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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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机第一场戏一遍过,顺利的让所有人惊讶。

    赵晶本来的想法是今天一整天磨下来这一场就算不错,她找了景深原先在别的剧的片段,实话,除了脸,其他都不忍直视。

    所以虽然现场看了景深的表演,她又瞪着眼睛在机器前反复盯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惊叹还是惊叹,“你知道你自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吗?姐敢把话放在这里,每个见过你以前的剧的人,看见刚才那幕都会惊掉下巴,我没在那个圈里的人身上见过的,别人叫演技进步,你这叫脱胎换骨啊!”

    “晶姐,”景深无奈道,“你言重了,哪有这么离谱的事,可能就是我比较适合这种类型的角色。”

    “谦虚,谦虚了,”赵晶冲他抛了个媚眼,她没出口的是,凭她混迹娱乐圈这么些年,业务不咋样,看人绝对准,景深早晚会火的,没准眼下这剧拍完了一播,整个剧组都要借一借景深的东风。

    她喜上心头,目光一瞟,就瞟到了自己的男主角。

    白洛在不远处站着,表情不像前几天笑的甜的腻人,也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要是景深是男主就好了,这种想法忍不住从赵晶的脑子里冒出来。

    但是不行,白洛背后是林秋海,她好不容易凭着这个和林秋海攀上点关系,这个男一她不能换。

    赵晶幽幽叹了口气,扭头对景深,“时间还早,咱们再拍几条。”

    拍着拍着,几个时就过去了。

    电视剧体量大,但是对于时常注水集数也不多的网剧,拍起来需要的周期并不长。

    而且男三的活动场景有限,一下午的时间,景深拍把他的单人戏份拍的飞速。

    剧组一开始为了缩减预算,连后期配音都省了,计划是演员现场收音,呈现出来的效果一般都会折扣。

    景深简直太省心了,按照赵晶拍网剧的标准,他的台词、情绪全都在里面,偶尔的ng还是他自己坚持精益求精,照今天这种进度,大概不出两周就能杀青。

    “辛苦了,”他最后对着一圈的工作人员鞠躬。

    傍晚起了风,把白天的燥热都吹跑了,赵晶一“结束”,二胖赶紧跑了上来,递上水,“哥,累坏了吧。”

    “没有,”景深摇头。

    二胖兴奋的,“哥,公司竟然给咱们弄了商务房车,超级大,公司只有三线以上的艺人才能有单独的房车,咱们那配置,比那种还要豪华!”

    他又,“还有啊,剧组不是统一定了酒店么,刚才我接到电话,竟然被升级成了最好的套房,我还以为骗人呢,跑去看了登记信息,当时就晕了……不行,我现在还有点晕……”

    “哥,真的假的,公司是不是要捧你了?!”

    二胖这两天没跟着他,什么也不知道,被接二连三天上掉的馅饼砸的眼冒金星。

    “真的,”景深煞有介事道,“你平时不是爱听八卦吗?没听过你哥背靠大后台的事吗?”

    “一开始挺信的,”二胖露出迷茫的眼光,“后来觉得哥好惨,经纪人没了,试镜要跑去和一百多个人试,就为了一个配角,公司什么待遇也没有,光挨骂了,这哪像有什么后台啊……”

    景深也跟着叹口气,“这么一是挺惨的,所以我不得不用了些手段和公司高层搞好关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哥,你的哪个高层?”二胖很明显被景深暗示性的话带跑了,一个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在脑海中掠过,景哥不会真的……找他们做金主了吧?!

    想到帅到逆天的景哥会被他们……阴暗!肮脏!暴殄天物!

    “逗你呢,”景深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甩了甩手,“既然有人准备了,不用岂不是浪费了一番心意,我去卸妆了,你把车开过来。”

    景深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迎面就看见了白洛,看上去像在专门等着他。

    果然,白洛见景深抬步要越过他,立刻拦在了景深身前,脸上的委屈晃荡晃荡,快要溢出来。

    “我有话要和你。”

    ——

    一整天,白洛酸的牙都快掉了。

    是真的酸。

    昨天靳离现身,景深出了好一顿风头,白洛伤心的回到酒店就开始掉眼泪,越想越委屈,哭了半夜,今早肿成了两个眼泡。

    眼肿脸也肿,白洛被镜子里的自己丑的欲哭无泪。

    为什么会这样啊,他真的不懂,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从他和靳离第一次相遇开始,每一次都在出问题,他预设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到现在了,他之于靳离竟然还相当于半个陌生人。

    昨天靳离的到来真的刺.激到了他,靳离牵着景深的手、眼里都是景深,那个时候,他多想跑过去大喊一声,他们才应该是一对!

