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惩治
陆念骤然提到杜夕玉, 陆怀文险些都没反应过来。
陆念看着陆怀文惊诧的样子,便不算将后面的话收回去。
她在陆怀文面前总是乖顺的模样,让陆怀文以为她有多听话。可纵使这样, 当面对叶志专等人的责备时,陆怀文还是第一时间选择相信了叶彤。
陆念突然就很想知道,当初她的母亲, 面对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形。
当陆老夫人为难,叶彤责难时, 陆怀文是不是也没有站在她的母亲身边?
“这件事与你母亲有什么关系?”陆怀文皱着眉道。
“这件事与母亲无关吗?父亲, 叶公子惦记的是母亲为我留下的嫁妆,是舅舅远赴京城为我保下的嫁妆。父亲知道陆府声誉重要,那女儿的声誉呢?先是裴子默的事, 后又来叶志专的事。父亲就觉得这些只是巧合吗?还是父亲只愿意相信这些是巧合?”
陆念的质问劈头盖脸砸下来, 陆怀文看着眼前丝毫不让的女儿,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仿佛看见杜夕玉站在他面前,质问他。
“这些年,父亲一直很忙, 忙到没有时间关心母亲, 连母亲的生产都赶不及。父亲知道吗,母亲怀孕那段日子, 锦春院的那位日日来府上。那时候,所有人都在, 父亲要娶她为平妻。父亲只看到了她接替母亲的位置理好陆府, 可父亲可曾想过,您不在陆府的那些年,是谁理好陆府,是谁日日洗手作羹汤等着父亲回来?”
“父亲, 是不是只要我们不,您就默认母亲和我过得很好?”
陆念到最后,双眼泛红,但却没有一点眼泪。
她难过吗?
她不难过。
陆念甚至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今日为何要这些话。了又如何,陆怀文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他只会觉得她这个女儿无理取闹罢了。
陆怀文看着陆念,一时不知该什么,他根本没想到陆念会这些话。
陆怀文久久没有话,书房内安静得吓人。
陆念突然觉得有些累,她退了一步,向陆怀文行礼,“今日女儿话唐突,但叶府兄妹那里,女儿不会道歉。若是父亲要罚,那便罚吧。女儿告退。”
陆念完,就转身往书房外走,连听陆怀文话的意思都没有。
陆念如此不恭敬,陆怀文觉得自己应当是要生气,要暴怒的。
可是他看着陆念走出书房,却一句话都没。
往日里那个乖顺温和的女儿消失,和曾经那个在他面前红着眼质问的女子重合起来。
陆怀文第一次发现,他根本没有看清自己的女儿。
不,他根本没有看清他身边的任何人。
当初的杜夕玉是,如今的叶彤也是。
*
叶志专的事悄无声息地过去,就像是当初裴子默的事一样,所有人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叶彤还是整日装出慈母的样子,但脸色却日渐难看。
陆怀文已经许久没有回锦春院休息了,他整日睡在书房里,就算陆老夫人去劝也无用。
很快,京城局势也开始动荡。
朝中有人弹劾薛首辅他纵容儿子当街人行凶,欺压百姓强抢民女。
一旦开始有第一封奏折,后面开始弹劾话的人就越来越多。
这些年薛首辅权势太大,为人又独断专横,早积下不少民愤。有了第一个人,后面发泄不满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文昭帝的书案前每日都堆满了弹劾薛首辅的奏折,薛学义也被罚在家中关禁闭。
原本朝中还有人不停上奏折要皇帝早立太子,言官们充分发挥了自己言辞的厉害。
三皇子谢景逸纵容薛家公子当街人胡作非为,从无一次阻拦,这样的人的如何能做太子?
