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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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横抱起的瞬间,沈姣伸手环住了裴谨的脖子,裴谨似乎又微微哂笑了一声,问道:“怕了?”

    “没……有。”沈姣垂下浓密的睫毛,声音细若蚊蝇,松开环住他脖颈的手。

    “是吗?”裴谨点了点头,作势将她向上抛了两下。

    乍然失去支撑的沈姣不由自主就环紧了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肩窝的位置,一副受惊鹿的委屈样子。

    裴谨似乎是个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嘴唇贴着沈姣乌黑柔顺的发梢,轻飘飘道:“怕就搂好。”

    温热的呼气透过薄薄一层发丝喷在沈姣耳后,让她的耳尖唰得一下就变了颜色,红得吓人。

    裴谨抱着沈姣转了个身,将人轻巧地放在身后的拔步床上。

    他单手撑在床上,看着沈姣如瀑般的长发散在床上,将两只形状巧圆润的耳朵完全露出来。

    毫无征兆地,他捻住她的左耳耳垂,轻轻摩挲了一下。

    被捻住摩挲过的耳垂泛起不自然的红色,然而上面那颗褐色的痣却半分颜色也没有减淡。

    沈姣水汪汪的一双眼,就直直看着他,带着些许疑惑和不解,可裴谨心情却好得出奇。

    他拨开散在她身前的头发,平日冷淡的一双眼窦然柔和下来,冲着她越靠越近。

    两人的呼吸声不约而同地急促起来,沈姣似乎感到自己的心如同擂鼓一般剧烈跳动起来。

    裴谨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将她包围,让她想起了家乡冬日结在树梢上的雾凇。

    裹着松柏枝叶结出的雾凇,轻盈洁白,虽是无味,但总让她能感到若有似无的寒气与清香。

    而裴谨身上这股香气也是如此,让她莫名心安。

    裴谨似乎意识到她的分心,一只手压在她眉心,强迫她回过神来:“专心。”

    周遭的一切都瞬间安静下来,沈姣几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声接一声,一下挨一下。

    就在裴谨的气息停在她唇角时,屋外传来了赵应的叩门声,语气不出的焦急:“殿下,太子妃娘娘求见。”

    沈姣原本放下的一颗心再度提了起来,眼神不住地瞟向屋外。

    林渺渺来的比她想象的要更快。

    “你在担心什么?”裴谨的气息仍旧喷在她的唇角,让她感觉酥麻微痒,不自觉缩了缩脑袋。

    裴谨被她这副心样子勾起了兴致,弓起食指,轻轻磕在她眉心,发出不大不的一声响。

    沈姣愣住,收回眼神,垂下的睫毛带出一片青黛色的雾气,看着又委屈又可怜。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没忘嬷嬷的教导,心翼翼地用双臂环住裴谨的腰身,将精致巧的那张脸埋在裴谨温热的胸膛中,只把林渺渺还有旁的事情都撇在脑后,专心致志做他的枕边人。

    这副样子,谁看了能忍得住不怜爱?只怕她此刻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前赴后继地去摘。

    裴谨叹了口气,在她唇角轻啄了一下,带着些许无奈的宠溺:“乖,等我回来。”

    罢,他自床上起身抬步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目光先是落在床上人的脸上,继而下移到她发红微粗的指间,最终仍是盯着她的眼睛低声了一句:“等我回来。”

    沈姣迟疑着点了点头,门这才被裴谨拉开又重重合上。

    待到裴谨的身影被合上的门遮住再看不见,沈姣才松了一口气,默默无言地捡起地上她方才褪下的纱衣,仔仔细细、整整齐齐地搭在一旁的衣桁上。

    裴谨一出门果然就看见院子里来势汹汹的林渺渺。

    他立时收了眉间的温存,目光扫过林渺渺的脸,淡淡道:“赵应,搬椅子给太子妃。让孤听听,什是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太子妃漏夜赶来扰孤的清梦,看看是燕城的旱灾还是滨城的洪水?”

    林渺渺叫裴谨的话刺得面上挂不住,却还是抖了抖身子行礼道:“殿下忧心国事,是百姓之福。只是臣妾漏夜而来,为的不是别的,正是良娣魏氏的事情。”

    裴谨站在大理石阶上揉了揉太阳穴,冷冷看着她,眼中的疲惫和厌烦一览无余。

    林渺渺尴尬地看向裴谨,只能硬着头皮道:“臣妾要揭发良娣魏绵纵婢女代替侍寝。”

    裴谨忽然笑了,而后面色又肉眼可见地冷下来,他一步一步从大理石阶上走下来,走到林渺渺面前。

    站定后,他将太子妃身边的人挨个量了一番才道:“那太子妃以为,现下在孤榻上的是何人?”

    林渺渺笼罩在裴谨投下的阴影中,跪下身来回道:“臣妾无用,尚不知是何人,但只要容臣妾去查,定然可以水落石出。”

    “赵应,你统管东宫逐项事宜,你且太子妃是何时去领了司寝局的一份月例,担了司寝局的一份责任?”

