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就敲定保送的, 在连硕近年来都不常见；而有机会参加IBO的，在连硕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这下温软算是载入学校史册，成为连硕的骄傲。

    不少学生都曾立下如此豪言壮志：今天我为学校而骄傲，学校明天会为我而自豪, 而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温软就是那万里挑一, 真正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即便如此, 她依旧每天乖乖来上课，丝毫没有因为保送就搞特殊。一个标杆竖在这里, 重点班的同学们就厮杀的更为激烈了，人在高三, 身不由己。

    某天课间, 甄远在对完阅读理解的答案后，爆发了。他捶桌一声撕心裂肺，见者流泪, 闻者伤心, 把正跟凌飞讨论数学竞赛题的温软吓得不轻。

    “你把我们吓死, 有什么好处？”温软捅捅甄远的后背。

    甄远哭丧着脸, “好继承你的国一保送北大。”

    温软被逗乐了，伸手拍拍凌飞的脑袋，“你想的美, 我儿子在这儿呢，只此一个。”

    甄远又是一声悲鸣，“我他妈连继承权都没有！”倍感凄凉。

    简明此时也苦着一张脸, 确认过眼神，是被学习碾压的人，“被保送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然会显得我们更加无能。”

    甄远跟着附和：“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 为啥差别就这么大呢？”

    怨声载道，温软也觉得自己这个过来人应该拉老铁们一把，于是建议道：“每周日下午，我们都聚一起，然后你们把难点和易错点给我，我帮你们辅导，怎么样？”

    “等我数学竞赛完了，咱们就二对二。至于场地，来我家也行，或者轮流坐庄。”凌飞也从竞赛题里暂时抽离，赞成温软的提议。

    温软了个响指，“我觉得一起学习效率高，你们有不会的就问，没有就各学各的，反正我也要准备IBO。”

    向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感叹道：“你真准备进军IBO啊！大佬，请收下的膝盖。”

    “当然了。”温软连连点头，“都走到这一步了，当然要会会全世界顶尖选手。再了，如果我能有幸成为这四分之一，北大就同意我本硕连读，这条件太诱人了！”

    “我能不能也申请加入学习会？”

    升入高三，就连向萱都比以前变得正经了许多，毕竟面对人生重要的节点，除了傻子才儿戏。

    向萱也算是成功入了坚固的四人团体，温软早把她当自家姐妹看，“热烈欢迎！”

    五个人一合计，就敲定了计划。外人其实也很眼馋，可是羡慕不来。

    如此一来，温软更加忙了，不光要客串一下凌飞的竞赛老师，还要几门学科兼顾指点其余三个“问题儿童”，她对着镜子瞅了眼黑眼圈，仿佛保送是假的。

    转眼间，凌飞的决赛时间也到了。他以省一的优异成绩进入到国决60人的大名单，要先在北京进行为期一周的集训，然后再考试。

    出发前夕，凌飞整个人都表现的有些燥，常有心不在焉，默不作声，答非所问的情况出现。他的状态都被温软看在眼里，她觉得能理解。

    从数学老师那里回来，凌飞就开始对着纠错本发呆，然后又拿出竞赛题皱眉，写写算算间没得出来答案，焦虑的揉了两下头发，在演算纸上大力的划拉几道发泄。

    温软伸手抚上了他握笔的手，凌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转向温软充满疑惑。

    “我们逃课吧？”

    如果不是看着温软的眼睛，凌飞简直不能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出来的。凌飞愣了片刻，“现在吗？”

    “不然呢。”

    “可是马上就要上课了，而且我还要做竞赛题。”凌飞觉得温软一定是疯了。

    “上课现在对咱俩有约束么？”温软冲凌飞得瑟的眨眼，“再你以前也过大考大玩，我觉得这种豁达劲儿就挺好的。”