    所以他坚信问题出在景深,景深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坏他的事,抢走属于他的位置。

    不止是靳离,他那么努力的和剧组的人好关系,可是连导演的夸奖都是对景深的。

    果然恶毒到了极致。

    景深坐在附近一家奶茶店,坦然接受着来自对面白洛愤怒目光的洗礼。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白洛奇怪了。

    千方百计接近靳离还算可以理解,虽然急切了点,不怎么符合里与世无争勾勾手指就能得到所有的白花人设。

    但是几次莫名针对他就不过去了。

    人前装得无辜,暗地里给他下绊子,这是主角能干出来的事?

    他倒是想听听白洛有什么话要对他。

    白洛吸了一口奶茶,恨恨的咽下去,手攥成一团放在桌上,“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景深蹙了蹙眉,“什么?”

    “风头是你的,靳离也是你的,你扪心自问,这些真的属于你吗?”白洛咬了咬下唇,“你原来做了那么多错事,你怎么配还霸占着靳离?别怪我没告诉你,你和靳离早晚都会分开的,你的下场会很惨。”

    在别人看来,他的话玄玄乎乎不知所云,可是只有白洛自己知道,他的话都会实现。

    很多次都是这样,他对他爸,再接着酗酒嗜赌,妈就会丢掉这个家,他爸一个字也不信,骂骂咧咧把他了一顿,但是后来他妈真的和别人跑了;他对邻居要看好孩子,不然会被拐走,邻居翻了他一个白眼,后来孩子有一天突然再也没回来过。

    他不是空穴来风,他就是知道事情会按怎样的轨迹发生,所有拿他的话当玩笑的都会自食其果,所以也没有人可以抢走他的东西。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景深并没有露出像那些人一样的不屑和鄙夷的神情,反而盯着他若有所思。

    白洛忍不住缩了缩脖颈,“你看着我做什么?”

    景深眯了眯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哪里来的自信,我和靳离早晚会分开?”

    “……我就是知道。”

    不对劲。

    景深摩挲了两下手指,有意试探,他轻轻叹了口气,“老实,你的不是没有道理,我和靳离并不想表面上关系那么好。”

    白洛的眼睛亮了一下。

    景深不紧不慢道,“上次在公司你看见我,其实是装作不认识我是不是?实际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会所,那个你原来卖酒的地方。”

    白洛脸色变了变,表情的慌乱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他急切想听景深接下来的话,偏偏景深卖关子,他纠结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就是在那一天,”景深的眼神中浮现悲伤的色彩,“靳离注意到了你,对你念念不忘,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还提出要和我离婚。但是我怎么会答应呢?我和他,除非他把他全部的资产都给我,不然我不会同意的,靳离只能拿我没办法。我不懂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但是我要阻止你们……”

    白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奶茶歪到在桌子上,流的到处都是。

    他的神情变得格外激动,“喜欢你”三个字像在他心头上刺了一百针的兴奋剂,他整个亢奋起来,已经不能冷静分辨景深的话。

    “果然是这样,靳离就是应该第一眼就喜欢我,他那夜救下的也是我,然后和你离婚,就是应该这样的!”白洛提高声音,直直盯着景深,“所以都是你,都是你在作怪,靳离不要你,你的姘头也不要你,你就应该灰溜溜的退出他的生活!”

    他毫无顾忌的全了出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景深面前掉了马。

    景深这些话是故意按着原剧情编的,还特意把自己的更加可恶,白洛果然就顺着他的话情绪激愤,他已经可以确定白洛是知道原剧情走向的。

    所以白洛也是穿书的?

