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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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四虽有些懵, 但在江余的话音落下后,拔腿就往外走去。

    “姐觉得他可以担得起那个位置?”暗六不解,“他只是街上一个投机取巧的掌柜。”

    “眼光, 机敏,底线都有了, 怎么就不可了?”江余注视着街下来往的行人,在心中构建出一个个猜想。

    首先是开设示范作用的药材店, 让漳州人知道平日里寻常的东西也能有不一般的价值,漳州并不是穷乡僻壤。

    然后是建立商队,加强漳州与外界的沟通。

    最后建立商会, 用以规范漳州商人……

    江余思索完毕, 吩咐旁边的暗六:“等母亲从新璞学堂调的人到后,你负责安排,就安置在我昨日购置的宅院中, 之后的学堂也设在那里。”

    “属下明白, 只是要将暗卫抽调一半, 您这边……”暗六犹豫不决,担忧江余的安危。

    “这边还有府兵,我带着他们也是一样。”江余将一块的刻着新璞的令牌交给暗六,“以后就由你负责漳州这边的学堂建设。”

    给暗六交代完, 便见向四带着一个中年大夫过来。

    “主子, 我选好了地方。”向四带着江余来到一家店铺门口。这也是漳州最大的一间店铺所在地。

    向四解释:“这里处于最繁华的街上, 但只在街尾,并不过分喧闹。并且这儿离城外的积玉山很近,收药材比较方便。”

    完给江余引荐旁边的中年男子:“这位是顾大夫,在药店这方面的事,我也询问了他的看法。”

    江余细细量向四和这位大夫, 确认向四不再像以前一样有自作聪明的心思,道“你通过了,去知府签身契吧。”

    江余给向四签完雇佣的身契后,拿出一沓银票:“你用这些将那家店铺买下,但这个店铺你还要落在你兄弟名下么?”

    向四看向只是雇佣并不是卖身的身契,脸色变换几下后,一握拳头,下定决心道:“将铺子落在顾大夫名下。”

    江余给他信任,他自己也得识趣。

    旁边的顾大夫也上道,主动和江余签订了雇佣契书。

    两边都交代妥当,药铺便按照江余的计划开设起来。

    景平六年秋,康泰药坊横空出世,从漳州起源,快速传遍整个大楚。甚至传出了康泰药坊治百病的美名。

    景平七年春,漳州一家不起眼的女学悄然登上了京城新平山的下属学堂名单。

    景平八年夏,黄河决堤,随着洪灾后,便是大疫。

    康泰药坊研究出炮制后便于运输的药粉派上了用场,一辆辆马车在新建设的道路上驶过,直达灾区。

    有着及时的救援,这场原本应该死亡百万人的天灾最后只有一万伤亡,其中的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洪水,在大疫初就没挺过去。

    因为组织救援及时,加之这些年来教化有功,漳州不仅商业迅速发展,在科举上也表现优异。

    陈明轩不仅在民间被戏称为状元公,在朝会上也被屡次提及,皇帝透露出要召回陈明轩并加封时,无一人反对。

    漳州知府,这是江余在这里过的第二个春节,这会儿猫猫和娇娇在堂中追逐跑闹,宝儿像大人一样端坐在椅子上,瞧各地给江余送来的账册。

    康泰药坊设立多家分店,开遍大楚,随后不知是时机到了还是效仿,金陵常夫人管理的家具店,京城六公主和墨竹管理的脂粉店也向着旁边的地区扩散。

    开设的分店多了,送来的账册也变厚了,江余的产业不知不觉遍布全国,甚至漳州的不少富商见着向四有着她在背后指导后取得的成就,纷纷投靠过来,自荐成为江余的外管事。

    江余这边成效喜人,陈明轩这边也不差,这两年下来,他已经抓住了黎王隐藏在这边的人。

    漳州山多树茂,正适合隐藏,有着前世的线索辅助,陈明轩只用了两年就将黎王养在漳州的私兵全部拔除。

    如今只三年,皇帝便急着召他进京,而不是如官员常规的任职流程让他继续外任也是这个原因。

    皇帝想要尽快拔除黎王所代表的宗室势力,陈明轩也要借这个机会快速晋升。

    春节过后,一家人收拾行李,准备等到新的知府过来交接后再行离开,却等到了慧敏郡主。

    慧敏郡主当初只身远嫁闽南,只能靠着江余介绍的地头蛇常老爷庇护,如今却瞧着过的不错,身边的丫鬟婆子各个精明能干,很是信服她。

    “你是有什么话要递么?”她们本就不熟,这还是在自那日状元府内谈话后第一次见。

    慧敏郡主依旧单刀直入,从怀中掏出一个的锦囊:“这是辰王府帮助黎王养私兵的证据,希望能因为这个,最后放过我父王一条命。”

