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鬼情未了(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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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祁鸾难得对祁正恒提了个要求。

    他他想吃冰淇淋。

    祁正恒纵使远在医院,还是遥控指挥着陈警官给他买好了吃的,推到他房中来任他挑选。

    祁鸾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翻出便签本来,在上面勾勾画画。

    许是想给这世界留下一点痕迹,许是想给祁正恒留一点念想。

    他的画工并不算很好,比祁正恒的差了不止一点,却仍是很认真地写好了许多对祁正恒、对自己的期盼。哪怕这些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实现,哪怕这些纸页终会泛黄腐朽。

    他没有跟祁正恒道别,只是在将屋子整理好后,带上那只纸鹤找上了张瞎子。

    祁鸾:“秘密行动,我们要去见祁合了。”

    刚被祁合摧残完,刚刚才重获自由的张瞎子,一听这话,当场就栽地上了。

    张瞎子:“不用跟那位报备?”

    祁鸾:“不用,跟他无关了。”

    见他心意已决,张瞎子也没有再什么。

    张瞎子到底曾被绑过,熟路,没多时就找到了祁合名下的一处会所。

    他捧着桃木人,只是祁鸾来找。

    下面的人一听,当即就汇报给了祁合。

    那边派了车来迎,张瞎子也沾了祁鸾的光,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车里,带回了总部。

    祁正恒那边,是山雨欲来,紧张万分;祁合这边,则是欢天喜地,一派清闲。

    祁鸾进门的时候,祁合换了身休闲装,兴高采烈地领着祁鸾参观他的基地,又从柜中取出窖藏多年的好酒,倒了满杯,递到祁鸾面前。

    他献宝似的,:“你尝尝。”

    祁鸾:“我不会喝酒。”

    祁合:“这个度数不高,有点酸,劲儿不大。”

    祁鸾转目望向张瞎子,看他喝酒没事,才大着胆子吸食了一口。

    酸涩,绵柔,起先是回味无穷的果香,而后才是微微的余劲。

    犹记得,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也是祁合哄着喂的。

    这人拿他取乐,等他晕乎乎地醉倒在地,就把他扛沙袋似地扛回了房间。

    祁合问他:“好喝么?”

    祁鸾点了点头。

    祁合现已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却在这时显出了几分羞赧,对他道:“这就是当年那瓶酒。”

    祁鸾一怔:“你存了这么久?”

    “对。”祁合脸红起来,冲祁鸾道:“我一直留着,想等你回来,再尝一次……”

    祁鸾吮了吮舌头,微微惭愧地:“味道我都忘了。”

    “我记得就好。”祁合与他四目相对,缓缓吐出藏了多年的心声:“我就是那时候喜欢上你的。”

    祁鸾:“那么早?”

    “对。”因为尝过失去的滋味,祁合并未隐瞒:“我那时候死要面子,总以为先开口爱的人就是输家,总觉得你会发现,你会察觉……结果把自己绕进误区里,耽误了你这么多年。”

    祁合舒出一口浊气,沉声道:“阿鸾,你真的要选我吗?不后悔?”

    祁鸾:“嗯。”

    他来之前,凭借的更多是一腔热血,还有一种要给这世界留下点印记的冲动。

    可当祁合一本正经地对他出爱语时,他心底又生出了几分惋惜。

    祁合明明知道,跟他在一起便要面临死亡,却仍是甘之如饴。

    跟自己走,便意味着他要放弃唾手可及的荣誉、家业、权势,这些在外人眼里无比珍贵的东西。

    祁鸾反问他:“你不后悔吗?”

    祁合握着他的手,摇头:“我只后悔,当初没能留下你,让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祁家的东西,对我来一文不值。我只要你,只要你就足够了。”

    他牵着祁鸾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祁鸾跟着他前行,张瞎子则不远不近地坠在他们后头。

    基地里,祁合的心腹们都聚在一处。

    这些都是陪祁合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现在祁合要为了美人放弃江山,也得为他们安排好去路。

    祁合搬了椅子过来,引着祁鸾在椅子上落座,对着心腹们招呼道:“来,介绍一下,这是你们大嫂,祁鸾。”

    尽管看不见,心腹们仍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大嫂好。”

    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活像在参加什么世纪性婚礼。

    还有人信口胡夸:“大嫂长得真好看。”

    挨了祁合一记白眼。

    还有调皮点的,对着祁鸾鞠躬,:“以后就劳烦大嫂好好照顾大哥了。”

    祁鸾本还有些拘谨,看他们一个又一个地祝他们百年好合、天长地久,便也有了几分想哭的冲动。

    祁合不算什么好人,在白道眼里,他是个暴戾恣睢的黑二代。

    在亲哥眼里,他是个抢走了自己父亲的后来者。

    他对叛徒,心狠手辣;对仇人,除之后快;仅有的那一点点温柔,也全都给了自己。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竭尽所能地给予自己尊重,把自己带到他的兄弟面前,将这场赴死,演绎成一出盛大的喜事。

    祁鸾捂着嘴,哭也哭不出来,只能一声接一声地喘,头一次在祁合面前自惭形秽。

    他以自己为筹码,换取了祁合的败退。

    赢的是别人,输的却是他自己的心。

    祁合抓着他的手,在他旁边蹲下身来,以脸颊蹭了蹭他手背,安慰道:“别哭,我乐意的。你来找我,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他越是好言相劝,祁鸾越是喘到难以自已。

    长久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被身为父亲的祁正恒忽略,被大哥漠视,被二哥厌弃。

    他自卑,他怯弱,他不敢轻言爱。

    只因祁正恒给予了他安全感,他便轻易交付了自己的真心,换来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直到那颗心变得鲜血淋漓。

    却原来,一直有人在背后看着他,只是这个人太笨拙,太愚钝,习惯了用凶恶伪装自己,才让他误会了这么多年。

    祁合哄了他半天,见他依然抽泣个不停,无奈道:“你要来,我高兴得很,差点要放礼花了。结果你哭成这样……弄得我也想哭了……”

    见他二人贴耳着悄悄话,下属们便也识趣地离开了现场,将空间留给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