    赵应慌忙跪下:“老奴惶恐。太子妃不曾执掌司寝局,亦……不曾领过司寝局的月例。”

    “那孤倒是不明白了,既然太子妃不曾执掌司寝局,缘何如此兴师动众地来一趟?莫不是往后,孤宠幸妃嫔皆要由太子妃提前发问审度?”

    裴谨广袖一扬,气势万千地坐在赵应搬来的太师椅上,飞凤眼半点不留情面地盯着她。

    林渺渺砰地磕了一个响头,请罪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有贼人混进,恐伤了殿下性命。”

    “是不是真心怕贼人伤了孤,太子妃心里清楚。”裴谨冷笑一声。

    林渺渺原以为太子不近女色,才想着魏绵换人进来一定惹得他大怒,此刻自己正好揭发她,可以收渔翁之利。

    但哪曾想看太子如今话里话外都护着魏氏和屋里那个,倒让她没有法子收场。

    她咬唇跪在那里,又气又恨,更觉得夜风寒凉。

    裴谨无心和她在这里浪费时间,淡淡道:“太子妃今夜是得了新奇玩意儿才过来邀孤一同赏玩。”

    他看了眼敏竹手上提着的灯笼,赵应随即就上前去接过来。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赵应,好生送太子妃回去抄上三五卷史书,消磨些这无处安放的闲心。”

    “臣妾……告退。”

    林渺渺灰溜溜地叩头行礼,赵应在前头着灯,敏竹在后搀着她,一行人又浩浩荡荡从修竹院出去。

    裴谨扬手,招来个内侍,吩咐他道:“给孤找样东西来。”

    片刻后,他走回房内。

    但见原先撂在地上的纱衣已经挂在一旁的衣桁上,是谁的手笔,自然不言而喻。

    他依样将外衫也褪下来搭在那一处,搭好后,他还特意将纱衣的袖子掖进自己外袍中,两人衣袖交错的样子看来倒是像极了一双挽手前行的夫妻。

    裴谨不由被脑中蹦出的念头逗得低头一笑,回身看向沈姣时,发现沈姣仍是坐在床边,乖巧又柔弱的样子和那张勾人的面容略有些不搭。

    裴谨看着她,语气忽然软下来道:“躺下。”

    沈姣依言平躺在床上,眼睛紧闭。

    裴谨看着她眉头紧蹙的样子,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而后从袖管中摸出一盒香膏,牵起她的手剜了一块仔仔细细给她抹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在沈姣十指间蔓延开来,带着一股玉兰的清香。

    她蓦地睁开眼,将手从裴谨掌心抽回:“殿下,这不合规矩。”

    裴谨挑眉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伸手。”

    沈姣将双手缩在背后,垂头回道:“奴婢可以自己来。”

    “孤伸手。”

    裴谨抬起眼,看她仍不肯递手出来,便侧过身将她的手从背后牵出,仍旧置于掌心上细细涂抹。

    待到香膏尽数涂完,他才拉过一旁的锦被将两人裹进去。

    沈姣浑身僵硬躺在被子里,默等那一刻的到来。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裴谨动作,不由地又朝他看了一眼。

    裴谨闭着眼感觉到沈姣的不安分,双手环过她腰间,把下巴抵在她颈窝处,将她整个人箍在怀间。

    看她再不动弹,才敛声道:“睡觉。”

    第二日起时,裴谨摸了摸身侧已经凉透的床榻,猛地坐起身来:“赵应!”

    赵应自门外进来,停在帐幔之外:“殿下?”

    “人呢?”裴谨揉着眉心,手掌合上又张开,张开又合上,是少见的慌乱。

    赵应看了看空荡荡的床榻,这才明白过来:“殿下忘了,宫里规矩,侍寝过后都是三更叫承恩轿抬回去的。”

    裴谨这才松了揉眉心的手,站起身:“不必叫人进来,今日孤自己更衣。”

    “是。”赵应弓着腰退出去,合门时手还没挨着门边,就被裴谨重新叫住。

    裴谨看着衣桁上自己孤零零的外袍道:“现在就去飘绵院,把人接过来。”

    “哎。”赵应手一顿,重新将殿门合起来。

    往外走了两步,他心下却直犯嘀咕。

    先前修竹院中近身的事情大都是他来做,太子殿下从未有过近身侍女,是以宫中三番四次送人来,都被好言好语挡了回去。

    如今看来是要一个飘绵院的丫头来接他这近身伺候的活计了。

    赵应抬头望了望天,寻思着这太阳不也没从西边升起来么?怎么主子的心意就和星星似的一闪一闪的呢。

    还真是叫人猜不透。

    作者有话要:  裴谨:你才是星星,你全家都是星星!

    沈姣:殿下在什么?

    裴谨:孤是孤心悦你。

    赵应:好一个区别对待(望天),是老奴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