    养私兵,铸兵器,这都是要杀头的死罪,但慧敏郡主提供证据有功,放过辰王一命也是可以,旁边的陈明轩直接应允了。

    待慧敏郡主走后,江余开锦囊,见里面正是盖有辰王私印与黎王私印的合约书。

    这还是一张关于铸造兵器的分工合约。

    想来也是两方都防备着对方,所以在这个合约书上加盖了印章,只是这么关键的东西,怎么会在慧敏郡主手上。

    “前段时间我查到了他们在漳州养兵的证据,动静大了些,想必慧敏郡主有所察觉。”陈明轩看着这份落款为辰王的信,“看来慧敏郡主和辰王的关系也没有我们外界想象的那么差。”

    江余想到三年前一身落魄来找自己的慧敏郡主,那时的她已经和辰王撕破脸皮,连出嫁都只有少少的两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去了闽南。

    “难道当时辰王和慧敏并没闹崩,是辰王特地派慧敏来闽南主管这件事?”

    “是了,辰王当时低调的将慧敏送到闽南不是放弃这个女儿,而是怕引起注意。”

    江余想明白后,对自己当初的同情感到被欺骗的气愤。

    陈明轩握住江余的手:“这件事他们行的太隐蔽了,甚至慧敏的夫君,那位淮南郡王也也不知晓,怪不得你。”

    “慧敏在闽南这么大动作淮南王一直不知晓?”江余很是惊奇,从传言以及今日慧敏的排场也可看出慧敏在淮南王府过的不错,两人感情应是可以。怎么会慧敏在这边这么大动作,淮南王不知晓?

    “怕是不愿知晓吧。”

    江余叹息一声,对自己被骗也不再那么耿耿于怀了,只是希望善于赚取信任的慧敏郡主以后能承受住不被信任的后果。

    景平九年春,陈明轩携家眷反京,因政绩斐然,官升一品至从三品。

    五月大朝会上,陈明轩呈上黎王谋反的证据,且有辰王当面指控,黎王一席被关入大牢,其中就包括黎王妃的娘家,张府。

    黎王案还未审完,皇帝嘉封陈明轩为内阁学士,引起朝廷一片哗然。

    革新党看出了皇帝要将守旧派彻底压下去的决心,同时眼红于作为革新派领头人陈明轩官位晋升之快,都一股脑的往前冲,守旧派在朝上的局势前所未有的糟糕。

    恰在这时,去年经受洪灾肆虐的灾区今年大旱,同时不知何处来的疫情重新席卷这块地方,死伤速度惊人。

    朝堂上上冒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陈明轩去年带来的药是不是有问题,不然正常由旱灾引发的疫情不应该如此迅猛。”

    “会不会那些那些药只是暂时压住了疫情,现在压不住了,重新爆发,你看这病状也是一样。”

    这种声音出现后,守旧派像是嗅到腥味的饿狼,疯狂上折子要求彻查陈明轩。一些心思不正的革新派也好似忘记了灾区的百姓,也跟着浑水摸鱼。

    陈明轩的境况一下子前所未有的差,前段时间还风光无限的革新派领头人现在人人喊,大家好似已经认定了这次灾情全是陈明轩好大喜功弄出来的。

    一份份加急信送来,越来越严重的灾情,向周边地区蔓延的趋势,都好似在催促陈明轩早日入狱。

    “既然大家都认为是我的过失,那不妨由我过去赈灾。”

    “谁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一位守旧派老臣反驳。

    “那就请皇帝派上一人监督我,这样既能赈灾又能抓住我的把柄,岂不是更好。”陈明轩环顾四周,问:“不知哪位大臣愿意与我同去。”

    刚刚还跳的很欢的大臣住了嘴,他们都老胳膊老腿,这力气活还是不指望他们。

    保守派的大佬们闭了嘴,新人又不够格,最后还是原本在陈明轩返京前革新派最高官位的人站了出来,要同他一起去。

    皇帝对这位站出来的人并不放心,这人投靠的时间比较后面,且与守旧派也多有牵扯,下旨封陈明轩为赈灾大臣,而那位只有监督权。

    江余没想到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原本返京后陈明轩一下子升上从三品,她想着待黎王案后定能再升一升,可以和张丞相分庭抗礼。