劈头盖脸的责问从薛首辅那儿开始转移到谢景逸那儿。原本还请奏封太子的折子越来越少。朝廷内外吵得不可开交。
七月的最后一场雨落下,朝廷中终于传出消息,暂时将封太子的事压下。
“二皇子为燕王,三皇子为齐王,四皇子为梁王。陛下还真是惦念着二皇子,如今封王竟然也不忘二皇子。”白薇在一旁感叹道。
三王同封,文昭帝算是勉强压下了朝中封太子的声音。
从封号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四皇子是宫中淑妃所出,本就不受重用。如今一朝封王,文昭帝算是把他也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以前同是皇子,三皇子又太过出色就看不出什么。如今四皇子被封王,谢景逸很快就会注意到自己还有这么个弟弟。
看似平静的局势不过是一时的。
文昭帝开始铺路了。
手中的书久久没有翻过去一页,陆念看着书上的那些字,却一点都没看进去。
当初薛学义欺负的那个贩已经被卫离派人送出京城,薛家后来派出去的人也都被发回去。
那个贩的事情虽,却成了点燃导火索的重要一步。
文昭帝对薛家的不满已经初显,只是朝中会有多少人能看出来?
陆念还在思索三王同封的事,一个丫鬟着门帘进来,站在门口低着头道∶“姑娘,薛府的二姑娘递了拜帖进来要见姑娘。”
陆念一怔。
薛诗珺?
现下这种情况薛诗珺还有心思来见她?
“将薛姑娘请进来。”
心中猜想再多,但人既然已经来了,便只能见。
丫鬟领着薛诗珺进来。
薛诗珺依然穿着青色的衣裙,头上发饰简约但都精致得很,看的出是好好装扮一番的。
陆念看着薛诗珺不动声色地量着自己的屋子,只当没注意到。薛诗珺笑着走上前,脸上笑容温婉,“我还怕我来得太唐突,妹妹不肯见我呢。之前我要替大哥向妹妹赔罪,可家中一直事杂没能抽出空来,今日才刚刚将事情处理完便来见妹妹,妹妹不会责怪我吧?”
上次是四姑娘,如今就变成了妹妹。
陆念听着,若不是她自己知道和薛诗珺没有很好的关系,还要以为薛诗珺是她的闺中密友。
“薛姑娘不用这么,之前的事已经了结。薛公子也知错就改,不必再向我们道歉。”
知错就改?薛诗珺听到这话脸上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薛学义听了她的话勉强道歉,本想之后再去找那贩算账。结果,他派过去的人竟然都被不知名的手揍了一顿。
薛诗珺自己忙,的确不是撒谎。她忙着应对薛老夫人的责难。
薛老夫人最疼爱自己的这个孙子,听薛学义被薛诗珺逼着道歉,当即就动怒。
再加上薛首辅因为薛学义的事被弹劾,薛老夫人又是责怪她劝兄长不利,又是责怪她在外面不给兄长面子。
薛诗珺这半个多月气得要死,如今还不能陆念不对。
“那可不行,我既然答应了妹妹就一定要来的。这个是我特意挑选出来赔罪的礼物,妹妹看看喜不喜欢。”
薛诗珺身旁的丫鬟手上捧着一个木匣子,薛诗珺刚完,那丫鬟就适时地将匣子开。
匣子里面铺着一层绒布,绒布上面放着一套白玉头面。白玉通透莹润。
“这是我特地去挑选的,我本来也喜欢得紧。但既然是道歉就要有诚意,所以我将这套头面送给妹妹,妹妹可不要嫌弃。”
割舍自己所爱来道歉,薛诗珺的话就让人有一种收了赔罪礼还要心生愧疚的感觉。
陆念看着那套头面,轻轻浅浅地笑着。
薛诗珺要她感恩戴德地接受,她偏不。
“这套头面这么贵重还是薛姑娘所爱,我不敢收。薛姑娘今日上门道歉心意已经足够,这套头面薛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薛诗珺听着意料之中的婉拒,笑着道∶“有什么不敢收的。我与妹妹一见如故,这也算是我的见面礼。妹妹就不要推拒了。”
薛诗珺觉得,陆念还得再推拒几下。
可下一刻她就听见陆念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勉强收下,多谢薛姑娘的好意。”
勉强……收下?
