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天色大亮之际, 江映月终于醒了,齐延早就站在窗子旁等着了,连忙凑上去把她扶起来。
“睡这么早,怎么醒的这么晚?”齐延有些埋怨的声音响起, 听在耳朵里却含着宠溺。
江映月还有些懵, 下意识的摸摸腹, 才对齐延笑了一笑。
“齐哥哥,什么时候出发?”
“等你用完膳。”
其实距离预计的出发时间已经晚了半个时辰, 齐延面不改色的帮她穿上衣裳。
日头西斜,江映月看着笼罩在苍茫暮色中的京城, 忽然有些怀念。
原来她最喜欢的不是晋州, 而是京城,倒不是因为京城的纸醉金迷,而是爱它的大气磅礴。
他们一行人十分低调的来到了信国公府, 齐延不顾众人在场, 亲自把江映月抱下了马车, 让她先回去。
江映月知道齐延要先去皇宫一趟, 没多什么,把他的大氅拿过来给他系好,目送他走远。
“夫人, 回去吧。”段没有跟去,很是恭敬的劝江映月回院子。
刚走到院子里,忽然下起了雪, 江映月慢慢走着,忽然有些庆幸一路上都是晴天,不然河道结冰,他们想回来都难。
“夫人, 快些走,这雪要下大了!”远远的传来荼白的声音,还是那个着急忙慌的性子,搀着她就要走。
雪青和段跟在她们身后,江映月回过头瞧了一眼,雪青本就心慌,连忙避开了。
江映月促狭一笑,又看看旁边这个冒冒失失的荼白,“你怎么没在侍卫里选个夫婿?”
荼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到,连忙回道:“夫人快些走吧,再晚一些就要鞋袜都要湿透了!”
江映月看着缓慢飘下的雪花,不由得摇头失笑。
不过话真的被荼白中了,这雪一连下了三五日,到了除夕前一天,才堪堪停了下来。
江映月坐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一手捧着书,一手抱着汤婆子,有些困倦,又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肚子。
齐延刚好进来,看着她有些慈爱的微笑,忽然怔住,月儿这是想做娘亲想傻了不成?
齐延站在屏风处叫她,江映月这才忙不迭的放下书,挥手叫他过来。
齐延摇摇头,他身上现在寒气重,还是在这里待一会儿比较好。江映月却等不及,下了榻就扑到了他怀里,仰头朝他笑。
齐延摸摸她的头发,有些歉意的:“这几日太忙,没有好好陪你。”
“没关系,今日齐哥哥可以陪我用晚膳了!”江映月倒是没有在意,这几日齐延在国公府,城外和皇宫三头跑,晚上回来倒头就睡。
若是不忙,她还怕齐延晚上不老实动手动脚呢,不然万一她肚子里真有了一个娃娃,那岂不是保不住了。
不过今晚该怎么办呢,江映月看着齐延肆无忌惮量的眼神,有些忧心忡忡。
“月事还没来?”用膳的时候,齐延想起这事,问了一句。已经过了有七八日了,月儿的日子似乎有些太迟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齐延面色有些凝重,“一会儿我找太医过来看看。”
江映月连忙摇头,心思电转,很快想好了借口:“马上过年了,现在多麻烦太医,过了年再吧。”
齐延一想也是,便歇了这个心思,又了一句:“我给你把脉。”
江映月抿唇,她想在除夕那日给他一个惊喜。可是该怎么拒绝他呢?
对上齐延有些严肃的面色,江映月假装失落,摇头拒绝了,“我还想骗自己几天呢,万一没有娃娃,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齐延失笑,没有勉强她,让她好好吃饭。
“明日酉时要去宫里,一会儿试试朝服。若是不合身,让府里的绣娘帮着改改。”齐延想起了正事,叮嘱了一句。
“好。”江映月咬唇,又提了一个要求,“不过我要自己试,你不许看。”
齐延笑着望着她,“好,我不看,今晚我要在书房待一会儿,不必等我。”
今晚齐延还要忙吗?虽然解除了今晚的危机,江映月却还是没由来的一阵失落。齐延柔声安抚她,答应她亥时之前就回房。
江映月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雪夜总是很美,江映月一时兴起,在院子里散步。忽的想起去年和江映云一同看雪赏梅的时候,有些怀念那时的少女心事。
云儿也快要成亲了,江映月恍然之间,发觉时间过的更快了一些。
不过她记得信国公府也是有梅花的,不由得来了兴趣,问身后的厮梅园在哪。
厮答了,有些远。江映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听齐延的娘亲,也就是她的婆婆是最爱梅花的,所以国公府里种了许多名品梅花,过了这么多年,开的应该更艳了吧。
江映月提起裙子慢慢的走,“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像踩在一个又一个棉花糖上。
好不容易来到了梅园,江映月全然不顾已经半湿的鞋袜,在梅园里欣赏起来。
梅园中能叫出来名字的珍品她几乎都能认出来,不过还有几株她并没有见过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她留心记了下来,准备过几日去翻阅典籍。
忽然闻到熟悉的别角晚水的清冽香气,江映月想起那日齐延送来的梅花,想伸手折几枝,却又觉得还是开在这里好,想想便作罢了,不过那时候的齐延可真傻。
江映月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忽然有一件衣裳搭在了她肩上,江映月回头,却是齐延过来了。当下两人都没有言语,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的往前走。
齐延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精致的发髻和剪裁得体的袄裙,不过半年,她居然也有了一丝成熟的风韵。
齐延快走两步,上前抱住了她。
“月儿,有你真好。”齐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很奇怪,明明梅香四溢,他却对江映月身上的香味格外敏感,引他沉醉。
江映月转过脸,把手搭在搂着她腰的手上,问了一句“忙完了吗?”