    但没想到张丞相还未等到陈明轩官位晋升,自己先掉了下来,并且还是因为张馨宁的缘故。

    黎王将张府率先抛了出来,也是张丞相不谨慎,很多事都是由他出面,最后罪控也就指在了他的身上。

    最后张府被罚抄,张家人全部入狱,但好在江夫人已经带着江鑫阳从张家分了出去,又有陈明轩,江余,大长公主做保,黎王案才没有牵扯到他们。

    因为黎王府和张府的倒台,尤其是张府的失势,导致黎王妃在黎王府地位下降,客居黎王府的江家人自然没有好日子过。

    江家人找上了江余,在江余为陈明轩担忧赈灾事宜时,江母不厌其烦得带着江弟在陈府哭诉。

    曾经紧挨着的张府和状元府,现在和二为一成为陈府,原本只准备将两府中间的围墙砸开就好,现在因为江母,江余秘密搬到了城外的新平山上。

    陈明轩即将要动身前往灾区,江余没那么多时间花费在这些人身上,她正忙着筹措赈灾物资。

    朝堂上那些人的嘴脸她算是看透了,看见灾情,第一时间关注的是将陈明轩赶下台,而不是赈灾,到时候的赈灾物资定然也不会那么及时。

    江余秘密离京,在各处采买物资时,果然收到赈灾物品被克扣的消息。不知是下面的大臣太团结,还是皇帝没有威信,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江余当即无视陈明轩之前的叮嘱,动身前往灾区。

    一进灾区,江余便有种不适,腐臭的气息,荒凉的大地,仿若不在人间。

    表明身份后,江余骑着马,跟着领路人一起到了陈明轩落脚的地方。

    这里因为有朝廷的赈灾大臣,所以不能出去的灾民都聚拢在这里,江余才到就见着被衣衫褴褛的灾民簇拥在中间的陈明轩。

    旁边是一脸担忧的监督官。

    但看陈明轩凹陷的脸颊,眼睛的红血丝,再对比满脸富态的监督官,江余抓着马鞭的手紧了紧。

    “赈灾物资明日到,现在不听指挥的,物资减九成!”江余将鞭子往旁边的石墩上甩去,啪的一声吸引到众人的注意后,大声宣布。

    陈明轩见着江余眼睛一亮,但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紧跟着高声道:“全部隔开站好,不要聚集!到时候按照帐篷的顺序发物资!插队的没有!”

    之后示意被挤到外围的官员维持秩序。

    监督官看见江余只身一人,并不放在眼里,不阴不阳道:“这里可不是郡主应该来的地方。”

    江余对这个心思狭隘的人一点好感也无,直接忽视了他,进了原本的知府,现在的赈灾府。

    监督官满脸轻视的跟了进来,瞧见府中的空地上摆满了各种物资,有米面,红薯这类吃食,也有上次在大疫时大出风头,现在又遭受质疑的特制药……

    江余瞧见监督官在看见特制药时突变的脸色,眼含不屑,那是她麾下专门研究漳州草药的大夫针对大疫研制出的解药,并且经过了验证,确认无害后才给疫区送过来,怎么会只能短时间的压制病情。

    陈明轩在监督官背后捂住了他即将要叫出来的声音,低声道:“孙大人应该也不想我将您绑起来。”

    监督官给旁边的下属疯狂使眼色,却发现下属不是已经背叛了他就是被陈明轩的人擒住。

    “你休想!唔唔!”监督官刚被放开就再次被捂嘴,这次陈明轩没有亲自动手,而是由后面的下属将旁边随手撤的布塞入监督官嘴中。

    江余见监督官面色几经变化后,五指张动,身体疯狂扭动,嘴中也发出想“唔唔”声,想要吐出嘴中的布:“给我搜他的身!”

    陈明轩点头后,旁边的官差纷纷上前压住监督官,将他怀中藏着的东西都搜了出来。

    可能是没想到真有人敢搜他的身,监督官随身藏着的令牌,联络人的口哨,今日刚收到京中的信都被搜了出来。

    其中还有一瓶解药,江余仔细嗅闻后发现正是出自康泰药坊的特制药。

    监督官见着江余拿着药瓶,扭动的动作更激烈了,似乎想要夺回解药。

    “看来你还知道这药是有用的。”江余不屑叱道,“放心,在进京前,不会让你病死的。”

    陈明轩这才知道原来监督官也一直在服特制药,那他之前一直暗讽药有问题……

    陈明轩拔腿往外走去:“快随我去黄河!”