薛诗珺觉得自己仿佛想起了自己上次被陆念堵回去的感觉。
薛诗珺看着木匣子被白薇接走,脸色有些难看。
她等了许久才等到那套头面,本想借此得陆念的欢心和歉疚,可如今她怎么觉得自己割舍所爱也没有换回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呢?
薛诗珺重新看向眼前的人。
陆念端坐着,见她看过来便露出浅浅的笑来,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太疏远。
纵使她一口一个妹妹,她还是称自己为薛姑娘。
薛诗珺觉得,她之前的估计或许错了。
陆念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容易取得信任。
薛诗珺量着,陆念就任由她量。
如今礼也送完了,歉也道完了,想必薛诗珺就要进入正题了。
陆念正这样想着,就听见薛诗珺笑着道∶“妹妹,不知卫公子可在府上。我了要向你们道歉,可我一个女子不好直接拜访卫公子。妹妹可否带我去见见卫公子?”
“兄长吗?我也不知他在不在府上,不如我先让丫鬟去问问……”
“何苦劳烦她们走着一趟。如今天气凉爽,我们一起去卫公子的院子。就算是他不在,我们一起走走也好呀。”
薛诗珺拍板定论,起身拉着陆念就往外走。
去锦明院的路陆念走过很多遍,但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这条路太短了,短到下一刻她就和薛诗珺站在锦明院外。
锦明院的下人见陆念过来,赶忙迎了出来。
“四姑娘是来找主子的吗?主子今日不在院中,四姑娘要是有话可给奴才听,奴才传达给主子。”
“不在吗?那卫公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薛诗珺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那下人摇了摇头,答道:“奴才也不知。”
陆念能够明显感觉到薛诗珺的失望,虽然她还在笑,但笑容明显淡了许多。
“兄长要是回来的话,麻烦你跟兄长一声,就我和薛姑娘来过,薛姑娘是特意就上次薛公子的事来道歉的。”
陆念三言两语交代了薛诗珺的来意,那奴才点头应是。
一趟走动果真如薛诗珺自己所只是走走。
回去的路上薛诗珺远没有来时那么热情。陆念也不话,两人就安静地走着路。
忽的,薛诗珺看着陆念腰间的香囊道:“妹妹腰间这香囊的针脚好生熟悉,跟我之前在卫公子腰间看到的荷包针脚很相似。”
卫离腰间的荷包薛诗珺仔细注意过。
如今她才发现,那青竹荷包的针脚和陆念腰间香囊极其相似。
难道……
“兄长腰间的荷包是我绣的。兄长教我丹青,那是我的回礼。”
薛诗珺的笑容明显僵住。
陆念当作看不出,浅笑着道:“薛姑娘怎么了?”
薛诗珺不能发作,只能摇摇头道:“无事,只是没想到妹妹针线这么好。下次可要好好教教姐姐。”
薛诗珺嘴里着下次,等回到锦辞院,没几句话就请辞离开。
陆念送她出院外,看着她稍显急促的脚步,心情竟有一种莫名的舒畅。
陆念心情好,晚间用饭时便有食欲许多。
丫鬟们将饭菜上完,只有一个丫鬟留下来陪在陆念身边用饭。
陆念拿着筷子,正要动筷,忽然看了看身边布菜的丫鬟,“白薇呢?”
往日里伺候陆念吃饭的都是白薇,可今日却是另一个丫鬟。
那丫鬟听见陆念问话,低着头答道:“白薇姐姐今日有些不舒服便让我来伺候姑娘用饭。”
“不舒服?怎么了?”
“许是昨夜受了凉,今日有些头疼。”
受凉?头疼?
陆念放下筷子,食欲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薇在哪里,我去瞧瞧她。”
那丫鬟听见这话便有些慌,“白薇姐姐了,姑娘最近这些日子食欲不好,难得今日让厨房加了菜。白薇姐姐嘱咐我一定要让姑娘好好吃饭。白薇姐姐自己歇息一会儿就好了,姑娘不如用完饭再去看白薇姐姐?”
若只是歇息一会儿就会好,白薇根本不会自作主张去休息。
“我再问一遍,白薇在哪儿?”
