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贾放让赵成去荣宁后街找了几个经常给两府修房子砌墙的工匠过来,让人在主屋东面一间里砌出一面砖墙,隔出了一个间。
砖墙搭建之前,工匠们先用几根木柱做了一个简单的木制框架。隔出的间上方还加了一层薄木板做的天花板。干活的工匠瞅了瞅这屋子的结构,问贾放:“三爷不嫌这间太闷吗?”
“就是要闷一点才好!”贾放笑而不语。
工匠们吐吐舌头,继续干活——反正贾放应承了,只要活干得好,工钱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所有的活计在两天之内做完,在这期间,贾放又带了盘炕的泥瓦匠做了配套设施——在土炕一旁了一个洞,加上自带倾斜角度的瓦片,做成了一个引水槽。从这里流出的水会沿着院里现成的排水沟从院里排出去。
除此之外,贾放还让赵成去找了几块巨大的石块放在那眼土炕上,又找了个高脚长凳隔在土灶旁边。距离土灶不远,则放了以前原主用来洗浴的大浴桶。
孙氏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感情贾放是给自己搭了一间“浴室”。
于是孙氏让赵成去提水,把院子里的水缸装满,又张罗着让福丫生火烧水。
贾放却让赵成把凉水倒进他的浴桶里。这个主张立即让孙氏惊恐不已,以为贾放又要洗凉水澡。贾放只得再三保证,这间浴室里的土灶也有给凉水加温的功效,他肯定得把水弄热了才往身上浇。
孙氏虽有些半信半疑,可最终还是拗不过贾放。她还亲自去把贾放日常盥洗用的铜盆拿来,搁在土灶上,没过多久铜盆就变得相当烫手,孙氏这才稍许放了心,又再三叮嘱贾放不要着了风,这才掀帘子出去。
贾放试了试土炕的温度,又试了试浴桶的水温,感到很满意,这才把外头衣裳都去了,挂在浴室门口的屏风上,自己只穿亵衣,坐在长凳上。
他伸手试了试,土炕上的石块已经被烧得热气腾腾,于是便拿了平常洗浴时用的水瓢,舀了一瓢凉水浇在石头上,登时发出“呲啦”一声,浴室里弥漫着白色的水蒸汽。蒸汽被狭的空间拘住了无法散去,浴室里的温度便迅速升高。
贾放很满足地又向石头上浇了一瓢水,享受皮肤里的每根毛细血管在高温下慢慢扩张,四肢百骸舒适无比。但很快,这间的浴室里就充斥了水蒸气,成了一个高温高湿的封闭空间,贾放没多久便出了一身大汗,心跳有点快。他赶紧喝了一口事先带进浴室的茶水,温凉的茶水让他的身体异常舒服。
他知道时间到了,走到浴桶一旁,纵身往桶里一跃,登时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冷彻骨的大海,浑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像是被针扎过一遍似的。但是早先被高温高湿的环境蒸得昏昏然的贾放瞬间清醒,在经过了浸入冷水的短暂刺激之后,他感受到的是无比的清凉舒适。
贾放所搭建的,并不是时下常见的浴室,而是一座“芬兰浴”浴室——屋里的土炕又又薄,不适合坐卧,就被他改造成了用来加热石头的桑拿炉。相应的,浴室里的浴桶也就不能放热水了,必须放冷水。
传统芬兰浴,就是热蒸加冷浴,冷热循环。据这种冷热交替刺激可以增加血管弹性,防止血管老化,同时还可以让脑下垂体分泌内啡肽,就和多巴胺一样,能让人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
在这个世界里,贾放只是个十几岁的儿郎,但是他所拥有的却是属于成年人的坚定意志。贾放刚醒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还不够强健,必须想办法提高身体素质。保持清洁和进行芬兰浴都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无论多热和多冷,只要他还在身体能承受的范围内,他就一定会坚持。
贾放爬出浴桶,又在石块上浇了两瓢热水,继续感受热气的熏蒸,待到全身再次出了一身透汗,再次跳进浴桶里。水从浴桶里漫出来,多数沿着排水槽流了出去,也有不少渗入地面,待会儿要靠桑拿炉的热力把水汽驱走才行。
贾放躺在浴桶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冷热交替的刺激,头脑则异常清醒,开始盘算起自己对这座院的改造。
贾放这座院有个很明显的“优势”,在于距离各处设施都很近。他的院子后面是一道空无一人的过道,过道另一侧便是荣府的北墙,外面就是府外。
虽然这过道无人使用,但是荣府最北面的两眼井:一眼甜水井和一眼苦水井,分别就在这过道的两头。
此外,贾放的院距离荣府的旱厕比较近,虽然怎样一来他时不时被臭味熏到的几率也很高,但这也意味着他如果建现代化的厕所会方便一些。
贾放微闭上眼:他完全不用图纸,也能在脑海里规划出一间现代化的厕所和盥洗室。他很清楚现在自己急需完成的事有两件:一件事是这间浴室需要做防水,第二件则是要尽快解决取水的问题。
要做防水是因为屋子本身就是砖木结构,水将柱础浸烂了总不是什么好事。眼下虽然在古代,材料缺乏,但是凭贾放的本事,做一个浴室的防水根本不成什么问题。
取水则比较麻烦。贾放很想做一个半自动的取水设备,这需要在水源地,也就是那口苦水井,临近的房舍上方搭一个架子,放置一口水缸——就像是后世自来水加压系统没得到完善之前家家户户楼房上都安装着水箱一样。
水源地附近的储水设备有了,贾放便算在水缸旁边装一个架高的辘轳,从井里汲水的时候能直接将水灌入这口水缸。水缸底部钻一个洞,安装一条水道,水就会沿着水道从水井附近一直流到他屋子的一口大储水缸里——这将成为各项生活用水的来源:净面、盥手……抽水马桶也将以此为水源。
想到这里,贾放突然有些头疼——这样他需要在两口水缸之间修建稳定并时刻保持清洁的给水管道,但这对他来很难:碍于防水和密封材料的缺乏,贾放没法儿像在现代那样挖开地面,埋入管道;如果在地表安装管道,又很难始终保持清洁,不受污染。难不成他需要像罗马人一样,建一座宏大的水道②,把井水从远处引来才行吗?
更何况,眼下已是隆冬,就算他真的建成了这样一座水道,这样的天气下也会直接被冻成一道“冰道”。
贾放一向注重细节,追求完美,但现在在技术与材料上受限,连最简单的取水系统都无法实现。有那么一瞬,他早先的建设热情尽数消解,挫败感瞬间涌上来,身体也迅速地变凉。
他赶紧从浴桶里爬出来,继续享受热气的熏蒸,伸手取了茶盅饮了一大口茶,炽热的蒸汽与温凉的茶让他浑身懒洋洋的很舒坦。
“罗马可不是一天建成的。”贾放对自己。
“再了,为什么我就一定非得像罗马人一样,建一座高大而尽善尽美的水道呢?”
在这一刻,过去那个“一稿定乾坤”的贾放和现在的自己做出了的妥协。
白了,他目前可不需要修建什么庞大工程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只是个亟需健康体魄的公府庶子,大肆招摇恐怕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想到这里,贾放彻底踏实了:不就是多提两趟水锻炼一下身体吗?这对他来又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