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讶异地看着盒内的簪子。

    宝蓝色的蝴蝶簪乍看之下与之前在商铺里所见相同, 但商铺里的是单碟，如今的是双蝶，银丝勾勒之处也比之前的那支更精致, 细节处处不同。

    “这支簪子是主子请了京中有名的手艺先生专门定做。全京城只有四姑娘这儿有一个。四姑娘可喜欢？”庆瑞道。

    陆念眉眼渐弯，露出笑来。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麻烦你替我向兄长表达谢意。这支簪子, 我很喜欢。”

    庆瑞听见这话也笑得开心，了回去后必定会传达才离开。

    白薇接过锦盒, 看着锦盒里的的蝴蝶簪, 感叹道：“卫公子对姑娘真是上心。姑娘只是多看了几眼的首饰，他都记在了心上。”

    白薇只是秉着心中所想感叹，完才觉得有些不对。

    因着陆府中人皆称呼卫离为卫公子, 这句话完, 就像是卫公子中意……

    “姑娘，奴婢唐突，刚刚的话只是……”白薇急于解释。

    陆念看了看盒中的蝴蝶簪，将盒子轻轻扣上, “无碍。只是以后这样的话不要了。”

    卫离对她上不上心, 不需别人来，也不需任何人来听。

    她自明白。

    *

    六月底, 陆念筠大婚。

    天未亮，陆府上下就忙碌起来。陆念一早就到了陆念筠的屋子。

    丫鬟梳头嬷嬷挤的整个房里有些乱糟糟的。陆念筠因为起得太早, 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她听见下人的通报, 从镜子里往后看，就看见陆念正缓缓而来。

    陆念今日穿得是浅蓝色的百褶裙，发饰简单，唯一夺目的就是插入发间的一支蝴蝶簪。整个人显得娴静淡雅。

    陆念似乎感受到陆念筠的目光, 她往镜子里一看，正巧和陆念筠的目光对上。

    陆念筠怔然之后猛地将头低下，竟未发一言。

    陆念其实更爱宝蓝色，但宝蓝色太亮，毕竟是陆念筠的婚礼，倒也没必要让她不开心，便换了如今的淡蓝色百褶裙。

    但陆念想着，陆念筠不得还会因为起床气的原因来和她呛嘴。

    可陆念筠没有。

    陆念讶异地挑眉，但也没什么，静站在一边，看着众人收拾扮陆念筠。

    陆念筠不挑事，全程配合丫鬟和梳头嬷嬷。一番扮下来，陆念也在陆念筠身上看见了端庄的一面。

    最终妆容出来，陆念筠看着镜子里白惨惨的自己，眉毛抽动，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这就是新娘子的妆容？”

    还不如她平日里自己画的。

    粉扑得太多，会显得人过于苍白。

    梳头嬷嬷只能在一旁解释，新娘子都是这样梳妆的。

    陆念看着镜子里有些挫败的陆念筠，走到她身后，仔细端详了一遍镜子里的人。

    “还好。只是四姐不曾这样梳扮过，觉得有些不适应。新郎眼中和四姐眼中模样会不同的。四姐不必担心。”

    这还是陆念第一次夸赞陆念筠，陆念筠抬头透过镜子看着她，嘴唇阖动似乎想什么，却被嬷嬷们催着去换衣裳。

    外面鞭炮齐响，远远的就能听见人们的喧闹声。

    裴子默来迎亲了。

    陆念筠已经换好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正要在嬷嬷的扶持下踏出院门。

    忽的，她轻声道：“四妹。”

    陆念看向陆念筠，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盖头下的人纠结了许久，终于在嬷嬷的催促下不得不又轻又快地了一句话。

    丫鬟嬷嬷簇拥着陆念筠离开，留下的人收拾着满屋子的混乱。

    踏出陆府，从此便是两个天地。

    陆念看着满地的剩余的爆竹碎片，回想着陆念筠刚刚的话。

    “陆念，谢谢你。”

    陆念筠终于不再把她的好意当作恶意，可她，也不再是陆府的三姑娘了。

    裴子默迎亲离开，陆府也摆了喜宴。

    陆念到了喜宴上，陪着叶彤等人吃一会儿饭，等到喜宴散尽，陆念才回到后院。

    陆府比之前，已要安静许多。

    陆念走在长廊上，看着尚未暗下去的天色。

    昌国公府还在热闹，陆府已经归于安静。

    后面脚步重叠，似乎有人往这边而来。

    陆念侧头看去，透过墙壁上的窗棂看到另一侧的回廊上季书昱正疾步往前走。

    陆念微微皱眉，脚步加快。

    “姑娘，怎么了？”白薇尚不解发生什么。

    陆念没有解释，只是环视四周，忽然往东边的林子去。

    东边的林子种了各样的树木，只是未到开花的时节，如今郁郁葱葱一片，刚进去便能感受到太阳的热烈被遮挡。

    侧边上建了一座高脚楼，等到花开的季节可以登上赏花。

    陆念毫不犹豫地往阶梯上走，她刚走到阁楼内，便听得下面有人道：“四姑娘。”