    一行人跟着到了黄河口,陈明轩在村民取水口亲自取出一碗水,就要给监督官灌下去,监督官连连往后退,紧闭着嘴疯狂扭头,就是不肯喝。

    这处的水很是清澈,是村民取饮水的地方,不存在喝不下去的情况。

    “这水中被洒了上次疫情的毒是吗?”陈明轩沉声问。

    监督官逼着嘴不肯话。

    江余拿随身携带的银针测毒,没测出来,吩咐暗九去取提纯的设备。

    两边不远,东西很快取来,江余将饮水浓缩十倍后,测出了毒。

    “连续饮用这里的水十日便会染上疫症。”江余宣布结果,“但每日服用康泰药坊的特效药则可解除毒素。”

    在场众人均盯住监督官,不用他承认也看出他定然早知道这里的取水点被污染。

    毕竟大家是知道陈明轩每日会将特制药洒在粥中,只有监督官不和他们一同用饭,但他却私藏了特制药,结果自然一目了然。

    监督官就是想要陈明轩赈灾失败!

    甚至那边拖延物资的运输也有可能是他动的手脚,就为了多拖延几天,让那些灾民全部感染上疫症死掉,好给陈明轩更大的压力。

    陈明轩当机立断将监督官关押,将江余带来的米面熬成粥,中间洒入特质药分发给灾民。

    分发时严格限制一人只能有一碗,不管年纪大,是男女还是老幼,毕竟数量有限,为了让每个人都缓解疫症,也只能如此。

    之后江余负责调动各地的药材,粮食入灾区,而陈明轩则是在查探谁在投毒前,将这里的事写入奏折,送了上去。

    其中格外强调了是江余带来赈灾物资才发现了这个问题,还号召京城的大臣踊跃捐赠,这里的灾情才能尽早过去。

    陈明轩弱化了江余捐赠了多少,只强调了监督官这个下毒知情人是由江余发现的。

    皇帝知道这场大疫乃是人为,勃然大怒,监督官还未回京,便被下令斩首,一家流放。之后又下令将原本的运送赈灾物资的负责人官位直接一撸到底,换上了皇帝亲信。

    有了这边的支持,陈明轩赈灾顺利很多,不过一个月,便找到下毒之人,乃是一普通宗室。

    皇帝知道这个消息很是开心,还要再加封陈明轩,被陈明轩以晋升太快拒绝了。

    不知皇帝是不是因为年幼的经历,现在多疑又气。每次明明是他主动给陈明轩提升官位,但到了陈明轩替他做事的关键时刻总是隔岸观火,仿佛互不相干。

    陈明轩在现在这个品级的官员中已经是最年轻的一位,以后慢慢升总比这会儿皇帝因为开心,一下子给他升上去稳妥许多。

    两人回到京城,自然就要处理江家人,泼妇般的江母,性情大变的江九姊,蛮横的江弟在江余回京后,像是点卯一般每日来陈府门口哭诉。

    江余想要找江父,让他把人带走时被陈明轩拦住:“等黎王案落,这些人会跟着一同落网。”

    见江余不解,陈明轩解释道:“张丞相在这个案子中只是前面的一个兵,已经被抄家,等后面清算黎王府时,已经和张馨宁在户籍处登记了关系的江母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果真,等大理寺将黎王案全部查清后,宣布黎王,蒋太妃,黎王妃等主谋斩首,其余相关人等流放,宗室涉案较少以及减罚的辰王等人收押宗人府。

    等一切落幕,已是新平十年春,又是一年春闱放榜时,江余和陈明轩陪着江鑫阳看榜,并未在榜上看见他的名字。

    “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能成为举人已经是容了情,再进一步也是奢望。”江鑫阳无奈道。

    毕竟他的父亲犯案斩首,他就算与父亲早早断了关系,但终归是他的儿子。

    看见江鑫阳难受的样子,江余有些后悔为何没有关注张府的动静,以致张府和黎王府牵连的那么深。

    其他同样涉案的官员不像张家那般倒霉,被最先被抛出来,都只是被撸去官职,对子孙的科考没有妨碍。

    “你要不要跟着你姐姐经商。”陈明轩建议,“这几年你姐姐的事业越做越大,下面的人也越来越多,需要巡查的人,你就替你姐到处去看一看,顺便学一学经商。”

    江鑫阳想到好友何玉现在已经独立开了一家店铺,生意很是兴隆,很是心动。他既然已注定在官场上难取得成就,何不投商。

    三人一同回到江宅,江母也很是赞同江鑫阳的决定,并告诫他就算从商也不能放弃读书。

    江余瞧着他们母子和谐,退了出来,和陈明轩一同去借在学堂读书的宝儿,两人走在大街上将影子拉的长长的。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江余突然觉得她纠结好几日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

    “比你要早上一个月。”

    “今生你的妻子还是我,你后悔吗?”江余明知道答案,依旧问了出来。

    “怎么会后悔。”陈明轩揽住江余的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希望来生也不分开。”

    两人站在柳树下,远处传来宝儿兴奋地喊爹娘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  正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