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黄河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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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pter80黄河赋

    来啊!让我们聊聊黄河!

    01

    五彩流羽的英招奔驰在黑银相杂的地面上, 少年红衣招摇。

    众人纷纷惊慌退避,他们相识见到了怪物一样惊叫着。

    英招的马蹄踩入夸父血中, 带起一片银色的泥泞。

    华阴旷野,一片荒芜偏僻的地方, 朱翅木的轿辇陷入泥泽中,沈安焦急的催着车夫驱赶着马车,“快点啊, 天马上就要黑了。”

    几位老臣也下了马车,焦急地亲自上手推着马车。

    龙承琀躲在车中,他隐约知道自己是要去洛阳的,但去了洛阳之后呢, 没人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他们觉得他听不懂。

    他只需要当个傀儡就好,但他这个傀儡只需要傻傻地坐在戏台下, 看着他们在台上演完一出出忠臣良将的戏。

    他不觉得皇轩将军是坏人, 但他也把他当成傻子,他甚至不愿意和他些什么。

    突然之间马蹄声震,龙承琀不安地向后看去。那些满身银泥的老臣们也连忙起身回看着。

    “是巨门将军!不用怕, 是巨门将军!”蔡旺双手颤抖地在身前向下按,安抚着众人,或者安抚着他自己。

    其他老臣也都长出了一口气,只有沈安暗自紧握着手中的塵尾。

    “陛下, 这是要去哪里啊?”巨门将军策马前来,身后的天培军缓缓将沉入泥泽中的轿辇包围,拉着轿辇的马不安地仰天嘶鸣着。

    “你们, 你们这是要做何啊!”蔡旺颤抖着用手指指着巨门将军。

    巨门将军结果副将递过来的长弓,低着头摸着弓弦,“到了黄泉,记得和阎王,杀你们的人是皇轩烬。”

    长弓拉开,蔡旺的额心正中一箭。

    这位迂腐半生,却也算的忠诚的老人倒入泥潭中。

    “护驾!”另一位老臣连忙摊开双臂护在轿辇前。

    “杀!”巨门将军凝声道。

    男人抽剑策马向着轿辇冲去,金银络马头。

    而下一刻,红衣的少年猛然冲至他面前,长剑斩落,巨大的马头落地,鲜血溅在两个人身上。

    红衣的少年如风而至。

    他缓缓抬起头。

    失去了头颅的裂云马在马蹄翻了两下后倒落在地,巨门将军滚落在泥泞中。皇轩烬持着手中剑,剑尖指向巨门将军。

    “巨门将军,我可不记得我曾下令与你。”

    他身后的老臣太监颤抖更甚,完全没有一点死里逃生的侥幸。他们更愿意死在巨门将军手下。

    “让他们退下。”皇轩烬。

    “退下!”巨门将军连忙道。

    他身后的副将却已经提起了弓,对准正欲撤军的每一名天培士兵,“你们现在已是叛国之人,就算你们撤下来也是诛九族之罪,拼上去,还有一线生机。”

    “南河一年,皇轩将军为阻帝君离城,失手弑君,天培众将士诛灭叛臣!”