    陆念眉头皱紧，不想回头看，“伯意侯，陆府喜宴已散，伯意侯该走了。”

    陆念话落，下面的楼梯“咯吱”轻响。

    季书昱踏上一层阶梯，看着陆念的背影，“四姑娘，能不能给我些时间。我有些话，想对你。”

    上次在皇宫中，他无法解释事情缘由，只道了一句对不起。这些日子，宫中派人来安排他和五公主的大婚。他听着下人宫内人的道喜，看着母亲的喜意，却总是想起自己之前的承诺。

    卫离让他保持距离，他却还是想要亲口解释一番。

    虽然，已经于事无补。

    季书昱还在往上走，陆念不得不转身看向他，“伯意侯，不要再往上了。”

    季书昱停下自己的脚步，苦笑着看向陆念，“就几句话，我完便走。”

    陆念看着季书昱卑微的样子，侧过头，心中微叹，终是不忍心。

    “白薇，你去下面守着。”

    “姑娘……”白薇依然有些担心。

    陆念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

    阁楼被一道屏风分成两个部分。陆念率先走进屏风后，季书昱进来时便只能看见屏风后侧立着的影子。

    季书昱苦笑一声，“我知我今日唐突四姑娘了。但当初之事我总要给四姑娘一个交代。”

    陆念不言，季书昱就继续往下。

    “当初我承诺求娶四姑娘绝非一时之语。怨我未和家中母亲清楚，才将事情一拖再拖。本来，我是算在太后寿宴后来提亲的。谁知却……”

    季书昱没自己母亲的不是，全将责任拢到自己身上。

    但提亲之事有什么不清楚的。只是季书昱的母亲不想要自己做她的媳妇而已。

    季书昱不，陆念就不揭穿。

    “但不论怎么，是我毁诺在先。季某，对不起四姑娘。”

    季书昱拱手做赔罪状，陆念隔着屏风看着他，终是叹气道：“伯意侯，你没有对不起我。男婚女嫁这种事本就是要经过媒人之口才算数。世事无常，伯意侯无需在心中有愧。”

    陆念始终大度，但季书昱却私心地希望她能愤怒，能激动，能训斥自己。

    当初他不介意陆念不喜欢自己，如今看来，也未必如此。

    季书昱苦笑，抬起头，隔着屏风道：“四姑娘，我欠你一次人情。若是日后你有所难，季某必定帮忙。”

    屏风后的人没有话，阁楼的门开着，季书昱转身几步就能离开。

    季书昱终是道：“四姑娘，不，念妹妹……再见。”

    陆念看着屏风外的人，静默无言。

    季书昱最终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人，转身往外走。

    忽的，窗户似乎被什么砸中一样，发出“咚”的一声。

    陆念往发出声源的地方看去，楼梯口传来人话的声音，“这里安静，夏季不会有人过来……”

    陆怀文！

    楼梯声响，楼梯下的人已经要往上走。

    因为视角问题，外面的人并没有看见站在阁楼门稍里的季书昱。

    陆念全身紧绷，她环视四周，目光忽然对上身后的衣柜。

    衣柜和屏风都是方便女眷换衣的摆置。

    陆念双眸一亮，又轻又快地开衣柜。

    空间正好，够两个人站进去。

    陆念快步走到屏风外，向季书昱示意里面的屏风。

    下面脚步声迫近，陆念终于在最后一刻关上衣柜门。

    光线骤然减弱，下面的人也上了阁楼往里走。听脚步声，是两个人。

    陆念和季书昱对站着，紧张之下的放松，陆念突然想。

    她为什么要和季书昱一起躲进来？

    明明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待在外面，如今却……

    陆念低头，心中感叹自己慌乱中出错。

    外面的两人却没注意到阁楼中有人，陆怀文和一个男子一起走进来。

    阁楼幽静，卫离刚进来，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侧头往屏风那看，陆怀文顺着他目光看去，“殿下，怎么了？”

    陆怀文的很快，卫离拦都没拦住。

    陆念躲在衣柜里，全副心神再次紧绷起来。

    外面的人，是卫离？！

    陆念心中觉得完了，她不用抬头似乎都能感觉到季书昱的讶异不解。

    今日可没有皇子来他们陆府赴宴，陆怀文这一句殿下，属实奇怪。

    卫离收回自己的目光，往前走了几步，淡淡道：“无事。只是觉得这阁楼中的屏风设计很好，多看几眼。”

    卫离一话，季书昱便瞪大了眼睛。

    他记得这个声音——卫离。

    陆念低着头，心中不安倍增。

    她直觉，今日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