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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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州占地辽阔, 围绕着蒲州城,下属有八个郡,底下乡镇更是无数。

    蒲州城仿照长安城建制, 也是由四四方方的坊组成,最中央的是州府, 将军府、监军府等一应官署全在最核心的位置,而后东南西北仿若蛛爪一般延伸出去, 五十六个坊,坊坊有各自特色。

    走在集市中苻令珠和婶子、嫂子们,还隐隐感叹, 不愧是有大堰第二城称呼的蒲州城, 当真一片繁华,街边便是连穿着补丁衣裳之人都没看见。

    人们也不是面黄肌瘦的,一个个朝气蓬勃。

    同她们想象中, 沙漠中孤独一城, 有着绝大的不同。

    此集市是蒲州城最大的一个坊, 里面汇集了各路商人叫卖,沿街商铺比邻,一家更比一家要价高。

    虽地处西北,但这物价当真如王易徽所, 贵的离谱。

    长安是大堰中枢, 往来人们络绎不绝, 物价因而居高不下,可蒲州城的物价已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承担的。

    在长安吃十顿饭的钱,在这里仅仅能吃一顿。

    因此,逛集市的她们,只是沿途看看, 并未真正掏钱去买,有不少西北特色的东西,长安城也是有的,大堰第一都城不是白叫的。

    她们几人虽一路风餐露宿,面有疲惫,但身上衣物干净,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半分不见瑟缩,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苻令珠一马当先走在前侧,大堰女子穿男装不少,她便没有像前世那般掩藏女子特征,能让人细细看去,发现她是女子。

    本就是存着好好量蒲州城的念头,想知道王易徽为何排斥这个州城,她专挑偏僻道走。

    婶子、嫂子们本就是想出来见见世面,发下物价高昂,也熄了买东西的想法,跟在她身后,一边着话,一边随处看着。

    第一次来,没有任何准备,随便乱逛,终还是浪费时间,苻令珠秉着前世经验,问过了几位当地人,顺利租到了一位可以带着她们在蒲州城逛的人。

    那人是个郎君,身材瘦,身上穿着同长安城的人别无二致,见了她们,腰先弯了一半,谄媚道:“几位夫人,一看就不是我们蒲州城的人,跟着的逛,准保没错。”

    苻令珠挑了下眉,压下心里不上来的厌恶感,她有许久没见过像面前之人一样矮了脊梁之人,但个人有个人缘法,她无法多,便道:“你带路便是。”

    那人耸肩缩脖一气呵成,这回便是连苻令珠身后的婶子和嫂子都觉得内心不适起来。

    “诸位是想领略一下我们蒲州城特有的吃,还是酒楼等地,别的不,我们蒲州城西面十二坊,全是酒坊,尽可一醉。”他操着一口特有的蒲州城口音官话,能让你听明白意思,但就是觉得,这口音太怪了。

    苻令珠问过几位婶子、嫂子意见,一致觉得,酒坊什么的她们女人家还是不要去了,让这位先带着苻令珠找房子才是正经事。

    “房子啊?”那人回头在几人身上看过,最后着重落在苻令珠身上,见她一身男装,半点不扭捏,衣物料子比旁人好上不少,就如城市中心那些官老爷才能穿的料子,当下腰更弯了。

    带着几人一边走一边:“蒲州城东南西北四角,西北是最乱的,酒坊、赌坊、集市全集中在那里,但那里房价也十分便宜,因而也汇聚了不少人。”

    见苻令珠不吭声,他就知道西北不是这位夫人的首选,便道:“东南方,因着东面直接面向宽广的草原,时常会有蛮人骚扰,即使他们攻不进城中,大家也都害怕的紧,所以房子建造的最是宽敞,人少,多是胡人在那居住。”

    “南面,是夫人的首选了,那里的坊都干干净净的,周围也都是有积蓄之人。”

    苻令珠听着不置可否,问道:“可还有更好的?”

    那人吞吞吐吐,仿佛道了什么猛兽,颇有些瑟缩之意,“若住的最舒服之地,绝对是城中州府所在的核心之地,奈何那里都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想住都没得房子买,需得州府同意,才能入住。”

    她挑挑眉头,“州府同意,方能入住?奇哉怪也,我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规矩。”

    那人拱手,不住地给她弯腰,“听夫人们的口音,可是从长安来的?只怕夫人不知,这是我们州长定下的规矩,只有有才之人,才能享受更高的待遇。”

    其实这样选拔人才的方式,按理来不是错,但苻令珠就是觉得听的刺耳,不舒坦,也不为难人,颔首道:“那你便领我们去看看出租的房子。”

    “哎哎,夫人们跟的来。”

    走路欣赏周围风景之时,穿过民居,路过有孩童在外玩闹,一不心撞在苻令珠身上,她刚想蹲下摸摸那孩子的头,声没事。

    那领路之人,已经开口训斥起来:“这是长安城来的贵人,赶紧回家去,省得冲撞了贵人。”

