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谢池在app上浏览新对他开放的诸多信息。

    谢池明显感觉到，app里，三线是个极大的分水岭，三线以上的演员才有权知道app的诸多核心信息。

    比如app里不仅有经纪人兼职，还有编剧、死亡设计师两个兼职，只不过经纪人兼职门槛低，只要出了新人期就可报名，而编剧和死亡设计师则需要三线及以上。

    谢池之前问过，宿清就是三线，他停留在这个阶段很久，自己也无心冲称号，反而对编剧兼职产生了兴趣，《僵尸爱人》就是他的处女作。

    宿清，编剧兼职奖励和写就电影品质有关，《僵尸爱人》是紫片，紫片综合排名第一奖励500积分，所以他写完《僵尸爱人》，获得了100积分，也就是电影综合评定第一奖励的五分之一。

    看上去很少，但比起在电影里出生入死，这积分实在是太好赚了，而且如果写出更高品质的电影剧本，奖励会更高，橙片是200积分，红片就是400积分。

    app对这些职业的定位其实也很明晰——是“兼职”而非本职。

    这些职业是让演员在电影与电影间的冷却期赚外快的，但真正赚分快的肯定还是拍恐怖片。而且兼职同样有冷却时间，比如死亡设计师，一个月最多接十稿，一稿30积分，也就是，演员最多靠死亡设计师这个兼职，一个月赚300积分，而且兼职还不可重叠，选了经纪人兼职的就不能再加入编剧、死亡设计师兼职。

    可以限制很多。

    所以这一块一直很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时间多感兴趣的演员会选择加入其一，像谢池这种赶时间的，就基本不考虑。

    毕竟对于三线以上的演员来，时间更加宝贵，如果有这个精力，不如下本，赚得绝对比兼职多得多，而且兼职只能提供积分，并不像恐怖片能够爆出能提升演员自身实力的道具、血统、能力。

    ……

    两天后，谢池接到app方发来的邀请，点了确认后，被传送到了一座巍峨大殿前。

    大殿通体洁白，应是由大理石制造，它位于阶上，演员只有仰望才能看到大殿的正门。四周雾气缭绕，遮住了大殿的地基，让它好像漂浮在云中，高不可攀，遥不可及。谢池数了数，它由十根两人合抱粗的石柱支撑。

    从落脚处往里窥探，隐隐能看见高大的雕像。

    脚下铺的是红毯，长得看不到另一头。

    大殿正门外检票处立着个背佝偻的老头。

    附近只有自己一人。

    谢池边看边往上走，站在台阶上等了两分钟，还是没人，一望无垠的四周，就他一个。

    “别等了，答应要来的就你一个，”背后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调侃，“老头我还以为这个月又能休假呢，毕竟都三个月没人愿意来了，没想到还有演员这么关心app的影史，老头我很是欣慰。”

    app的影史？

    谢池嘴角微抽了下，不靠谱的严镜。

    他管理好表情，含笑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老头没有脚。

    之前的云雾遮住了他的下半身，如今云雾散开，老头分明是悬在落脚地的，他身体带点不正常的透明，脸的轮廓也有些模糊虚幻。

    谢池：“你是……”

    “是你想的那样，”老头，“我是鬼。”

    谢池点头，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不恰当的惊讶。

    老头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目光落到他右手的两枚戒指上，表情骤变，立马又复归平静。

    谢池只觉老头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但自己又的确不认识他，所以只能放下那点莫名，跟着老头往里走。

    “您在这多久了？”大殿里除了十座雕像外别无他物，可以是一览无遗，谢池扫视完毕，偏头恭敬问道。

    老头：“快四十年了。”

    谢池被这个答案惊了一下，那也就是，app至少有四十年的历史？

    老头深看谢池一眼，笑：“也就一晃而过的事情。”

    谢池不敢苟同，人能活几个四十年？

    老头：“其实你们来app只是来实现愿望的，至于app本身的信息，对你们来意义不大，或者，完全没意义，所以你们不来，才是正常，来了才奇怪。”

    他自己显然也看清了这点，知道自己可能从事着毫无意义的工作，却并不为此感到难过，只是学会去顺应和享受。

    谢池点头承认。如果不是严镜没清楚加上自己刚好有空，他可能也不太会来，有这个功夫，不如多看点恐怖片，为下部电影的拍摄做准备。

    “对了，你这戒指，是不是你的……道具？”老头低头，貌似随口问。

    谢池愣了下，看向自己的右手，明白他指的是戴在自己中止和无名指上的戒指，道：“是的。”

    老头笑道：“app现在的道具花样越来越多了。”

    他开始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带谢池参观浏览，边走边：“这殿叫十神殿，听上去很高端，外表看上去也很高端，其实换个名字更恰当……”

    谢池看着高大雕塑上清晰的人脸，不确定道：“名人堂？”

    老头怔了下，哈哈大笑：“你倒是聪明，十神，其实是这四十年间，app里出过的十个最杰出的演员。”

    谢池也没想到app会搞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还给演员立雕塑，放在神殿里供奉，还起了个神的名号。

    谢池四处看了看，问：“有没有沈逸？”

    老头失笑道：“他呀，再熬个两三年，有这个可能。”