    温软完就拽着凌飞跑出教室，也不顾校园里那么多双眼睛。凌飞从刚开始的顾虑重重到后来的抛开心结，难得软糖这么主动，他不能这么不给面子。

    随便搭上了校门口的一辆巴士，两人在思橙江站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江面平静无波，但混着凉意的江风却格外清爽。正值工作时间，往来间并没有什么人，偶有老头儿老太太闲聊经过，长者慈祥的声音更显得祥和，让这里成为闹市中的一片世外桃源。

    沿江公路旁，温软与凌飞分坐在两个石墩子上，他们并没有交流。天空上方的白云大团簇拥如棉花糖，水鸟盘旋，偶尔一个俯冲捉住一条鱼，一切都是最自然的状态，舒适惬意。柔和的江风拂过温软的面庞，带动发丝搔的她鼻子发痒，温软眯起眼，了个喷嚏。

    凌飞这才将视线转移到温软身上，“回去吧，别着凉了。感冒可就不好了。”

    “舒服死了，我还能再静静坐上半个时！”温软伸了个懒腰，话语间慵懒的像只猫。

    “你不会就是带我来发呆、喝西北风的吧？”

    温软并没有理会凌飞的疑问，反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心情平复了些？”

    “我什么时候焦虑过？”

    儿子就嘴硬吧… …

    温软依旧保持着眺望的姿势，捋好耳边的碎发，眼神悠远，“就这么看着浩瀚江面，仿佛时间停止，整个人都从容了呢。”

    凌飞顺着温软的视线，集中在尽头的一簇云雾上，点头附和。

    “每当我亚历山大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坐坐，然后就觉得浩瀚宇宙，万物皆缥缈，我那点不足为道的烦恼又算得了什么呢？”

    凌飞追问：“你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温软笑笑，“不怕你笑话，就在国家决赛前。”

    “你也会为竞赛不安？”凌飞也觉得温软就是考试机器，颇感惊讶。

    “所以这个只有我懂你。”温软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我们这种竞赛生的压力是没有人懂的，普通的学生光是应付高考就已经很难了，如果我们向他们诉，就显得无病呻-吟。”

    “我我不安了么？”凌飞依旧倔得不肯低头，但是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燥劲儿已经完全褪去，软糖真是最好的灭火剂。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最要面子了，温软看破不破，“我把秘密基地跟你分享了哟~”

    凌飞忽然笑的痞痞的，生动起来，“那作为回报，我把自己跟你分享。看我多够意思。”

    忽然开车？

    “要不是看你竞赛当前，就让你骚断腿。”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凌飞又回来了。温软松了口气，“走吧，回学校，出来时间也不短了。”

    “治愈完毕！”

    凌飞手脚麻利的从石墩子上跳下来，看着有些费力的温软，他忍不住坏笑。

    温软佯怒：“不准笑！”

    “你只管往下跳，我保证能接住你。”凌飞朗笑着向温软张开双臂。

    温软眼睛一闭，跳了下去，果然被凌飞稳稳的接住。但他没有立马放下，甚至还抱着温软转了两圈，直到温软在他胸膛上捶了两下，“还不放我下去？”

    凌飞依言，将温软轻轻的放在地上，却依然把女孩圈在怀里。“报送名单上见！”他绽放出自信的笑容。

    三天后，凌飞踏上了北上的征程，背负着连硕全体师生的希望，以及自己的雄心壮志。

    集训挺变态的，直接把手机都给收了，切断了外界的联络。失去联系的温软比热锅上蚂蚁还要急，天天念叨着凌飞的名字。

    简明捂住耳朵，“别念叨了，耳朵都快长茧了。”

    甄远哼哼唧唧：“飞哥多靠谱，你还是多担心担心我们吧。”

    凌飞不在的这几天，向萱干脆直接搬到了温软身边，“软糖，你这么担心飞哥，不如直接杀到北京去。反正你也没有高考压力。”

