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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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望雨满脑子都是告白,他的目光停留在地面上,搜寻不到骰子滚落的方向,就那么空虚地盯着,眼前的画面却是他走到濮颂秋面前,跟对方:“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你。”

    应宗正低声跟颜老板着什么,看见焦望雨突然站了起来。

    “我有重要的事情忘了做,”焦望雨,“先走了。”

    应宗没多嘴去问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眼含笑意地跟他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焦望雨对包厢里的两个人分别了“再见”,然后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酒吧这地方对他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原因并不是这地方鱼龙混杂或是过分吵闹,只是单纯的因为光线昏暗,每次他来,在绝大部分时候都要凭感觉去找路。

    从楼上下来,焦望雨很急,他抓着楼梯的扶手,差点儿就崴了脚。

    那么一下,虚惊一场。

    焦望雨突然想起当初军训的时候他崴了脚,濮颂秋背着他去校医院。

    那个下午,在记忆中或许被不断地美化了,可是焦望雨知道,就算没有记忆美化的加持,那个背着他走在午后阳光中的大男生也很值得他心动。

    濮颂秋是值得他心动的,只是他不清楚自己配不配得到对方的心动。

    焦望雨心翼翼地下了楼,挤过热闹微醺的人群,走出灯红酒绿的酒吧。

    他出门之后,往右走,二百米之外就是可以带他回学校的公交车站。

    焦望雨犹豫了一下,他实在没有耐心等公交了,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奔着学校就去了。

    出租车比公交车快多了,时间缩短了将近一半。

    回去的路上,焦望雨坐在车后座,望着窗外的街景,之前的那股冲动终于慢慢冷却了下来。

    就在不久前,他像是被蒙了心智一样,竟然真的算立刻回学校找濮颂秋,毫不保留地告诉对方自己心里所想。

    他不想再怯懦,不想再逃避,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而躲躲藏藏。

    但冲动和激情真的很容易减退。

    二十多分钟,快到学校的时候,焦望雨的理智已经回来了。

    他估摸着要是自己真的直接跑去跟濮颂秋这个,要么把人吓跑,要么把人吓跑,要么还是把人吓跑,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具体原因,可以参见当初应宗追濮颂秋的案例。

    那叫——前车之鉴。

    “同学,停学校门口?”出租车的司机师傅突然话,吓了焦望雨一跳。

    焦望雨犹豫了一下:“停大门口旁边的公交车站就行。”

    他还没想好怎么办。

    车停下的时候,焦望雨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带漆黑一片。

    “哟,学校这是没人还是怎么了?”司机都疑惑地感叹了一句,“你们这是还没开学呢?”

    焦望雨也觉得奇怪。

    马路左右两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那边依旧灯火通明,这边不仅是学校里面,连路灯都没亮。

    “是不是停电了啊……”焦望雨嘀咕了一句,付了车钱就下车了。

    他站在黑漆漆的公交站台,心里发慌。

    手电的灯光足够他走回宿舍,心点儿就是了,可是这种氛围实在有点儿瘆得慌。

    他看见校门口的保安还在,过去问了句怎么回事儿,对方给的回答是突然停电,不知道什么原因。

    焦望雨迟疑了一下,脚蹭了蹭地面的积雪。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有些过分,但他还是想做一回坏人。

    做一回自私的人。

    焦望雨退回到公交站,掏出手机给濮颂秋发了条短信——你现在方便吗?

    发完,他就关掉了手电,站在那里等着对方的回复。

    他确实没办法像应宗的那样去告白,但今天应宗对他的这些话,并不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不要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而感到羞愧甚至耻辱,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人是有错的。

    要认清这个事实,然后去接受它。

    接受自己的性取向,也接受拥有这个性取向的自己。

    这么多年了,焦望雨的这个心结始终都没有解开,当然也不会因为应宗的几句话就接受了,但他突然想试着跟自己和解,虽然这条路或许依旧漫长,需要的时间也依旧漫长。

    不过,那些都不是他立刻就要做的。

    他立刻就要做的,是重新把濮颂秋拉回到自己身边来。

    焦望雨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他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

    而应宗的那些话里,最让他动容的是那句“我担心的是除了我,他遇不到这么喜欢他的人”。

    他决定自私一把。

    焦望雨站在黑漆漆的公交站,寒风呼呼地刮着,路过他时,刀子一样割一下他的脸。

    但他一点儿都不急。

    焦望雨自己也觉得很神奇,这几分钟竟然是他这一年来心态最平静的一段时间。

    什么都不想,就只是安静地等着。

    等着消息,或者,没有消息。

    好在,濮颂秋没有让他等太久,电话很快就了过来。

    “怎么了?”濮颂秋的语气跟从前一模一样,听得焦望雨好像回到了那个他在体育场等对方来接的晚上。

    焦望雨:“我刚下车,学校里面怎么这么黑啊?”

