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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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 人就在那了。”耿玉在前面给裴谦帘子,露出内堂蜷缩在一起半死不活的人来。

    裴谦皱了皱眉,腐肉的腥气和血味充斥在内堂, 看起来伤得的确不轻。

    他接过耿玉递来的长铁杆,用弯起的那一头勾住那人的下巴抬起来。

    一张没什么特点的脸,混合着泥渍和血污, 更是让人记不住。

    那人一见裴谦锦衣华服、通身气派,便脏手合十不住地朝裴谦叩拜:“别杀我!别杀我!”

    裴谦嫌恶地挪开铁杆, 在地上狠狠敲了两下:“停下。”

    那人忙捂住耳朵, 惊恐地看向四周。

    “你的贱命留不留得住,要看你的问题答得好不好。”裴谦扬扬眉,眼含警告。

    耿玉立即上前将一把匕首撂在那人面前, 金光闪闪的刀柄上缀着硕大的几颗宝石, 刀刃则凛凛泛着寒光。

    “倘若你答得好,这匕首便赏你;倘若你故意作假隐瞒——”耿玉将匕首划过一旁的桌椅,原本梨花木的桌子哐啷掉了一角,砸在地上, “这匕首也赏你。”

    那人梗直了脖子, 拼命吞了口口水,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拼命乱摇:“人一定如实以告, 绝不敢有半分隐瞒!绝不敢有半分隐瞒!只求两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耿玉看着被吓成鹌鹑似的面前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的名叫赵武, 原是南阳府人士。”

    裴谦听到“南阳”两个字,眼神忽然亮起来:“既是南阳府的人,为何会在京都?”

    赵武抹了一把脸,揣度着裴谦的脸色道:“的原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 年纪便被父母卖了换钱赌。后来是得了一位老爷的恩赏,这才被买回他们府里做个喂马的马夫。”

    裴谦敲了敲手里的长铁杆,不耐道:“重要的。”

    “哎,哎。”赵武似是一时不知什么是重点,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您应当也听过,一年前南阳有件轰动一时的案子。当时救我的那家老爷便被牵扯其中,人因此就再次被奴隶贩子卖到了京城。”

    一年前,南阳轰动一时的案子。

    裴谦摩挲着长铁杆在地上轻轻敲,垂眸问道:“你的主人家可是姓沈?”

    赵武挠了挠头:“大约是?人不识字,那匾上挂着的字虽是看过多回,可还是认不得。再者,人自被买回去也不过半载,不得空出门,府内也就是老爷老爷的唤着。人实在是不敢确定。”

    裴谦泄了口气,这样不清不楚的辞有什么用。不识字,如何确定就是南阳侯府的沈家?

    正在他泄气的当口,赵武眼中精光一闪,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喜滋滋道:“这家姓什么人不记得了,不过倒是记得他家有一对儿女,姐长得如花似玉天仙一般人物,那少爷也是极为英俊潇洒的。”

    裴谦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向着耿玉伸手道:“画卷。”

    “字不认识,人总归有印象。”裴谦将画卷掷在赵武面前,缓缓道:“瞧瞧,是不是这个。”

    赵武拾起那画卷,捧在手心里还没看上两眼,便立刻喊叫起来:“没错!人记得,那家姐左耳垂上生来便有一颗痣。这样标致的人物,人绝不会认错!”

    耿玉附在裴谦耳边道:“主子,这画卷是咱们的人照着临摹出来的。想来绝不会有错。”

    裴谦依言点了点头,看向赵武:“带他下去,好好教教法。”

    “是,主子放心。”耿玉哈着腰点完头,把赵武领出了内室。

    与此同时,苏蓉雪聘聘袅袅的身影走来,双手搭在裴谦肩上缓缓道:“殿下好利落的动作。”

    裴谦握住她的手,冷笑了一声:“我这个太子哥哥,胆子可真是大,偷梁换柱这样的事也做得这么不干不净。”

    “到底不是人人都有殿下的谋略与见识,奴婢瞧着,在闺房之乐上太子殿下就很不如殿下。”苏蓉雪眼波流转,下巴微微抵在裴谦颈窝,气若游丝。

    裴谦侧过脸,便同苏蓉雪殷红的唇齿只有一寸距离,两人的呼吸彼此交缠,让屋内温度都仿佛升高了许多。

    苏蓉雪双手勾住裴谦的脖子,正欲俯身吻上的时候,耿玉面露为难地敲了敲门:“主子,太子妃……太子妃求见。”

    燥热缠身的裴谦似乎瞬间就冷了下来,问苏蓉雪:“你,我这位好表姐是来做什么的?”

    苏蓉雪一想起林渺渺将她卖到醉花楼那样的腌臜地方,心中便泛起一阵恶心,面色也冷了下来:“太子搬出东宫,凭太子妃的手下可摸不到别院去。是以,必是来求殿下告知太子行踪的。”

    “就不能是弃暗投明么?”裴谦眼神盯着苏蓉雪上扬的眼尾,食指勾起她的下巴。

    苏蓉雪微垂下眼睑,对上裴谦的略为遗憾的眼神,巧笑道:“殿下自己信吗?”

