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金簪雪里埋(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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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鸾乍然明白过来,他看向那在自己面前驻足的侍卫人数,不多不少,正是七个。

    绳索被侍卫们解开,他的衣服也一件一件被人扯去。

    祁鸾试图咬舌,却很快被发现意图,叫人捏住了下巴。“!山!与!氵!夕!”

    太监搬了椅子过来,置于楚云留身后,等他坐下后,又往他手里递了盏茶。

    祁鸾在殿内疯了一样地拍门,话里带着哭声:“陛下,我错了,陛下,救救我……主子!”

    楚云留掀开盖子,吹着茶面上的浮叶,先呷了一口,又跟品茶一样对身侧的太监道:“这声音可真好听。”

    殿内传来祁鸾变了调的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捅穿了一样。

    太监媚笑道:“可不是嘛,陛下。”

    楚云留点点手指,:“等朕这盏茶喝完了,再去里面看看热闹。”

    太监:“那是,那是,听的哪有亲眼所见的舒坦。”

    正逢沐休,楚云留也没去早朝,安心坐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声音。

    他自认是个体贴的主子,不会让他的玩物挨饿,便时不时喊人送点水、送点吃食进去,免得那人被干着干着就渴死了,那多不划算。

    楚云留从上午直坐到傍晚,中途用了膳,听了会曲,怡然自乐。

    就在他准备借着饱足劲休息一下时,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侍卫长拉着刚披好的衣裳,对楚云留道:“陛下,他快不行了。”

    楚云留抖了抖袖子,从位子上起身,往殿内行去。

    侍卫们俱都老老实实拢好衣服在旁边站着了,只有祁鸾仍赤着身子躺在地上,动也动不得。

    楚云留低头看他,见他满身污浊,微张着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楚云留嗤笑一声,道:“这才多久,朕还以为你很能吃呢。要不要再给你叫几个‘侍卫相公’进来?”

    祁鸾茫然地张了张嘴,像就要渴死的鱼一样,吐了个气泡。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觉一股热流自身下淌出,刺目的鲜红瞬间染了一地。

    楚云留难得腾出了安泰殿——偏殿的床,让祁鸾躺在那里让太医救治。

    宫女们捧着热水进门,端着被染红的血水出门,那架势,活像里头是哪位娘娘难产了。

    却也差不多了。

    祁鸾躺在床上,看着那鲜红的帐顶,只觉自己的生命也如那血液一般流失了。

    要死了吗?

    他前世到底造了多少孽啊,为何要受这么多磨难呢?

    他若死了,会有人将他埋葬,为他烧纸钱么?

    要是有人能像萧振鸿爱他娘一样爱着他就好了。

    活着时没人疼没人爱,死了以后也想落个惦记。

    “血止不住。”太医们惊慌的声音。

    那就别止了吧,这死法虽不堪些,却比继续活着好多了。祁鸾想。

    却有人不想他死,阴沉着脸走进门来,冷飕飕地冲太医们道:“给朕留着他的命,只剩一口气都行。”

    完又冲祁鸾道:“你尽管往死里走,只要你能活下来,不管是活一刻钟,还是两三天,朕都要找了宫女来,借你的种,生你的孩子。到时候不管是男是女,你的债都得落到它头上。”

    祁鸾本已疼得厉害,听了这话却又笑了。

    他笑楚云留幼稚。

    他自己没那个改命的理念与胆色,便将愤怒转嫁到他们一家人身上。毁了一代,想毁二代,毁了二代,想毁三代。

    那自己最好是趁早死了,断了他的念想。

    太医都要怕死这位皇上了,见他又要让他们救人,又要着威胁的话促使病人放弃生念,不断地火上浇油,不由得直言道:“陛下,莫要再了,莫要再了。”

    楚云留:“朕还不得了?给朕治,有什么药尽管下,是毒是蛊不必留手。”

    祁鸾懒得再听,闭眼默了。

    太医们忙活了一整夜,才终于让祁鸾的情况稳定下来。

    因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介乎活人与死人之间,白得像张纸。

    楚云留下手时厉害,却又怕祁鸾死了以后没得玩,见他还活着,也松了口气。

    祁鸾是两天后醒的。

    日头太晒,照在他的脸上,将他刺得醒了过来。

    他睁眼时,看到床边立了张生面孔,是个清秀的宫女,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

    她跪在一旁,主动报了名字:“娘娘,奴婢阿怜,是陛下派来伺候您的。”

    伺候?

    祁鸾想起昨日楚云留气急时的话,抽了抽嘴角。

    伤还未愈合,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他留下后代了么?

    给畜生配种呢?

    祁鸾:“不必了。”

    阿怜:“可您伤势未愈,若无人照料,恐怕情况会越发严重。还请您让奴婢留下来,为您伺候米水,若您赶了奴婢走,陛下会惩罚我的。”

    祁鸾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祁鸾不好改口,只:“你先出去吧。”

    阿怜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刚准备走,却又被祁鸾叫住:“等等,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祁鸾唤她过来,告诉了她几样药草的名称,让她去抓了过来。

    祁鸾:“若有人问起,你就是太医让拿的。”

    阿怜未学过药理,只认真记下他的药材名称和剂量,领命走了出去。

    祁鸾身体还未好,疼得厉害,没过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期间楚云留来过一次,祁鸾听出他的脚步声,纵使醒了也装作睡着,生怕他又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让自己不安宁。

    却只楚云留嗤了一声,道:“还不醒,真死了不成。”

    若真死了就好了。祁鸾想。

    等阿怜拿了药,祁鸾便强撑起眼皮,从那药盘子里挑挑拣拣,拿了两味药出来,要往嘴里送。

    阿怜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娘娘且慢。”

    祁鸾:“做什么?”

    阿怜:“娘娘,别寻死。”

    祁鸾:“你懂药理?”

    他特地了一大堆药来混淆视听,本就是吃准了这毒药的方子生僻,除他以外无人知晓,不然这宫女也不可能这么快拿到药,又一路畅通无阻地送到这里来。

    阿怜摇了摇头:“不懂。”

    祁鸾:“那你怎么知道我要寻死?”

    阿怜咬了咬唇,:“娘娘的眼神……那种什么都不顾了的眼神,很容易就能看出您的死志。”

    祁鸾苦笑两声,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