    副将缓缓念着他们的未来。

    那些将士也随之握紧了手中的兵戈。

    “那就让我看着这句话到最后能不能写进史书中吧。”皇轩烬挥剑斩落巨门将军的头颅,鲜血溅在他手上。

    利箭破空飞过,那些老臣惊慌躲避,他们觉得自己该守在轿辇外,全一个忠臣之名,全身却又抖得不行。

    幸而那些利剑都是向着皇轩烬而去,只有几个流矢刺过。

    皇轩烬踩上他身后的轿辇,然后将剑挥斩。

    安般守意香仍旧麻痹着他的肌肉,但维希佩尔的鲜血却又让他燥热不堪,便是火在石中烧。

    □□向着他刺来,他一个滚身闪过枪尖,然后挥剑斩下那人的头,剑势顺着枪杆向下挥砍,斩入另一人的腿上。

    那名军士嘶喊着,大腿却已经被砍伤,皇轩烬踹向他的膝盖,将他整个人踩在脚下,然后将剑向后刺入,再顺势一拧。

    鲜血从身后泼在他身上,烫得他半边身体发麻。

    他将剑在身前甩了一个剑花,然后踩在一名脸黑黑的军士的盾上,将剑从上自下刺入那个人身体中。

    铁盾歪倒,他从盾上踩下,然后持剑画弧,鲜血随之如弧般溅出。

    他在人群中厮杀着,红衣染血。

    龙承琀拉开了车帘,趴在车门上看着尸山血海中的红衣将军。

    沈安扶着他。

    “我们是要回长安了吗?”龙承琀问。

    “是,陛下。”沈安面色如土地,匕首从袖内滑入他手中。

    皇轩烬回头看见了沈安手中的匕首,然而他已经深陷这里,无可脱身。

    “陛下,您……不能回去。”沈安突然举起匕首,向着龙承琀刺去。

    他身边的老臣都在颤抖着观战,猛地看见沈安手中的匕首,却完全不及阻拦。

    突然,一把烙着逆双剑的飞刀从远处飞来。

    刀光如寒江湛湛。

    飞刀将沈安的胳膊连着匕首一起砍断。

    女人一身群青色离染衣站在阵前,手中另外三枚飞刀飞出,正中想要趁乱杀死皇轩烬的三名军士额心。

    但她的眼始终只是看着龙承琀。

    看得出她已经有些年纪,但筋骨傲然出尘。

    沈安捂着断臂惨痛地嘶吼着。

    她抽出腰间配剑,“如今皇轩家的人,连他们的帝王都要护不住了吗?”

    女人的声音有些苍老,但平静有力。像是诵禅的僧人。

    沈安平静了下来,忍着疼痛捂着断臂跪拜在女人面前,“娘娘……”

    “沈安,如今连你也糊涂了吗?”皇轩离忧转身看向皇轩烬,“怎么不了?”

    她走到轿辇旁,看着龙承琀,众臣惊慌跪拜,“你是他的儿子,这不是你的错。不过你坐在了这个位置,还要添乱,就是你的错了。”

    “不过放心,你的错有人担着……历来如此。”她从离染衣腰间抽出配剑,众臣连忙护在南河帝身前,她却转过身走向了厮杀着的战场。

    02

    鲜血流入黑银相杂的泥泽中,南河帝惊慌地扶着轿辇的车轩。

    皇轩离忧站在远处仰头喝着一壶酒,鲜血从她右手的剑上流淌而下。

    皇轩烬已经战至筋疲力竭,他撑着手中的剑站在尸山血海上。

    黄昏下,遍目血色。

    他提起剑,向着龙承琀走了过去,身形恍惚。

    皇轩离忧握着酒壶,用僧衣的袖子擦干净酒水。

    老臣们看着面前修罗般的少年,他们的身体颤抖着,他们知道这个少年为护他们才如此,但他们没有办法不恐慌。

    龙承琀有些茫然地看着血染一身的皇轩将军,他有些害怕,但他知道皇轩将军救了他。

    皇轩烬站定在龙承琀面前五尺远处,他看着那个有些傻的帝王。

    然后撩起早已破损硬结的衣摆,屈膝半跪在龙承琀面前,双手持着沾满鲜血的剑奉于身前。

    那是皇轩家的奉剑礼。

    “我做你的皇轩。”他看着龙承琀:“你和我回长安。”他仰着那张沾满鲜血的脸,那张脸介乎清秀和狰狞之间。

    “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以此身守住你的疆土。”

