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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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胜意最近这两年天天窝在家里直播游戏, 平时也不爱运动,这十分钟的山路已经爬得她气喘吁吁了。

    陆知许看着她瘦弱的身板,笑着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实在不行我们就爬到中天门, 等到明天早上坐缆车上山顶。”

    林胜意立刻精神了:“算了, 来都来了, 不爬一下多浪费门票钱,坐缆车可没什么意思。”

    “好了, 都把票拿好啊。”方今跑过来分好了票,然后对着几个摄影师, “你们几个把包里的领夹麦克风给他俩掏出来。”

    带上来的摄影师们都是些二十多岁身强力壮的伙子, 每个人都背了个大包,里面装着各种设备。

    收拾完毕后,几人开始了漫长的爬山之旅。

    方今平时闲得没事干就去爬山, 西安周围的山, 大到华山、骊山, 到翠华山她都爬了一个遍, 林胜意觉得她下一步可能得计划爬秦岭了。

    对她来,泰山简直是毛毛雨。

    陆知许就更不用了,他一大男人体力也不会差到哪去。

    于是林胜意就成了这堆人里最菜的一个。

    晚上十点多的泰山漆黑一片, 道路虽不宽,却能一次过上好几个人,身下是被树林掩映住的万千灯火, 在黑夜中,只能靠黑色的深度来辨别事物。

    林胜意无比庆幸自己买了手电筒。

    她与陆知许走在方今身后,几个摄影师跟在最后面。他们没有拍摄,边走边背着双肩包大声笑着, 无非就是聊一些之前拍摄的趣事和明星的八卦,林胜意偶尔还能插几句话。

    旅途还算有趣。

    身旁偶尔经过些来旅游的人,有步伐踉跄的老年人,也有精神矍铄的中年人和咿呀学语的朋友。

    林胜意握着陆知许的手,觉得这漆黑中竟然有些温馨。

    一开始遇上了几块石碑还有亭子,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依稀能辨认出那是诗人的题词,他们几人都不是什么文人,便随手开闪光灯拍个照证明自己来了泰山。

    第一个庙是财神庙,庙前摆着个大炉子,里面插着许多香,有种庄严肃穆的气势。

    虽林胜意是唯物主义,信仰马克思,但是来都来了,拜一下总没坏处。

    香是免费的,一头粗一头细,他们几个年轻人都没插过这玩意,还傻不兮兮地问了工作人员这香怎么插。

    插完香弯腰拜了拜后就进了财神庙,一进门便是尊财神像,像前摆着个垫子,似是跪拜用。

    几个年轻人学着前面人磕头的模样,轮流对着财神老爷痛快地磕了几个头。

    林胜意磕头的时候虔诚地许了个愿

    ——希望陆知许前程似锦,万事胜意。

    起身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她堂堂一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成了客观唯心主义?

    磕完头后有工作人员举着微信二维码迎上来问要不要捐款,捐十块送一个福包,捐二十送一个纪念品。

    林胜意掏出手机买了个福包,闲得无聊了句:“你们这里还挺先进,都能用微信支付了。”

    工作人员将福包递给她,了句祝福的话,也趣道:“紧跟社会主义的步伐。”

    林胜意捏着福包,笑着出门,仔细看了看福包上面的字,正面写着“日行一善”,背面写着“开运招财”,每一面上方都分别绣了“赐福”和“平安”。

    她拿手捏了捏,发觉里面有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些五彩斑斓的幸运石。

    林胜意满意地将它挂在自己的包上,一只脚刚跨出门槛,突然听到正在磕头的摄影师胖子在声碎碎念着。

    “财神爷啊!希望您老让我今年多挣点钱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养,下有两个月新手机要还分期,拜托您保佑我们片子大火,我能顺利跳槽到好公司吧!求您了我在这里给您磕仨头!”

    听完他的话,林胜意另一只脚差点没迈出去,还好最后陆知许及时接住了她,要不然她得被这门槛绊死。

    身后另一个摄影师戳了戳胖子:“你可赶紧的!都嘚嘚好几分钟了有完没完!”