陆念话中有着隐隐的压迫,那丫鬟终于不敢再多,老老实实领着陆念去见白薇。
陆念踏进去时,正巧看见白薇掀开自己裙摆,另一个丫鬟坐在床沿拿着药酒帮她敷瘀血的膝盖。
陆念看见的,是一片青紫的膝盖。
坐在床沿的丫鬟边揉边哽咽道:“五少爷也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踢得这么重?”
五少爷?陆廷晖。
陆念面色全冷,她抬脚往里走,屋里的两个人很快就注意到她。
“姑娘?”白薇惊诧地喊道,看向陆念身后的丫鬟,见她低着头,便知道她没有瞒过陆念。
白薇着就要下床,陆念几步上前止了她的动作,从旁边丫鬟的手里接过药酒,“不必下来。你都伤成这样,何必拘着那些虚礼。”
陆念将药酒倒在掌心中,尽量轻地揉,白薇却还是轻轻“嘶”了一声。
陆念动作一顿,白薇立即露出一个笑容,“姑娘,我没事。你别听她们乱,五少爷一个孩子哪能有这大的力气,这是我自己不心弄伤的。”
“你们还不吗,今日发生了什么?”陆念根本不听白薇的话,低着头淡淡地道。
站在旁边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白薇对着她们轻微摇头。
刚刚给白薇敷药酒的丫鬟看着白薇的伤口终于受不了,自己跪了下去,“姑娘,白薇姐姐的伤都是五少爷弄的。”
白薇想要阻止那丫鬟,丫鬟却不管不顾地继续道:“今日卫公子派人送樱桃过来,白薇姐姐过去拿。谁知半路上遇见五少爷,五少爷吵着嚷着非要白薇姐姐把所有的樱桃都留下。白薇姐姐不敢替姑娘做主,五少爷不依不饶,最后见那些下人不给他,竟然用力将白薇姐姐推到在地,还用脚踢白薇姐姐的膝盖。若不是下人们拦住,五少爷还想用石头砸白薇姐姐。”
白薇膝盖上的淤青太重,陆念最终放弃了自己给她敷药酒,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丫鬟道:“现在天色还不晚,你去外面请个大夫来看白薇。你守着白薇,别让她下床走动。”
两个丫鬟纷纷点头,出真相的那个丫鬟赶紧起来跑出去请大夫。
陆念将药酒给丫鬟拿着,回头看着白薇道:“你好好歇息。这几日便不要做事了。我会安排她们来帮忙,别逞强知道吗?”
白薇见陆念神色很淡的样子,便有些急,“姑娘,别为了奴婢和他们起冲突。奴婢这伤很快就会好的,没什么大事。”
陆念浅笑着轻拍了拍白薇拉着她衣袖的手,“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白薇看着陆念把衣袖抽出来,想再什么到底也没开口。
她知道,她劝不动陆念了。
*
锦春院灯火通明,奴仆们来来回回,不断往正屋那边端着菜。
正屋里,饭桌上已经摆满了菜。陆怀文见丫鬟们还在上菜,皱着眉道:“这些已经够了,上那么多吃不完浪费。”
叶彤一听,赶忙叫停了丫鬟们。
她看着陆怀文,心翼翼地笑着道:“我也是见侯爷今日来高兴,平日里我不会这般吃饭的。毕竟就我一个人,哪里需要那么多菜。”
叶彤着,适时露出伤神的表情。
陆怀文看着,心里叹了口气。
这半月多他一直睡在书房,陆念的话让他意识到裴子默的事和叶志专的事绝非巧合。
他问了,查了,得到了答案。
可叶彤到底还是替她理陆府这么多年,陆老夫人又一直劝。
所以,今日陆怀文回了锦春院。
叶彤深知上次矛盾由何而起,这次根本不提陆念。两人算是和谐地用完这顿饭。
叶彤正想着要如何留下陆怀文,忽然外面嬷嬷急匆匆地走进来,直道:“侯爷,夫人,四姑娘来了。”
陆念?