    温软觉得这是她穿书来做出的最大胆的决定。反正在凌飞刚到的那天，他就把地址给了自己，守株待兔还能蹲不到人？

    儿子，等着迎接爸爸的应援吧。

    是惊喜，绝对不是惊吓哦。

    温软“千里追夫”的事成了连硕美谈，但那是后话，她机智的托学校看门大爷给凌飞带了话，终于在竞赛的前一晚，集训结束见到了凌飞。

    北京的十二月刺骨寒冷，温软就算在穿书前算半个北方人，也没受到过如此严寒考验。凌飞将温软带到附近的麦当劳，在一众集训生羡慕的眼光中紧紧簇拥着温软，狂撒狗粮。

    这一个星期来的相处，大家都熟了，其中一位室友热烈起哄道：“飞哥，咱这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实名羡慕！”

    “别乱... ...”凌飞笑着直挠头，“虽然现在不是，但以后是。”

    “哥儿们赶紧撤了。”为首的男生轰着看热闹的人们，“宝贵的时间留给情侣们。”

    又是一阵龙卷风般的哄笑，五秒钟内人全散了。

    点好餐，温软抱着热奶茶吸了口醇香，“你可以啊，走到哪里都是飞哥。”

    凌飞故意咳嗽两声，得瑟道：“那是咱的人格魅力在闪闪发光好吧。”

    温软差点被呛着。

    一个星期没见到面了，还怪想念的，凌飞盯着温软拼命看，把温软看的越发不自在。

    “别看了，我脸上也没有竞赛答案。”

    “但是能解相思。”

    暖光灯下，温软冻得发白脸颊一下红到耳根，“我看你生龙活虎的，还是竞赛不难。”

    凌飞却岔开话题，“一个人来北京多危险啊，你不该来的。”话虽这么，但男生的笑就没有停下来过，双眸灿若繁星。

    温软毫不在意，“明年这里就是爸爸的地盘了，当然要来提前视察一番。”

    “这么来你不是看我的。”凌飞依旧嘴角含笑。

    “当然也要来看看儿子的学习情况，然后帮你喊666啦。”

    凌飞被逗得东西都吃不进去了，明天要去考试的紧张感都随着温软的到来消散了。

    “软糖，我现在感觉良好。”凌飞满腹信心，“明天我只要照常发挥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那必须的，你的luckystar都亲自来了。”温软将手里剩下的汉堡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神秘的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凌飞手里。

    是一支笔帽是柠檬的黑色水笔。

    “你来我就很满足了，还送东西啊？”别是一支笔了，就算瓜子壳，只要是温软的，凌飞都会宝贵的收下。

    温软的一本正经：“这是我得国一那场竞赛用的水笔，赐给你了，希望我的好运也能带给你。”

    凌飞拜了下，然后心翼翼的放到兜里，意气风发道：“得嘞，如虎添翼！”

    温软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学校就跟他们两个时的放风时间，毕竟明天就是重要的竞赛。

    “往回走吧。”她提议道。

    虽然短暂，但足以慰藉凌飞；虽然舍不得，但这以后便是朝朝暮暮。凌飞点头，意犹未尽。

    走出店里的时候，外面竟然下雪了... ...

    凌飞什么都要先把温软送回酒店，这一路下来，两人的头发竟然都被雪花弄得有点白了。

    在酒店门口，两人停下来，凌飞盯着温软看了会儿，突然笑的异常温柔。他：“软糖，我们这也算是一起白首了吧。”

    温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竟被猝不及防的戳了下，她愣怔着，连扬起唇角都不自知，任由凌飞帮自己清理着头发上的雪花。

    “那我先走了啊，明天考完见！”

    凌飞朝温软挥挥手，走出几步。温软忽然跑两下，追上去，“凌飞。”抱住了他的胳膊。

    她很少这样直呼他名字，凌飞垂眸看着眼前眸子里闪着异常光亮的女孩，耐心的问：“怎么了？”

    “我们在一起吧”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温软凝视着凌飞疑惑的面容，硬生生的咽下这句话。

    现在不是时候... ...

    凌飞不解的眨两下眼睛，“到底要什么？”

    “没什么。”温软浅笑摇头，“等考完试再吧。”

    凌飞也没多想，还沉浸在温软来探班的快乐中，愉快的答应了。

    “凌飞，加油！”

    “保送大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