    不可能,一个外来者,哪怕融入了这个世界,始终还是有一部分情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怎么可能这么像白洛这样,执念如此深,深到偏执的地步。

    如果白洛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同时知道命运如何发展,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话,白洛确实有了足够讨厌他的理由。

    景深看着快失去理智的白洛,突然想到对于白洛来,预知命运这件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因为过于追逐命运的转折点,过于想拥有靳离,他不知不觉失去了自己的很多东西,比如景深时常奇怪,原里善良纯真的主角受怎么浑身上下都透着俗气和功利,简直就像在崩人设一样。

    因为提前预知了命运,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与幻想中,建造着一个人的乌托邦,越认为就是属于自己的,越容不得落差,变得偏激而不自知,也许那个本来的自我,就是在这个乌托邦中渐渐迷失。

    “白洛,”景深轻轻笑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嗤弄,黑色的瞳孔像蕴藏着无数秘密的琉璃,把人从梦里叫醒,“我刚才那些话,你真的信吗?”

    白洛被重重敲了一记似的,怔在了原地,如同半空的风筝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引线。

    景深那番话正是他心中所想,靳离不是不喜欢他,完全是因为景深在捣乱,所有的错都在景深,他一直这么服自己。

    可是景深的笑太刺眼了,刺眼的让他想起,靳离是怎么把他从怀里推开,怎么维护景深,他昨晚是怎么伤心的哭到半夜的。

    白洛蹲下.身,断断续续抽噎,“你骗我……你怎么……这么坏……”

    把人弄哭了。

    景深无奈,白洛是水做的吧,也太爱哭了。

    无情的一句,就算没有穿过来的他,哪怕原主还是一直在作死,凭着白洛现在蠢成这个样子,靳离很有可能也看不上他。

    景深看着他这样,难得心软了一下,“是你把自己局限太死了,一提靳离就要上头,你真觉得有些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当事情发展超出了你的预期,你不会还以为,我和靳离随随便便就能分开吧?”

    白洛果然被他吓住了,呆呆的,无法接受一直以来的心里那个巨大的美好泡沫被景深一下子捅破,“那我这几年、还有什么意义和盼头呢?”

    他根本玩不过景深。

    “怎么会呢?”景深十分好心的安慰,“只要不涉及靳离,你还是挺正常的,大家都很容易喜欢你。”

    毕竟万人迷属性在。

    白洛啜泣着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茫然。“所以……你不会放弃靳离了吗?”

    “对,”景深的微笑如沐春风,“死心吧。”

    “……”

    既然除了主角的金手指,并没有其他的限制,有了金手指的白洛还这么弱,那他为什么不能让靳离一直和他在一起呢?

    ——

    第二天片场相遇,白洛怂了很多,看见景深,老鼠见了猫似的,远远就躲开了。

    江周周惊奇道,“我怎么觉得他有点怕你?”

    景深更惊奇,指着自己,“我可怕吗?”

    江周周酷酷的摇摇头。

    正着,没走两步,就看见柳书语和赵晶站在一起,江周周呵了声,“这女的有两把刷子,我哥对这个剧组都有阴影了,她竟然能动我哥让她回来拍戏。”

    景深远远看着柳书语的侧影,巧玲珑,隐约看出了点别的影子,没头没尾了句,“你哥……有兴致,玩替身梗啊这是。”

    江周周没听懂,刚想问,正巧赵晶把他们叫过去。

    之后就是上妆,布置场景,各种设备零零散散摆了一地,麻雀虽五脏俱全。

    景深有个人的化妆师和化妆间,默认和剧组其他人分开。

    轮不上他,他就一直等戏。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三天,比景深意想中慢了很多很多。

    因为两个主角拉低了整个剧组的进度。

    柳书语有演戏的经验,但她因为受江里的事影响,情绪状态不太好,呈现出来的效果总是苦着一张脸;白洛更不用了,没上几天表演课就来演男一,高冷腹黑皇帝被演成了活生生的痴呆,演技被龙套吊,赵晶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目前正在一边紧急加训表演课,一边拍戏。

    景深就没在哪个剧组这么清闲过,他窝在化妆椅里,等了很久很久,困劲都泛上来,手机在手心里握着,要掉不掉,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

    直到听筒里传来靳离沉沉的声音,“喂?”

    景深阖着着双眼,无知无觉。

    “景深?”短暂的沉默过后,偌大安静的化妆间,靳离的声音再次响起,仍旧是无人应答。

    直到房门被敲响,二胖探进头,“哥?导演叫你呢!”