叶彤听见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安。偏偏陆怀文在,她不能不见。
“还不赶紧请四姑娘进来?”
叶彤这边觉得紧张,陆怀文这边也觉得有些尴尬。
从上次陆念质问他后,他们父女俩已经许久未见。
这再见面,竟然是在叶彤的屋子里。
陆怀文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那厢陆念在下人的领路一路进了正房,她脸上没什么笑容,进了屋按着规矩给陆怀文和叶彤请安。
陆怀文轻咳一声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要与你母亲?”
陆怀文出“母亲”二字时,不知为何卡顿了一下。
间顿虽,叶彤却还是感觉到了。
陆怀文对她的芥蒂并没有消失。
陆念低着头回答:“今日兄长送了些樱桃过来,女儿觉得不能自己一个独尝,便特意送过来。”
陆念完,后面的丫鬟便端着两个食盒过来,放在桌子上。
食盒里面放着满满的樱桃,颗颗饱满。
陆怀文看着那满满两个食盒的樱桃,却不自觉地皱眉。
太多了。
如今是樱桃已经下市,留下的也大多不能这么好看。
“你兄长送了这么多樱桃?”
若不是如此,陆念怎么能给锦春院也送来这两食盒的樱桃?
“兄长没有送多少,正好便是这两个食盒。”陆念淡淡地道。
陆怀文抬头不解地看向她。
陆念低着头解释:“父亲大概不知,今日午后我身边的丫鬟去拿樱桃,正巧碰见五弟。五弟大抵是很想吃樱桃,我身边丫鬟也不懂事,五弟想要就应当给的。她却想着没有我的话不敢轻易替我应允。五弟气极将她的膝盖踢得红肿。我瞧见了,才知道自己的疏忽,因此特地把两盒樱桃都送过来。”
陆念不紧不慢地把话完,陆怀文的脸色当即就皱了眉。
叶彤心里感觉不妙,刚想什么,就听见陆怀文道:“去,把五少爷叫过来。”
下人们忙不迭地去叫陆廷晖,叶彤看着陆念平静的样子,心中骤然愤恨。
她觉得,陆念今日是故意的。
明知陆怀文好不容易回了她的院子,偏偏过来搅这么一桩事。然而心底再不满,面上却还不能露出来,“那丫鬟的伤怎么样,重不重?”
“我让人去请大夫了,现下还不知情况,不过这些天应当是不能下床走路了。”
陆念话落,陆怀文明显更怒。
叶彤到底还是皱了眉,“廷晖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有那么大力气?”
“女儿也疑惑,特地问了情况才知道,五弟是用力把她推在地上,趁她起不来的时候去踢她的膝盖。后来五弟大概是觉得不解气,还想用石头砸,但被下人们拦住了。”
陆念完,叶彤恨不得自己没问。
那厢陆廷晖被嬷嬷拉着过来,他一进来就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樱桃,猛地冲过去,陆念站在中间,一下子被他撞开。
“樱桃!母亲,这都是我的吗?”陆廷晖着就拿了好几颗樱桃想要塞进嘴里。
陆念被他撞的一踉跄,捂着自己的腰面色一时有些白,还好有丫鬟扶住她。
“陆廷晖!”陆怀文终于忍不住怒声道。
陆廷晖被吓得一激灵,手中樱桃顿时掉在地上,圆滚滚地滚到陆念脚边。
陆念看着那个脏兮兮的樱桃,低着头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陆怀文却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声音放的轻微,“念,怎么样?”