    裴谦立刻收回手,起身去见人。

    耿玉在前头领路,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但凡是涉及到这位表姐的事情,他是从来不敢轻易置喙的。

    他可比苏蓉雪更加清楚,这一块地方就是死穴,就是禁地。

    裴谦从回廊走来,远远便看见林渺渺在廊前踱步。大约是为着出行方便,一向喜爱奢靡华贵的林渺渺今日衣着扮都是寻常样子,像极了出阁前的时候。

    裴谦看着,默不作声。

    “刚刚送军队出征,五郎也累了吧。表姐自己做了些你爱吃的荷花酥,配的是冬日雪水兑的梨花酿,要尝尝吗?”林渺渺转过身,巧笑嫣然地看向裴谦。

    裴谦仍旧不言语,只是微微颔首走进书房。

    林渺渺紧随其后也进了屋子,敏竹跟着也要进去的时候被耿玉一把拦下,暗自摇了摇头。

    “表姐想知道什么?太子哥哥的别院还是他身边的姑娘?”裴谦抬头,对上林渺渺生了裂缝的表情。

    她一时慌张,将食盒放在桌上辩解道:“五郎这是什么话,表姐不过是来看看你。”

    “看看我么?”裴谦扬手,轻而易举将食盒推落在地上,食盒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酒酿、糕点砸得粉碎,残渣溅了一地。

    他迈步走到林渺渺面前,浑身充满着危险气息:“表姐算拿什么看?”

    “你想要什么?”林渺渺收起那一副柔弱的姿态,双眼微瞪,沁出一行泪。

    裴谦伸手拨去她脸上泪珠,揽住她的腰箍进怀里,抽开她的腰带贴着她耳侧道:“我要什么,表姐不清楚吗?”

    “你不要太过分!”林渺渺咬着牙,眼睛已是红透了。

    裴谦松开手,背过身去:“我从不强人所难。不过来日东宫没有表姐立足之地时,表姐可要记着,是自己亲手放弃了机会,而不是机会未曾怜爱表姐。”

    林渺渺咬着牙,冷冷吐出一个“好”字。

    裴谦转回身,看着她视死如归的神色沉了沉眼眸:“自己脱。”

    衣衫尽褪,满室旖旎。

    “威远将军府,沈姣。”裴谦理好衣衫,再未看椅上人一眼,径自而出。

    回到内室时,便见苏蓉雪坐在窗边绣花,日光下来,倒似入画一般让人心情平静。

    裴谦顿了顿,停在门边:“太子替沈姣做到的,我也可以替你一一做到。只有一个要求。”

    他走到苏蓉雪身边,钳住她巧的下巴:“不许背叛我。”

    自送了大军出征,裴谨便马不停蹄赶回别院。

    陆方砚坐在书房等他回来,摇着纸扇:“我替你瞧过了,人带走了,画儿还在。”

    裴谨似乎并不意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知道了。”

    “母亲催过好几次了,今儿无论如何,你得带你的沈姑娘和我一起回去。”陆方砚放下折扇,挑眉看过去。

    裴谨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好,我这就换衣服去请姣姣。”

    裴谨先派赵应去传话,等人走到威远将军府时,就看见松香那里忙得一团乱。

    见裴谨来了,沈姣更是恼了:“先前我要早早备下礼,你偏不急。好了,如今长公主下了帖子,我手边却没有称用的送去。”

    裴谨走进去,边笑边道:“送个侄媳妇给她,就是最好的礼。”

    “你还嘴。”沈姣把插好的发钗取下来,收回首饰盒子里。

    “选这支,这支好看。”裴谨挑了她手边一支缀着流苏的步摇给她插上,按着她肩头看向铜镜,忽然噗嗤笑了一声。

    沈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裴谨凑了半个脸庞进铜镜,目光看看自己又看看沈姣,忍笑问道:“你觉不觉得,今日的自己好像格外紧张?”

    沈姣被他一点,也愣神看向铜镜。

    镜中她眉毛挑的高,五官都像是挤在一起似的,连嘴角都是不自觉地紧绷。

    看起来,倒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团子。

    只是去见一面而已,又不是要敲定些什么,怎的自己竟然这样沉不住气?

    她攥紧的手指渐渐松开,肩膀也沉下来,整个人也都因此平静下来,但却仍旧眼神飘忽:“我有些怕。”

    “怕什么?”裴谨牵住她的手问,“怕姑姑不喜欢你么?”

    沈姣只在上次随沈夫人入宫的那日见过恒阳长公主一面,还只是那么远远的谨慎的看了一眼。

    对于恒阳长公主的秉性喜好,她皆是不知,她只怕是会给长公主留个不好的印象。

    裴谨看出她的顾虑,把她的手牵的更紧:“别怕,姑姑的喜好禁忌我让赵应都整理出来了,在马车上放着,你大可以临时抱个佛脚。但即便是不抱佛脚,不也还有我给你兜着。”

    “总之,没人能给你委屈受。姑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