    皇轩离忧回头看着他和龙承琀,放下了手中的酒壶,嗤笑了一声。

    但少年的神色却依旧严肃,像是你只要答应了他,他便会以身誓守这个承诺。

    剑出了就再也不会被收回。

    “愿意的话,以血入此剑。”他。

    那些老臣连忙捡起地上的匕首,划破了龙承琀的手指,将血滴在皇轩烬的剑上。

    一滴帝王的鲜血与那些兵卒的血融在一起。

    皇轩烬起身,“回长安。”

    03

    回到长安以后,周楚深便被下到了狱中,福王被圈禁在府中,没人来和他来要个法,更没人他僭越皇权。

    他暂时不想见他们,可有个人他还不得不审。

    皇轩烬披着靛蓝色燕居服,看这儿他面前已断了一臂跪在地上的沈安。

    “你是福王的人?”他问沈安。

    “我是长庚帝的人。”沈安的唇色如土,他声音颤抖着。

    “那你为何……”

    “东煌不能有一个傻子做皇帝!”沈安嘶喊道,这句话像是要用尽他全部的力气,“如果南河帝只是年幼,那我心甘情愿侍奉他身前,等他长大,自然可成一代君主。可如今的南河帝不过稚童之智,让他在这里,难道不就是平白让人辱没吗?”

    “我怕他有一日……不得不青衣侑酒!”

    “你怕,怕他永远只能当个傀儡吗?”皇轩烬问。

    “这是帝王威仪,是皇家尊严,我不能不以身守之。”沈安垂首道。

    “所以你让南河帝玉碎以全吗?”皇轩离忧走到了沈安面前,看着这位曾经侍奉与长庚帝身前的老伴当。

    沈安垂着手,鲜血将他手臂上的纱布染红。

    “你怎么和那些文臣有了一样的毛病,救不了你的君,就去逼别人玉碎。”皇轩离忧看着沈安。

    “我一个在宫中待了五十多年的大监,又能做什么呢?”沈安像是嘲弄着自己,“我也就只能凭着这具老身去做点我能做的了。”

    “去守住那毫无意义的面子,就是你能做的?”

    “如今看来,我连这个……也做不到了。”

    “沈总管,你糊涂了啊。”皇轩离忧看着枕羽轩外的婆娑竹影,“我记得我当年第一次来长安,你不是这样的。”

    “让娘娘笑话了。”

    “你不是让我笑话,你是差点害死东煌啊。”皇轩离忧叹着气,“你可知长庚帝为何会传位南河帝。”

    “自然是为了换皇轩将军一个顺心,怕他为夺权,屠了他所有的皇嗣。”沈安。

    “所以,长庚帝给他安排了一个傻子做皇帝是吗?”皇轩离忧。

    沈安没有话。

    “长庚帝总是聪明太过,可他到底还是聪明。他知道怎么做能换得皇轩的忠诚,有些人的忠诚可比帝王威仪重要的多。”

    女人低眼看着沈安,她眼中像是怜悯,如菩萨低眉。

    沈安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他笑了出来,然后抬头看着坐在侧座上的皇轩将军。

    “是……是我糊涂了。”他看着皇轩烬,“将军,您……。”

    他用断臂向着皇轩烬爬去,像是将死的老狗要得到一个承诺,他的眼死死盯着侧座上的少年,“将军,您当真?”

    他要一个答案,要一个承诺,一个他自己都不清的承诺。

    “当真。”皇轩烬。

    沈安突然笑了,他的牙齿掉光了一半,当初长庚帝还劝他该注意着别吃硬的了,骨头也别啃了……

    然后他跪在皇轩烬面前,认认真真地磕了三次长头。

    他又跪着转向了皇轩离忧,“皇后,长庚帝让我跟您,您以后不必担心他醉酒之后再去叨扰您了……”

    他的声音很轻,和刚才的狰狞全然不同。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完,他突然起身撞向枕羽轩的红柱,血溅五尺。

    他死了,但他的眼还睁着,看着主位上的南河帝。

    看着南河帝眼底那一点将落不落的泪。

    他想,一国之君这么爱哭可不太好。

    可……这辈子还没有谁为他哭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