    林胜意快笑晕过去。

    这帮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迷信。

    拜完庙后,几人又继续往上爬。

    林胜意忽然后悔带这么多水了,因为几乎每爬一段就有一个休息点,那里的水也并没有网上的贵得那么离谱,还支持扫码付款。

    捱过一段漫长又艰难的黑暗后,总会在拐角处遇到那短暂却温馨的光芒,道里橘黄色的暖光是这夜中唯一的慰藉。

    山上的店不像是城里的那样干净整洁、排列有序,它们可爱地窝在一堆,像是冬日里互相取暖的朋友。

    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食品、矿泉水、纪念品、丝巾等应有尽有,商贩们都是山里朴实的大叔大婶们,没有旅客经过时便拎着马扎坐在自家门前跟邻居唠嗑,讲着一些虽然平凡却也必不可少的家长里短。

    林胜意真的爱惨了泰山上的店。

    那是城市里从未有过的温馨与平凡。

    到了中天门的时候,泰山就算是爬了一半,中天门有个较大的休息站,有旅馆还有一些餐厅,陆知许问她要不要去旅馆里睡一觉再继续,林胜意在泰山上睡觉也是够没劲的。

    于是几人占了块空地,摄影师们从包里掏出设备去采景,方今拿着剧本现场指导,林胜意和陆知许两人则守着一地的背包闲着唠嗑,临走的时候才录了一段汇报进程。

    中天门往后越爬越吃力,体力跟不上,山还越来越陡,他们几乎爬十几分钟就要坐下来休息一下,这山就像是怎么都爬不完似的。

    休息的地方越来越窄,店也越来越少,林胜意坐在陡峭的台阶上疯狂喝完水,边捶着酸胀的腿边看着前方望不到顶的路途,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我真爬不动了……”

    陆知许揽着她正想开口,却听到她又:“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差个十八盘就到顶了,我还是冲刺一把吧……”

    然后她就再度起身往上爬。

    陆知许无奈地跟上前去,嘴边挂着笑。

    上了十八盘,林胜意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自闭。

    路整个几乎是垂直的,每一阶还非常难迈,不抓栏杆根本上不去,甚至整条道没有一个歇脚的地方。

    林胜意只爬了几阶就趴在栏杆上喘粗气了,不止她,陆知许他们也都大汗淋漓地在旁边灌水。

    中国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会出乎意料地团结。

    上方有热情的大妈号了一嗓子:“加油啊朋友们!马上就到顶啦!”

    她喊完后有几个伙也跟着气,一时间场面异常激情。

    就这样,坐着揉腿的人们望着前方的艰难险阻,无畏地再度起身攀登。

    林胜意爬到最后感觉自己快要过去了。

    像是跑完几千米一样,肺要冒烟,腿像灌铅,毫无形象可言。

    她忍不住捶方今:“方总你这是逼着我失恋啊……你看我现在喘得跟条狗似的谁他妈还愿意娶我啊啊啊!”

    方今也扶着栏杆喘着粗气,气若游丝地:“你看在站的各位,谁……谁他妈不是喘得跟狗一样。”

    林胜意回头望了眼陆知许,安心了。

    陆知许热得脸都红了,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晕,满脑袋都是汗。

    林胜意给他擦了把汗,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挺住,你看看上面,只差几十阶了,革命马上就要胜利了!”

    “……”

    他这女朋友怎么比他还不解风情?

    陆知许瞅了瞅旁边正揽着怀里撒娇女友的伙,无言地亲了她一下。

    林胜意飞快地转身,扶了扶栏杆,嗓音发抖:“你这一亲,我他妈看了眼坡下面,腿都给我吓软。”

    “……”

    陆知许闻言回头一看,腿也生理性地发软。

    身后是走过的山路,像是波澜壮阔的海面,马上就要吞噬掉身心俱疲的人们,他们像是站在了悬崖边,只要向后一步就会葬身于山林间。

    熬到最后两阶,前面已经爬上去了的东北伙儿甩开膀子咆哮:“啊啊啊啊老子终于爬上来了!”

    林胜意爬完最后一步,也想喊,但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她只好缓了一会,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望着已经走过的艰难困苦,你会发现胜利的彼岸究竟有多来之不易,也会更加珍惜努力攀登后得来的果实。

    只要努力,就会成功。

    这就是爬山的魅力所在。

    这是最单纯、最朴实的真谛。

    林胜意跨过了南天门,望着门后的繁华,像是误入了王母的蟠桃盛宴,又像是有幸远远地窥到了帝王庆典,她激动得险些快要落下泪来。

    忽然,有人叫她了一声。

    林胜意缓缓地转向那人的方向,感觉脑子有些迟钝。

    只见陆知许站在原地,双臂微张,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眼中带着恣意的笑,白皙的皮肤仿佛染上了星光。

    他的身后,恰好有暖黄色的光映着。

    他仿佛是跌落尘间的谪仙,纯净得纤尘不染似的。

    林胜意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别样的情绪出来,汩汩作响。

    她张起双臂,飞快地奔向他。

    扑进他怀里。

    陆知许拥住她的一瞬间,林胜意蓦地感受到了此生从未体验过的圆满。

    她忽然疯狂地想着——

    就算是为他死千万遍,她也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  其实光写泰山我能写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