    孩子本来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在他面前蹲下的大哥哥,但一听长安两个字,身子一抖,直接平地摔了个屁蹲。

    跟他一起玩闹的孩子,也从刚才的张望状态,改成跑回家,“砰”关门的样子,隐隐还能听见院子里传来大人的呵斥声。

    坐在地上的孩子,已经怕到浑身颤抖,苻令珠见状赶忙起身,与其拉开距离,制止了领路人还要辱骂的话,道:“无事。”

    这时,孩子的母亲冲了出来,跪在地上,给苻令珠磕头,“贵人,我们家虎子不是故意冲撞了贵人的,还望贵人不要怪罪。”

    苻令珠蹙眉,赶紧让人起身,本来不过是撞了下腿的事,焉和至于下跪?

    “这位夫人赶紧请起,你都吓到孩子了。”

    听她语气温柔,真不是要怪罪的模样,那母亲才抱起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孩子,一步一低头地走回了自家院子。

    经此一遭,苻令珠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在她身后,几位婶子和嫂子,也据都浑身难受。

    领路人自以为摸到了苻令珠不快的原因,话间不住在恭维拍马屁。

    “夫人不用多在意,不过是些下贱人罢了,哪里能跟从长安来的夫人们比。”

    苻令珠沉下脸,“不用多言,带路便是。”

    领路人讪讪,不敢再话。

    一路观察下去,她发现,蒲州城的人们,对从长安来的她们,目光中带着崇拜和害怕,仿佛会长安话,从长安城来,便要高人一等。

    她们跟着领路人,看了几间院子,均是地方不大,但租金昂贵的,想要买,人家还不卖。

    领路人解释道:“想在蒲州城买房子,当得是蒲州户籍,或是在蒲州生活五年,缴税足额才行,但夫人们是从长安来的,长安人有优待,不用待满五年,仅租房一年,就能在此买房。”

    果然,她之前所感没有出错,蒲州城是一个对长安人充满诱惑之地,这里的规矩便是在突出长安人。

    怪道她街边量她们一行的人那么多,现在想来,不少娘子都是对她们的衣裳新奇。

    而她们在看完房子,从西北方返回时,也亲眼所见,一位长安郎君大摇大摆赊账喝酒,那掌柜的不仅不多加呵斥,反而乐呵呵给其倒酒。

    长安人,简直在蒲州城里,就是祖宗。

    越走越看,几位婶子、嫂子,都觉得再待下去,她们会窒息在蒲州城,同苻令珠道:“夫人,我们还是回吧。”

    见她们脸色苍白,苻令珠当即同意,让领路人带着她们走路,以最快的速度蹿出城。

    就在她们闷着头往城门方向走时,苻令珠亲耳听到有异族少女的呼救声,当即停下脚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婶子和嫂子们戒备起来,她们现在在西北的酒坊中,难保有喝醉之人窜出来。

    领路人摆着手,“几位夫人不用管。”

    苻令珠是听得懂库伦语的,耳边少女的呼救声愈发弱了起来,仿佛是被人捂住嘴,那呜咽之声,就如同濒死的鹿。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专注在这个少女的声音上,在哪里?

    找到了,听清了!

    救人要紧,她睁开眼,猛地冲向另一条巷,众人见之,赶紧跟上。

    跑过两条巷子,她顺利发现在压在男子身下,衣裳撕碎,还在挣扎的少女。

    可让她浑身冰寒的是,这条巷,并非只有少女和男子两个人,往来的人们,如同看不见地上呼救的少女一般。

    她能看见少女带着期望的眸子望向这些人,而后看着他们走过,绝望滴泪。

    跟她出行的婶子和嫂子,那都是嫁过人的,见着少女的裙摆要被掀起,赶紧让其停手,可那男子有恃无恐一般,回头看了她们几人一眼,便不再理会,动作不停。

    少女听懂了她们的话,挣扎地更加用力,频频向她们望来,伸手求救。

    而见她们要救人,那领路人在她们身后张望了一眼,和其他路过之人一样冷漠,道:“这是个混血,她们脏死了,夫人们不必理会,没得也弄脏了自己的手。”

    听到领路人的话,少女浅棕色的眸子滑下泪水,手也落了下去,似是任命一般。

    婶子和嫂子们惊疑不定地回头看苻令珠,一副为什么不让救人的疑问样子,便是□□,恩客也不能随意强迫的。

    苻令珠冷笑,颔首道:“救人要紧。”

    那领路人还欲阻拦,被她一眼给拦了下来,“那男子,可是这蒲州城的官员?”

    “这,自然不是。”

    “那他是何身份?竟让你阻拦我们救人?”

    领路人挠头,“那郎君一看就是长安人,关键是这女子,她是个混血,不值得夫人们相救,得罪了长安人。”

    她嗤笑一声:“混血?长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