陆念摇摇头,松开咬着的下唇,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五弟不过一个孩子,哪能撞的多厉害。”
陆念把叶彤的话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陆怀文更加生气,“孩子?谁家孩子像他这样!念,你先过来坐着。”
陆怀文开口,陆念也没有相让,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低着。
叶彤抓住时机赶紧向陆廷晖道:“廷晖,还不赶紧向你四姐道歉,你刚刚撞到你四姐了。”
叶彤提醒陆廷晖,陆廷晖却根本不上道。
“我只是轻轻撞了一下而已。母亲,你快让人把这些樱桃洗洗,我想吃樱桃。”
“樱桃?陆廷晖,你你今日午后做了什么?”陆怀文已经气到极致,语气反而平静下来。
陆廷晖闻言就更加不怕,还真的想了那么一会儿,“我没做什么,就一直在后院玩……啊,对了,樱桃。爹爹,我今日碰见四姐身边的人了,她们拿着樱桃,我只是想要尝一口她们都不肯。要不是……”
“要不是你动手人,你四姐还不能这么自觉地将樱桃送过来是不是?”陆怀文接过陆廷晖的话道。
“是啊,四姐怎么能这么气……”
陆廷晖话还没,叶彤便厉声道:“闭嘴,你四姐是你长辈,你怎么能这么长辈?”
陆廷晖被叶彤训得一懵,完全不明白怎么了。
陆怀文却语气很平静地道:“谁都不许插话,陆廷晖,你继续。”
陆廷晖看着他母亲有些奇怪的脸色,不明白怎么了,但还是本着自己想法道:“爹爹,祖母了,陆府所有的好东西都该是我的。不过两盒樱桃而已,她们也敢拒绝我。”
叶彤听着陆廷晖这些话,彻底放弃了挣扎。
今天这件事,不能善了了。
“五弟,如果你想要樱桃与我一声便是,何必为难那个丫鬟。如今她膝盖红肿,只怕会疼上好几天,五弟就一点歉意都没有吗?”陆念开口问道。
陆廷晖闻言理直气壮地道:“我不过踢了她一脚。我平日里这么对待院中的人,也不见他们叫一声疼啊。”
话到此,陆廷晖算是自暴完成。
陆念低着头不再话,手却一直捂着自己的腰。
陆怀文看着自己儿子,手上青筋毕现。
“把五少爷身边服侍的人全部叫过来,我要问话。”
陆廷晖身边的人被全部召过来,一群人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起不敢开口话。
但陆怀文毕竟不是后院女子,几句斥问下,那些人也顾不得叶彤在,什么都了。
陆廷晖整日责下人,功课找人替写……
至此,陆怀文算是明白。以前那个虽然爱玩但还算听话的陆廷晖根本就是假象。
而这个假象是由他的母亲和他的妻子一手包装出来的。
陆怀文看了看漠然神色的陆念,又看了看拒不认错的陆廷晖,忽然觉得很心累。
他这个父亲,做的还真是失职。
“来人,去请家法。”
叶彤顿时吓得跪在地上,“侯爷,不行啊,廷晖才这么,他怎么受的住?”
陆怀文冷冷地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叶彤,“你若是好好教他,如今便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陆廷晖被拉出去时还在大吵大嚷,觉得自己不该被。
叶彤跪在陆怀文脚边,捂着脸哭。
陆怀文却没有动容一分,他走到陆念身边,轻声道:“你先回去吧,那些樱桃也一并带走。日后只要是你兄长送的东西,不必分给其他人。”
“以前的事,是为父委屈你了。”
陆念起身,低着头听陆怀文这些话。
陆怀文话中带着真切的歉意,可陆念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女儿不敢责怪父亲,父亲也勿要多想。”
很客套的一句话,陆怀文听着,原本想要伸出去摸摸陆念发顶的手顿住。
锦春院里还能听见陆廷晖的叫声,陆念回去时正巧和寿安堂的人错过。
锦春院的动静这么大,陆老夫人不会不管的。
天亮时分,一切吵嚷已经结束。
陆廷晖被关到祠堂反省,除了大夫和送饭的嬷嬷,谁也不准探望。
陆老夫人最终也没有劝动陆怀文。
陆念在锦辞院待了一天,也没有听到陆老夫人那边来人。
今日请安陆老夫人免了,叶彤那里更不用。
陆念等了一天,直到天色渐暗,寿安堂那里也没有动静。
陆老夫人竟然没有找她的麻烦。
陆念面色平静地看着外面的夜色,缓缓将窗子关上。
迟到的父女之情,她已经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