里就好了。”茉莉轻笑着。

    到这里就好了……

    楼下一名护士突然向着这里跑了过来,“诺顿博士,哈布斯堡夫人来了。”

    “哈布斯堡夫人?”诺顿皱眉,不清楚那位金银帝国的女王为什么突然而至,“她不向来都是请医生过去的吗?”

    他从窗户看向楼下,八辆马匹的旧式樱桃木马车。

    这么老派的排场,也的确只有那位夫人拿的出来。

    二楼的整个大厅都被清空,只剩下了等候哈布斯堡夫人的医护人员。

    哈布斯堡夫人踩着台阶走上二楼的大厅,诺顿连忙迎了上去。

    “夫人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诺顿问。

    哈布斯堡夫人摘下了帽子,“嗯,我今天来是来看看我的养女的。”

    “养女?”诺顿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是啊,茉莉,烬把那孩子带过来给我看过一次,我看着喜欢,把她收做了养女。本来想留在身边的,结果烬她还有一场手术要做,做完再接走不迟。”

    哈布斯堡夫人抬起眼看着诺顿,“手术就在今晚吧,好好做。做完我接她走。”

    “明白吗,诺顿博士。”

    “自然明白。”诺顿躬身。

    “放心,女王那里我已经过招呼了。”哈布斯堡夫人从诺顿身边走过。

    圣蔷薇宫殿。

    送走了哈布斯堡夫人之后伊莎贝尔便一直坐在座位上,她知道那个少年清醒了过来。

    她也没指望他能傻一辈子。

    她看着窗外声势渐弱的烟花,应该是那个少年搞的鬼吧。

    那个少年就是那样,他他是世间留不住的云,随处可去,随时可离开。

    他他要去白云沧海间。

    可他飘着飘着,看见个干旱的地方就忍不住落场雨,别白云沧海间了,两三个地方便让他把自己浇没了了。

    “陛下,皇轩少将的信,刚刚送到,看寄送地点应该是昨天寄出的。”女仆躬身递上一封信。

    伊莎贝尔接过侍女手上的信,那个少年别是写了封告别信吧。

    她拆开了信封,最外面只有一句话。

    ——哦,我在今年修着圣蔷薇宫殿偏殿的制冰机的时候,在里面找到一张纸哦!

    伊莎贝尔皱了皱眉,不明白皇轩烬这句不着边际的话。

    她拆开里面又再包着的一封信。

    怎么像是圣诞节的礼物一样,包了一层一层。

    她展开纸。

    却瞬间愣住了,是她的父亲疯王路易的字迹。

    侍女再次进去换茶的时候只看见那个向来如冰瓷般的女孩握着一张纸哭的泣不成声。

    13

    圣路易斯街。

    皇轩烬捂着身上的伤,街头巷尾都是搜寻着他的人。

    有些是异端审判所的,有些是伐纳警官,还有亚瑟的圣殿骑士。

    能让这么多人都一起围捕他,他倒还真是够本事。

    路过那家瓷器店的时候皇轩烬想了想,看见里面没人,赶紧钻了进去躲在一格货柜里。

    亚瑟的圣殿骑士拿着皇轩烬的照片敲了敲瓷器店的门。

    马老板听见有人敲门,从内屋里走了出来。

    “见过这个人吗?”

    马老板看了看照片,轻哼了一声,“没见过。”

    “他和你一样也是东煌人,你可不要私藏包庇。”

    “官爷是不知道他是个东煌叛徒吗?我若遇见,定把他挫骨扬灰还不觉得解恨呢。”

    马老板转身不再理那名圣殿骑士,开始拾掇东西。

    刚开货柜他就看见了满身是血的皇轩烬。

    皇轩烬抬头看着他,那双桃花眼上沾满了血迹。

    马老板强忍着惊呼,把手上的东西劈头盖脸地扔了进去,然后关上柜门。

    “我这没人,你要是想找就进来找就是了。”马老板看都不看那名圣殿骑士。

    一连应付了三波找皇轩烬的人,马老板最后轻哼了一声,“今天晦气,不做生意了。”

    然后把大门落了下来。

    “出来吧。”马老板自顾自地坐下斟茶,像是不愿理他。

    皇轩烬掀开柜门,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绸缎里爬了出来,扶着被砸伤的腰准备离开。

    “吃了没。”马老板用杯盖拨开茶叶突然问。

    “啊?”皇轩烬有些楞。

    “我问你吃了没。”马老板。

    “没……”

    “我煮了点饺子,吃完再走吧。”马老板起身走向内屋。

    皇轩烬缩在矮凳上,马老板端过来两碗饺子。

    “猪肉白菜的。”马老板放下饺子:“这是醋。”

    皇轩烬连忙夹了两个饺子,囫囵吃了半碗,吃到一半却突然被咯了一下,他把硬物吐了出来,是一枚铜板。

    “好运嘞。”

    马老板盛着饺子汤,头也没抬地,没有管对面那个眼圈泛红的家伙。

    14

    科林斯码头。

    皇轩烬刚走过去就看见他那三个笨蛋手下正在面铺上吃着面,看见他过来,红火蚁兴奋地冲他挥手。

    “来来来,上车饺子下车面诶,吃碗面诶!”面铺老板不停张罗着。

    皇轩烬走到面馆老板那,“他们仨的钱我付了。”

    “不用了,我请。他们仨和我对脾气。”老板低头切着面:“还有,你是之前来找叶七的那个人吧。”

    皇轩烬点头。

    老板开旁边的箱子,拎出来了叶七之前一直待在身上的琵琶,递给皇轩烬,“叶七托我交给你。”

    琵琶头上沾了一圈面粉。

    皇轩烬低头看着那把琵琶,“多谢了。”

    海港上传来巨大的鸣笛声,是去往东煌的航船。

    他向着他的三个笨蛋手下挥了挥手,“走了。”

    面铺老板揉着面突然问:“还不知少侠姓名,留一个吧。”

    少年回头看了看老板。

    “皇轩烬。”少年转过身:“江南皇轩家的皇轩烬。”

    航船的夹板上,衣猩红云锦的少年席地抱琵琶而坐,弹一曲霸王卸甲。

    百年前的那烂坨,玄奘取百部无字经东归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