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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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气逼人,简称‘帅逼’。

    韩苏再次见到罗玛是一周以后。

    两天前她和胡律师去西安投了一趟标,回来以后Ashlee热情洋溢表示所里来了个“帅逼”实习生。她不在时刚刚面试完毕,今天第二天上班。

    “帅逼?”韩苏为Ashlee的用词皱了眉。

    “对,帅气逼人,简称‘帅逼’。”

    CBD律所的办公室格局:外面一层有窗户的属于vip座位,隔成办公室或会议室,由合伙人专享。中央的硕大空间隔层一个个隔间,密密麻麻塞着普通律师。好在S所是个豪门,在国贸的办公室仍占着地广人稀的优势,除了合伙人能享有独立办公室之外,一般的律师,也能两人一间,享有靠窗的单间。中间的格子间里,则填满了刚刚毕业的助理以及实习生。

    韩苏与Ashlee两人一间办公室,听了她的消息,才想起来今天门口的格子间确实摆了电脑,当时没见着人,原来是新来的实习生,秘书昨天给大家发了新人入职邮件,她当时并未特意点开。这时正好她手头好几件事情可以分派给朋友,刚推了门出去,就见到刚从茶水间泡了咖啡回来的罗玛。

    一身西装笔挺,努力装成大人模样。

    看见他的脸,韩苏想起上次他的那番话,那个关于“心碎”的言论,让自己的心也莫名其妙揪了一下。只是心疼与愧疚是一回事,韩苏的举止依然尽可能拿出资深律师的端方气场。她即刻在罗玛的工位前站住,伸手随意挥了挥算是招呼,颇为庄重一笑,了一句示好的废话:“真来实习了?”

    罗玛的眉眼生的端正,规规矩矩的,是四平八稳的帅哥相。好看的男生有许多种,有的凛然不可侵犯让人只敢远远看着,而有的却让人想要亲近,忍不住捏一下他干干净净的脸逗他一下。而罗玛的气质介于这两者之间:他认真做事或不话的时候,将脸端得严肃,像是青春剧里成绩最好、根正苗红的班长。而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是害羞而笑的时候,总带着几丝软萌,见了这笑的人恨不得也能跟着他一起绽出笑来——让一些人只敢“远观”,又让一些人忍不住想要“亵玩”。

    在往日,罗玛见到韩苏的第一反应,从来是笑:大大咧咧的笑、惊喜的笑、带些害羞的笑,在意识到来之前,嘴已然情不自禁咧开……因为人见到心上人的第一反应向来只有一个,那就是笑。

    然而这次,却例外了。

    只见罗玛面无表情看了韩苏一眼,好像真把她当成了慈祥的长辈:

    “韩律师早,有事安排?”正儿八经的回答。

    韩苏的笑僵在了脸上。但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收了笑脸,调整语气扔下一句,“对,有活。一会儿查收一下邮件,不懂的问我。下班之前反馈。辛苦。”还没等罗玛反应就转身进屋关了门。

    “砰~!”

    “谁惹你了?”Ashlee被略重于平时的关门声吓到,抬头看了一眼韩苏就问。

    “啊?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吗?”尽可能无辜的表情。

    “嗯。”Ashlee点头,“吃了瘪的那种不好。”

    罗玛的冷漠一直持续到了下班。

    午饭时分,因为新来了实习生,大家好一起庆祝,席间罗玛也只和其它律师友好搭话,倘若同事们无意间将话题引到韩苏身上,罗玛立刻闭嘴,只是礼貌笑着,并不接茬。与罗玛同期的还有另一位实习生Jennie,刚拿了哈佛法学博士的录取通知书,正好实习一阵,她比罗玛大一级,生的可爱好看,本是“团宠”,这日又新增了罗玛一个,两人聊得投契,罗玛嘴甜叫人珍妮姐姐,律师们也开始取笑两人金童玉女。更有八卦者已经开始问罗玛谈没谈女朋友。

    “嗯…刚分手。”罗玛顿了顿,才回答。声音渐弱,像是触碰到什么伤心的往事,眼神总算往韩苏的方向飘了飘。一桌人立刻哎哟哎哟发出八卦的了然声,开始纷纷劝慰:“哎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长这么帅不怕没有女朋友是吧Jennie!”……

    只有韩苏,面无表情端起了一杯水,在喝水的间隙从心里反驳了一句:“哧,谁是你女朋友。”

    上午的韩苏足足给罗玛发了五封邮件,密密匝匝安排了工作内容。本希望罗玛扛不住来问她,可罗玛固执地要死,遇到不确定的问题,只肯嘴甜找Jennie姐求教。韩苏好几次从办公室出来,就见罗玛夸张地把电脑都搬到了Jennie旁边,十足虚心求教的姿态。

    罗玛与Jennie两个人分明是正常不过的工作状态,正常距离、正常交流,可韩苏却看着刺眼,脑中第一个浮现的词竟然是:“有伤风化!”

    最终,罗玛踩着下班的点将韩苏需要的文件做完,刚编辑完邮件准备发送。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自己面前经过,敲开了韩苏的办公室——

    高鹏。

    他敲回车键的手僵在键盘前。

    “你认识他啊?看傻了?”Jennie用胳膊肘撞了撞罗玛。

    “嗯,某公司董事长儿子,他公司上市的项目我参与过一阵,当时在C所实习。”

    “那你之前应该认识韩律师啊?她也做那个项目的。”Jennie惊讶:“你们今天都不话,我以为你们不熟呢。”

    罗玛没吭声。只盯着韩苏的门问:“他经常来么?”