齐延点头,声音低沉,“要不要回去?”
江映月看了一眼枝头绽放的梅花,才点了头,以后再来看吧,梅花会一直等她。
想到这里又有些惆怅,若是齐延的娘亲还在世,她们两人一定是很好的婆媳吧。
慢慢回到屋里,齐延帮她脱了鞋袜,这才发现她的鞋袜已经湿了,不由得有些生气,黑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江映月吐舌不理他,心虚的把头转向一边,齐延却不忍心什么重话,吩咐下人端了热水过来。
“今日还试朝服吗?”江映月往一旁看去,正好看到了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上有团金鸾纹云绣,甚是华丽。
江映月看了两眼,还是决定试一试,万一不合身,明日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穿上朝服,齐延看了看,忽然觉得她有些不怒自威,明明是个才十六岁的姑娘。齐延摸摸她的头,却被江映月一把拍掉,“现在我是一品诰命夫人,不许把我当成孩子。”
齐延摇头,她的话总是让他发笑。
江映月把朝服脱下来,心的挂好,才上了床榻,困倦的闭上眼睛,喃了一句:“我好困,你也快睡吧。”
齐延本来还想做点什么,见她倒头就睡,也只剩下心疼了。
明日肯定不放过你,齐延辗转难眠,暗暗咬了牙。
次日一大早,江映月是被爆竹声吵醒的。
今日除夕,这么早就要玩炮仗了吗?她连忙起了身,看着厮们在外面玩,也有些意动。
她已经很久没玩过这些玩意儿了,上次还是和明琮一块玩的,还被阿娘训了一顿,她也就歇了心思。
现在她是国公夫人,应该没有人会拦着她了吧?
左右瞧瞧,齐延不在,江映月便吩咐厮再去多拿几个过来。
厮机灵,瞧见夫人兴致勃勃的模样,假装应了,却飞快的派人去请了齐延过来。
江映月在雪地里站了片刻,等来的却是齐延,不由得有些泄气,她今日肯定玩不成了。
齐延把她拉到一边,低喝了一声“胡闹”,吓得江映月眼泪汪汪,齐延又悔又气,还是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让她玩一次。
江映月稳稳的点了个炮竹,心里却还有些紧张,刚一挨到就赶忙扔的远远的。
齐延看得心惊肉跳,又暗笑她胆鬼,亲自点了几个。江映月听着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才觉得有了些过年的气氛。
傍晚时分,终于要出发了,齐延和她一起坐了马车,一路来到皇宫里。
到了合庆殿,两人要分开了,齐延低声嘱咐了几句。
不时有夫人贵女进出,看着这对新婚半年的夫妻,艳羡有之,嫉恨有之,江映月却没在意,径直走了进去。
刚进去就看见了裴令慧,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看着就吓人,她原本不用来的,可是她爱热闹。
其他人犹豫着想和她们话,一个是国公夫人,一个是宠妃妹妹,哪个都够他们巴结的了。但是看着这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她们也没什么话讲,总不能对着两个姑娘谄媚吧。
所以她们俩也甚是清闲,又了一会儿话,宫宴这才开始。
女眷这里来的人是宫里妃嫔位分最高的昭仪和最得宠的宁嫔裴令思,隔了这么长时间看见她,江映月还有些恍惚。
宫宴无非就是看个歌舞,菜也是半冷不热的。江映月无聊的紧,和裴令慧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偶尔朝裴令思举杯,她也笑着点了头。
裴令慧望着高位上的姐姐,有些羡慕,“江映月,你她的日子是不是过得特别好?”
“大概吧。”江映月晃晃杯子里的茶,有些心不在焉。
裴令慧还没话,主位上的昭仪就开口了,无非就是那些惯了的场面话,江映月懒懒的听着,心神早已游到天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