    濮颂秋沉默了几秒:“你出去了?”

    “嗯。”焦望雨沉吟片刻,只了一半的实话,“出去跟一个朋友吃饭。”

    “停电了。”濮颂秋。

    焦望雨站在那里,反反复复地咂摸着濮颂秋的语气。

    他:“秋哥,我手电丢了。”

    完,焦望雨走到垃圾桶旁,把手电丢了进去。

    此刻的濮颂秋正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他已经这么躺了快一个时了,一个时过去,还没来电。

    “你能来接我一下吗?”这一刻,焦望雨觉得自己坏透了,他从应宗那里学来的第一课就是“欺负老实人”。

    濮颂秋听见焦望雨的话,咬了咬后槽牙。

    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拒绝不了焦望雨的任何要求,哪怕是在他已经做好了远离对方生活的准备之后。

    “你在哪?”濮颂秋从床上坐了起来。

    “校门口的公交站。”焦望雨,“我的手电可能落在公交车上了。”

    黑暗中,濮颂秋叹了口气。

    “等我。”

    2011年,焦望雨已经换了手机,如今他用的这款手机手电功能其实足以帮助他一个人走回宿舍。

    但他不要。

    他要等濮颂秋来接。

    二月末的北方夜里,风卷着前一天下过的雪扫过这座城市,焦望雨蹲在那里,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暗骂自己是个人,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当这样的人、耍这样的手段,实在令人开心。

    他安分地等着,手里攥着手机。

    冷风把他暴露在外的手吹得都僵掉,耳朵都开始发疼,但他依旧等着。

    从宿舍过来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夜里。

    焦望雨蹲在那里唱歌,唱他以前给濮颂秋唱过的那首。

    歌词和旋律都裹上了一层凉意,也不知道他等着的那个人会不会在这路上也被冻得耳朵疼。

    濮颂秋是跑着过来的。

    对于一个视力正常的人来,一旦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其实行动起来就也没有那么困难,更何况,从宿舍楼出来之后,月光洒在雪地上,雪地映得世界亮了好几度。

    濮颂秋朝着大门口跑,他实在没法掩饰自己的担心。

    不仅担心,还有点儿生气。

    明知道自己夜盲,大晚上还要出去跟“朋友”吃饭。

    明知道自己夜盲,手电还不放好。

    濮颂秋是有些愠怒的。

    可更多的,是无措。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在的这一年里,焦望雨或许有无数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对方根本就不是个心细的人,丢三落四是常事。

    那么,他不在的时候,焦望雨找的都是谁?

    是谁在晚上跑好远去接他?

    是谁对看不清这个世界的人伸出了手?

    濮颂秋嫉妒了。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濮颂秋放慢了脚步,等到走出校门时,已经平复了呼吸。

    他不太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多急,有多迫切地赶过来跟他见面。

    他走出校门,远远的看见蹲在那里的人。

    臃肿的羽绒服,厚厚的毛线围巾,可是这一切都不能让对方看起来是温暖的。

    在濮颂秋眼里,此刻的焦望雨孤独无助,内心慌乱失措,急需一个人过去,握住他的手。

    或者,手腕。

    殊不知,他根本就是走进了焦望雨设下的圈套里。

    焦望雨听见脚步声,故意没去看,只是一直蹲在那里声地唱着歌。

    直到濮颂秋走近了,站在了他身边,他停下歌声,仰头看向对方。

    “颂秋?”

    这个时候,要叫颂秋。

    濮颂秋轻声应了一句,然后伸出手去拉他。

    濮颂秋是要握焦望雨的手腕,而焦望雨却一脸淡定地拉住了他的手。

    事实上,焦望雨的心里也没表面那么平静,他都讶异自己竟然这么大胆。

    他用力地抓住濮颂秋的手,像是生怕对方松开,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

    他被对方拉着,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交给了对方。

    “脚麻了。”焦望雨,“蹲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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