    “是啊,放了话要追韩律师,也不知道追到没有,反正经常来接韩律师吃饭。我倒是觉得他俩挺配的……”

    “咯哒”罗玛敲了回车键,邮件发送。顺势合上自己电脑,又站起,指了指Jennie屏幕文档中的一个单词提醒:“姐,单词拼错了。眼神这么不好,有空该换个眼镜了哈。”

    完了背上双肩包,听到韩苏办公室门把手从里面转动的声音,他趁着开门声立刻快步出了办公室,连电梯都不摁,直接拉开了安全出口的门,一路逃似地从直梯往下跑,楼道昏暗,而他脚步飞快,一层层螺旋楼梯不断重复出现又不断落在他的身后——

    对,他就是不想,不想看她和别人站在一起。

    高鹏喜欢美食。喜欢寻觅京城每一个巷子里不为人知的菜馆。他时间多,喜欢的馆子又去的勤快,很快和好几个“老饕”们混成了熟人。

    韩苏跟着他去过许多奇奇怪怪的私房菜馆,有些从门口看起来像个破旧写字楼,外边是个老式印店,得两人从印店进去弯弯绕绕几个回合,才能看到勉强摆着几个椅子,一个灶台,一个勉强能够称之为“厨房”的空间。

    高鹏每次会神秘兮兮地介绍,比如:“这里,有全北京最好吃的卤猪舌头。”韩苏刚开始还会诧异,“这家店大众点评没有诶?”

    而老板永远会忍不住抢答:“当然没了,我家可一点都不大众!一般人吃不到的。”接着随手端上来一个普普通通的碗,盛着一盘切了片的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却美味无双的猪舌头。

    高鹏喜欢在每一次品尝的时候与老板细细交谈美食经验,比如一块猪舌头的二十八种做法。

    韩苏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一边尽可能品尝“京城第一”的奇妙韵味,一边也有些开心地想着:“这样的相处模式真挺好,他注意力在别的地方,我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互不扰。”

    高鹏也曾问她:“你喜欢和我一起探店吗,我总在和老板们话,会不会忽略了你?”

    韩苏点点头真诚挺好的——毕竟,这样的时候,时间能过得稍微快一点。

    比如今晚,高鹏兴致勃勃着:“又挖掘了一特好的餐厅,必须得带你去!”,就拉着韩苏拐进了一条胡同里,他兴高采烈忙着与老板研究着“一口酥”的做法,韩苏在一旁左边耳朵听着,右边耳朵出着,脑子里乱七八糟都是罗玛。

    对,他生气了。我该不该道歉?我确确实实伤害人家了。可道歉有用吗?话回来他真生气了吗?真生气了为什么还要来S所实习?可能单纯为了简历漂亮一些?

    ……

    离别的时候高鹏忍不住开口,“韩苏,我觉得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韩苏一愣,想了想,诚实开口:“可能因为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吧。可能会影响工作,难免有些费心。没有大事。”

    “那好,你记得,有事我在。”

    北京的夜晚又刮了大风,韩苏家住在高层,风呼呼刮着,吹着窗户哗啦哗啦响动。韩苏洗完了澡,包着湿淋淋的头发在电脑前看罗玛今天反馈的文件,一投入工作她便习惯性全神贯注,罗玛做事认真,加上有Jennie帮助,工作完成十分好看,只是有一处地方,她觉得有些美中不足,习惯性就拿起手机要给罗玛发微信,拿起手机了才想起来——他是罗玛。

    正愣怔着,手机却心有灵犀般响了起来。

    “喂?”韩苏的声音在夜晚更显冷清。

    “韩苏,我爱你。”

    窗外呼号的风声仿佛一瞬间停止,世界变得安静。

    “……” 韩苏一噎,没有答话。她想:你知道你在什么吗?一边没来由地握紧了听筒。

    “我知道我在什么…”他仿佛能听到她心底的声音,声音有些犯懒,大着舌头。

    “你喝酒了。”韩苏了然:酒后表白,真的是二十出头年轻人才会做的事情。

    “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他在命令,可醉醺醺的语气拖软了他的调子,听起来更像在撒娇。

    韩苏只套了一件风衣就下楼了。罗玛穿着一身篮球服,大裤衩,脚上踩着还是拖鞋,像是直接从宿舍里溜出来的。夜晚的风依旧呼呼吹着,将韩苏额前的头发吹得纷乱。

    两人隔着2米的距离站着,互相看着对方。楼下的灯光不明不暗,只能看见彼此眼里反射的光,黑黢黢的,却是闪亮。

    “你喝了多少酒?”韩苏叹。

    “足够站到这里的量。”他答,这回声音如常,之前的醉意可能只是想哄她下来。

    两人这么注视着,谁也没话,谁也没靠近对方一步,直到韩苏想再点什么的时候,罗玛率先开口了:“我走了。”

    韩苏一愣:?

    他接着,眼神直直看着韩苏:“韩苏,我本来想好了,如果你今晚肯下来,我一见面就要吻你,无论你是否愿意。可是一见到你,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我就想看看你,现在看够了,我走了。”

    “韩苏,我没想欺负你,我就是有点不安,有点……想你了。”

    ……

    还没等韩苏反应过来,罗玛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了——他走那么远,从北四环到东三环,1个多时的车程,就为了看自己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这个念头让韩苏前所未有地烦躁起来。她觉得罗玛是故意的,用不计回报的感情让她愧疚,让她不安,虽然她大可以置之不理,但还是忍不住因此而情绪起伏波动。

    好在成年的女性习惯用最直接的办法处理自己的情绪——她深深叹了口气,拨通了罗玛的电话:

    “你到哪儿了?”

    “……刚上车。”

    “掉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