    谢池一惊，似乎明白过来什么：“您是，这里的演员，都曾在app里呆了至少两年，甚至大多四五年？”

    沈逸在app里呆了一年多，他已经是影帝了，老头却，沈逸再熬个两三年，才有进十神殿的可能，所以这些雕塑上的演员……

    老头露出几分自豪的神情，指着周围的雕塑：“是的，这里的每一位，都是app影史上永垂不朽的明珠。”

    他倏然有些落寞，叹了声，道：“只是，人永远只会向前看，只会铭记活人，所以只有和他们朝夕相对的老头我，还记得他们，而一代又一代的观众，早就另觅新欢了。”

    谢池安慰道：“人之常情。”

    谢池：“他们是离开了，还是……死了？”

    不知为何提到这，老头的脸色一下子灰暗了下来，谢池耐心等着，半晌老头才强作欢笑道：“无一例外，全死了。”

    谢池又是一惊：“为什么？”

    这样杰出的演员，竟无一例外全死了。

    老头不答，只是看向他：“你知不知道观众是什么？”

    “鬼？”谢池直接道。

    老头似乎大感意外：“你知道？”

    谢池只：“我猜的。”

    谢池多多少少能猜到点。

    app所服务的人群肯定不是人，如果是人，app支付给他的应该是“钱”这种在人与人间流通的货币，而不是“积分”，积分可以实现匪夷所思的愿望，这绝不是“人力”可以达到的，app相当于中间商，他们这些演员，应该是和另一个世界在做交易，而那个世界的法则和能量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所以可以被用来让他们这些现实世界的活人实现愿望。

    不是人，就是鬼了，八九不离十，刚好拍的又是灵异片。

    鬼看鬼片，也不知道害不害怕，还挺新奇。

    谢池一乐。

    老头又深看他一眼，表情微微有些异样：“既然你知道，回答你之前那个问题就方便了。”

    “为什么叫十神殿，是因为……”老头顿了顿，似乎在沉淀心情，好让自己平静地讲出。

    谢池心头突突跳了两下，一瞬间竟明白过来什么，表情骤变：“他们是……真的神？或者近乎神？”

    老头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谢池心头一沉，终于窥见了更高更远的东西。

    三个月前，他刚进app时，是个除了不会生病以外和正常人无异的人。

    可三个月后的现在，他拥有了身体强化、实力增幅、天赋还有道具，现在的他，可以顷刻间杀掉无数个三个月前的他。

    而他只在app里呆了三个月。

    如果有人呆了三五年呢，如果有人呆了十年甚至更久呢？

    那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他用娱乐鬼的方式，换取了在所处世界登顶的机会。

    毕竟……app的奖励是可以带回现实世界的，只要遵循一定的保密协议。就好比他所在世界的基因技术。

    难保不会有更多。

    谢池突然觉得陆闻的人鱼血统、严镜世界的僵尸，都有了一定程度的解释。

    那些不属于世界本身的东西，很可能来自app，是被app里的演员带出去的。

    那自己的那些诡异梦境呢？又该作何解释？

    繁复纷杂的信息一瞬间填满脑海，就要炸开，谢池立在原地，沉默不语。

    他明白十神殿的含义了。

    那些人，是离神最近的人。

    他们中甚至会有人许下长生不老的愿望，那就真的完全脱离“人”了。

    pet组织比起他们，微不足道。

    大概正因为无数耀眼的明珠曾经陨落，app早早看清了pet组织的结局，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等待着。

    谢池：“那他们为何陨落？”

    老头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好半晌才道：“因为无休无止的欲望。”

    “我可以告诉你，”老头看向谢池，“app的数据统计，真正完成心愿离开的，多是下层，因为他们的愿望，所需的积分少，实现容易，他们也大多量力而行，不会留恋此地，所以他们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幸福。”

    “而三线以上，称号越高、越厉害的演员越不肯走，因为欲望会随着实力扩张，但那些演员再厉害，终究会遇到意外，毕竟智者还百密一疏，副本里危机四伏，今天还是巅峰一线，明天就是一具尸体的事，绝不在少数，而且长江后浪推前浪，总会有更耀眼的新人踩着他的尸体上位。”

    “而且app还有一批已经完成愿望走掉了的演员，没过两三个月，”老头顿了顿，叹道，“他们又回来了，这次许的愿望更大。”

    谢池点了下头，推人及己，他只要谢星阑，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

    “不这些了，”老头收拾好复杂的心绪，和善笑道，“我给你介绍下这些雕像。”

    谢池微颔首致谢，跟在他身后。

    老头带着他走到了首位的雕像前。

    雕像上是个丰神俊秀的青年，衣着清逸无边，气度卓然，正斜倚墙壁，双眼微阖，大约是在假寐。仅从冰冷的刀刻斧凿间，就能窥见几分他当年的神韵。

    老头指着雕像，：“这是app影史三十余年来，最靠近神的一位，所以排在首位。”

    谢池意兴阑珊地看着：“他怎么死的？”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他当时是影帝。”

    “嗯？”谢池看向他。

    老头看向谢池，平静地：“他被密谋构陷，死于九大巅峰一线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