    景深被叫醒了,他睁开眼睛,里面还有未褪的惺忪,“哦……”他迟钝地应了声,刚要站起身。

    “醒了?”

    凭空一个声音响起来。

    景深被吓了一跳,跌回椅子里,伴随着冲力撞到了化妆台上,他没意识到手里还拿着东西,手机“啪”一声落在了瓷砖上。

    “什么鬼?”二胖也开始怀疑人生,左看看右看看,“谁在话?”

    景深已经反应过来那是靳离的声音,他捡起手机,上面的通话时间显示已经二十七分钟。

    “……”

    二胖惊讶的看到他景哥的表情瞬间变换,犹如偷看成人杂志时被家长逮到,整个人连坐姿都变得非常端正。

    景深轻轻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在耳边,“我们怎么……一直在通话?”

    对面的声音有些无奈,“你给我的。”

    “应该是我睡着不心碰到了,,没想给你……”景深很不好意思,面露羞愧,轻声道,“你怎么不挂掉啊……”

    他丢脸简直丢到家了,竟然让靳离围观他呼呼大睡,一想到这半个时他可能发出奇怪的声音,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开始想等一等,搁在了一边,”靳离似乎隐隐含着笑,“你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久。”

    景深瞬间放下心,“那就好,那……我不扰你了?”

    靳离听见了刚才另一个男声的话,“导演叫你去拍戏了?”

    景深“嗯”了声,仿佛在汇报行程似的,他,“我今天一直在等,这边租场地和排戏都挺玄学,最近两周我大概很难有时间回去了……宝怎么样,再看见我还能认识我吗?如果我想它的话,它会不会想我啊?”

    他实际上想,那你呢?会不会也分出一点时间想我。

    他觉得他要隔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能和靳离见面。

    靳离低低的笑声传来,每个音调都清脆的敲在景深的心脏上,景深的手指微微缩紧,有种自己的心思被戳穿的窘迫。

    “确实可能会这样,它再见到你就会好了,”靳离,“如果喂它鱼片,会熟悉的更快,多抱抱它也会好,宝很会自来熟。”

    好吧,用不用回答的这么认真,靳离怎么连描述一只猫的语气都这么……缱绻温柔,景深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有鬼的缘故。

    他愣神的工夫,靳离,“你去吧,”景深“哦”了一声,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一次通话就这么以莫名其妙的话题结尾。

    景深有些怅然若失。

    他过去的时候,片场几乎已经鸡飞狗跳。

    “我靠,”江周周又忍不住爆了粗口,“白洛这人怎么进来的?比我还不行,他背景得牛到逆天吧!”

    景深无奈道,“他还真没什么背景。”

    就是有主角光环罢了。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仍旧没什么惊喜,景深发现原来拍戏拍多了,自己根本不能适应这种网剧的低效率,时间流逝的格外慢,他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反正只签了二十五天的拍摄期,再拖也拖不过这些天。

    江周周已经换上了青灰色的太医服,摆弄着头套,在双眼放空的景深面前挥了挥手。

    “想什么呢?”

    景深回过神,透过化妆镜看人,“嗯?”

    江周周抱着臂居高临下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不会担心一会儿的戏吧,哈哈哈,你的部分看上去很刺.激。”

    景深垂着眸摇摇头,兴致不高的样子。

    他就是想靳离了,特别想。

    已经第六天了,在剧组待的时间越长,他的思念像一团野草肆意疯长,尤其是今天,一睁眼、吃饭、在片场等戏都在想他,可是现在进度被拖得很慢,他的戏排得零零散散,哪天都走不开。

    好像见到他,见一眼也好。

    景深闭了闭眼,屏蔽掉内心这些黏黏糊糊的想法。

    ----

    汤泉这场戏,为了避免和其他大剧组相撞,排了几天才排到了场地。

    道具组提前制造出水雾缭绕的效果,四四方方的大池子,周围砌着纹理精巧的玉石片,水上飘着新鲜的花瓣。

    实际上,这场戏才是福倾安真正第一次出场——福倾安杀死了为太后持衣的太监,顶替进了汤泉宫,这一夜,他成功通过各种不可言的手段,讨得了太后欢心,从低贱如蝼蚁的太监,一举成了宁坤宫的红人。

    今天是景深的重场戏,赵晶知道这个戏的看点在他这里,对景深格外上心,一直张罗着,见缝插针想给景深讲两句戏。

    “观众是从这场戏看到你,第一印象很重要,”赵晶,“你这个感觉很难找,观众对你的角色容忍度最低,因为你呈现的这个人物特点阴柔、不男不女,和现在的主流审美是相悖的,加之福倾安的人设一点都不讨好,稍微不对,就会觉得福倾安油腻辣眼睛。景深,你最好先拍几条试试。”

    扮演太后的女演员不到三十岁,看起来十分专业,妆特意化得成熟雍贵,公事公办的对景深,“不用紧张,拍的时候我会带带你。”

    景深垂着目,一直在看剧本,整个人显得十分沉静,他点点头,“谢谢。”

    ……

    场记了板。

    画面从雾气氤氲的水面开始,从漂浮的花瓣移到白腻如玉的一截手臂,之后是年轻太后的脸,柳眉细长,华贵端方。

    人人都道太后有德,朝前辅佐皇帝,后宫日日念佛经祈福,清心寡欲,勤勤俭俭。

    “呈衣,”太后道。

    指尖挑开层叠的纱帐,来人低垂着头,行走无声,端着寝衣和白巾跪在了冰凉的泉池边上。

    细长的手指爬上太后的肩膀,骨节根根分明,苍白的如同月光下的新雪。

    “太后,奴才为您捏肩,”清冷透骨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的喑懒。

    “大胆!”

    那人立刻伏跪在地,墨发四散垂在肩背,整个人几乎蜷缩成一团,太后不悦的转身,那人却擅自胆大包天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容色无双的完整的脸,瞳孔漆黑,唇色几近透明,几乎让人以为,下一秒这人就要脆弱的快要碎掉。

    太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地下匍匐的人,水淋淋的手指去勾他的下巴,目光从他脸上一寸寸掠过。

    他的目光冰冷幽寒,神情却卑微恭敬到极致,像一条摇尾乞怜讨好主人的狗,他拿起木盒里的白巾为太后一根根擦拭手指,动作温柔到快到化掉。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福倾安,伺候太后,”仍旧是那缠人的的声音。

    太后的眼神立刻暗了,身体里女人的本性被蓦地唤醒,某些冲动呼之欲出,她压下冲动,蔑着眼冷哼,“你能如何伺候哀家,没了命根子的玩意。”

    福倾安直起上身,跪行踏入汤泉中,水沾湿了长发和下半身,他大逆不道的挨近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太后想躲,想呵斥,却像着了福倾安的道,任由他贴近。

    福倾安把太后压在池壁旁,在她耳畔似有若无的呵气,“奴才能看出来,太后身边无人,一直很寂寞……”

    ……

    “老师,”景深往后退了一步,礼貌的微笑,“冒犯了。”

    女演员的耳廓红了,她扭过头神情不自然道,“没事,演戏而已。”

    她自诩专业,还要带带人家,竟然被比她六七岁的孩撩到,这种认知让她觉得格外丢脸。

    二胖拿了浴巾给景深擦身上的水,景深去换衣服,经过一直围观的江周周身边时,江周周受到惊吓似的,立刻弹跳远了一步。

    “不至于吧,这么嫌弃我,下一场就是咱们两个的戏,”景深好笑道。

    “谁嫌弃你了,”江周周话都不利索,“我是怕溅我一身水。”

    他受不了景深这副样子,平时还好,只要景深进入演戏状态,江周周就不能看他,一看就浑身别扭,闹虱子似的。

    紧接着下一场,江周周的男二太医曹之出场。太后难以入眠,曹之每隔几天就会深夜来为太后针灸,却不想这天太后竟然睡下了,而他见到的是不阴不阳、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的福倾安,两人结下了梁子。

    赵晶比了个“ok”的手指,全神贯注盯着机器。

    “你是谁?竟如此嚣张?”曹之看着眼前一身红纱挡住自己去路的男人。

    “奴才福倾安,”福倾安语气平淡,“太后已经睡下,大人且回吧。”

    曹之怀疑道,“我要亲自去看看,太后命我针灸,不见到太后我不会离开。”

    他要硬闯,福倾安露出厌恶的目光,他看上去身骨瘦弱,手劲却大的吓人,揪着曹之的衣领,轻易一拽,把人掼到了殿柱上。

    福倾安歪头瞥他,挑着眼尾笑起来,“大人要看什么?太后此时衣衫不整,大人也要看吗?”

    出身书香的曹之恼羞成怒,窘然道,“什么衣衫不整?休要胡!”

    福倾安挑起一处纱领,故意凑近曹之的视线,曹之不知看到了什么,脸都憋红了,“不知羞耻!世上竟然有男子像你这样不知羞耻!明日我便奏请太后将你逐出宁坤宫!”

    “奴才一介阉人,自.便被教不能把自己当男子,”福倾安像是被曹之的话逗笑了,挨得曹之更近了些,戏谑的目光量着他,“大人得好笑话,是没见过阉人,还是没见过男子,怎么就糊涂了?”

    ……

    “卡,江周周,你下面的台词呢?怎么不话了?”

    江周周如梦初醒,推开身前的景深。

    从刚才景深凑上来他的大脑就一片空白,滚瓜烂熟的台词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江周周懵然看向景深,“福倾……”

    景深吐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如常道,“没事,再来一次。”

    江周周话头遽止,他糊涂了,怎么竟然冲着景深喊出福倾安的名字,他心中生起一阵烦躁。

    “那个、导演,我再来一次吧。”

    这场戏比上一场磋磨了些时间,最终还是过了。

    赵晶冲江周周招手,“过来一趟,有地方要补一下。”又对景深道,“你去好好休息吧。”

    对于景深,她真的没话讲,夸累了。

    景深卸了一身的劲,从紧绷的情绪里脱离出来,有点恹恹的往外走,和刚才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

    这次二胖过来,把手机递给景深,“哥,刚才有条信息进来。”

    信息?

    不知为何,仿佛冥冥之中的预感,景深按亮屏幕时没来由的莫名有些心跳。

    【收工了吗】

    真的是靳离。

    他们这算心有灵犀吗?

    景深的眼睛里一下子燃起了的烟花,脸上的红晕比扑的粉更要好看百倍。

    江周周还有几个镜头要补,造型师给他弄着衣服,他抬头看向景深,腰细腿长、身姿挺拔,垂头看着什么,突然就露出了一整天来第一个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江周周恍然意识到,景深的笑容竟然这么好看,好看的晃眼,他的鼻间似乎又传来那股香气,是刚才景深眉目流转的贴近他、手搭在他肩上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明明是化工香精、再甜腻不过的脂粉香,他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想那个味道。

    等他终于回过神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面露慌乱又难以自控的去寻找景深的身影,只能看到那个影子,像一只轻盈的红蝶,提着长长的袍摆一路跑,消失在房车门处。

    靳离来找他了。

    这个认知让景深的心脏酸涨涨的,所有的情绪一瞬间如洪水般找到了倾泻的闸口,他开车门,视线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真真实实存在的身影。

    “你怎么会来?”景深掩不住惊讶。

    景深背对着阳光,靳离坐在车厢里,看不太清他的样子,他微微浅笑,“上次你不是了想我?”

    他了吗?他好像只了会想家里那只肥猫。

    靳离好神奇,怎么能知道他出口的是想念猫,没出口的那句是想念他。

    景深还带着戏妆,额头上有细细的汗,一身的红纱,他拖着及地的衣服,在车厢里艰难又快速的穿梭。

    这几天,车厢里被他堆满了东西,各种乱丢,抱枕、各种各样的水、风扇、耳机线,餐盒,音箱,景深像只笨重的企鹅,磕磕绊绊越过这些东西,爬到了靳离身上。

    “你做什么?”靳离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惊讶,向后仰了仰身,给景深留出空间,两只手不得不扶住了他的腰。

    哪怕裹着戏服,腰部的手感还是格外明显,看上去人又瘦了一点。

    “我好想你,”景深轻轻喘着气,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下眼睑处一抹微红,却没了拍戏时那种让人清冷邪气不寒而栗的感觉,反而秾艳又惹人可怜,“我想亲你,你了可以给我亲的,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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