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战成名
戍堡前的黄土地已被鲜血渗透, 新兵们弓着腰先将同伴的尸首找了出来,妥善放在戍堡城门前,而后加入到整理战场中。
当时握刀砍人时, 他们心中只有紧张和兴奋,现在看见流了一地肠子, 断肢少腿的突厥士兵尸体时,有不少人后怕地呕吐起来。
这个时候, 他们真心实意感谢起王易徽来,若不是他,可能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们, 因此对他愈发心悦诚服起来。
拼着一股劲, 大家奋力收拾起来,终于赶在晌午日头高挂时,将战场扫干净。
这一战, 戍堡共阵亡一千五百余人, 其中一百骑兵, 其余人均是新兵,共伤五千人,重伤者不足百人,剩下均是轻伤, 比以往任何一次, 带领新兵仗, 伤亡都来的少。
夜晚,戍堡中到处都飘着烤全羊和烈酒的香气,燃着大大数百个篝火,每个篝火上都烤着一只羊,另外还有烤乳猪在等待着他们, 喧嚣声不断向远处传出。
他们大口吃着肉,喝着酒,有那上了酒劲的,一脚踩在桌子上,哇啦哇啦给同伴讲起自己的英勇,被不服输的同袍按在座位上,取笑他没出城门前,吓得腿都软了。
大家哄然而笑,但都自知五十步笑百步,转而炫耀起自己斩杀多少人,能积累多少军功,什么时候能往上升一升。
提到升职,他们就将目光放在了将领那一桌。
脱了铠甲,身着玄衣的王易徽,就如同贵族公子一般,哪里像昨晚孤身一人杀了突厥将领的杀神。
胡先煦给两人各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而后了个酒嗝道:“副使,我服你!”
烟火熏烤后,王易徽脸上的表情都不似平日训练时那般清冷,反而柔和下来,望着在他带领下,活下来的众人,道:“是你最后守得好。”
“我可没做什么,”胡先煦摆摆手,“若非副使将突厥的将领斩杀了,只怕现在我们还在疲乏的守城,副使,我敬你,日后,副使就是我兄弟,副使指东,我必不去西。”
王易徽拿过酒杯,与其碰了下,将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直接贯穿进肚,烧得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这一场晚宴,一直持续到半夜月亮高挂。
得到消息,迟迟而来的援兵,还懵着,就被王易徽塞了守戍堡的活计。
闻着那酒味,勾得他们抓心挠肝,然而,要守戍堡去烽火台的人,注定不准喝酒的,只能哥儿俩好的,管那新兵们要了几口肉吃。
醉的迷迷瞪瞪的新兵,经此一战,直接蜕变。
傍晚,戍堡中的众人,横七竖八各种睡姿,睡了一地,王易徽着人将他们抬回自己的屋子。
等一切都布置妥当,他这才回屋睡觉。
他们在戍堡中睡得安稳,还借着酒劲化去了第一次杀人的胆颤,可戍堡之外的众人,就有些辗转反侧了。
谁能想到王易徽不是花拳绣腿,而是真得勇猛无比,这么大一个军功就被他给捞着了,关键这次西北征军,本着给王易徽找麻烦的想法,征来的新兵全在天一戍堡。
此战胜利,新兵死伤甚少,只怕给了他收拢人心的机会,像他祖父和父亲那样,又一支听他话的心腹西北军要成型了。
这一晚,注定有人失眠。
天一戍堡的战场上的厮杀声,蒲州城是没有听到,但是王易徽率领新兵将来袭的突厥击退这事,却是让众人都知晓了。
酒肆中,全是谈论这场战役的人。
“听了吗?天一戍堡将突厥士兵给击退了。”
“天一戍堡向来能守住就不错了,这次出息。”
“是全靠新来的那位副使,人家单枪匹马冲进突厥军队中,得他们人仰马翻,一刀斩下突厥将领的头,突厥军队群龙无首,丧失战力,这才得以反败为胜。”
“你这得一套一套的,真的假的。”
“我管他真的假的,我们只看给不给天一戍堡发军功奖赏不就行了,要是发了,那就是真的啊!”
“言之有理。”
被众人紧盯的军功,王易徽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他去找钟世基讨要军功时,还顺带拉上了童公公。
童公公肩负着给陛下传消息的重任,可不跟王易徽客气,拉着他仔细询问了戍堡守战时的情景,从他话里行间,准确分析出了此战的关键点,看他的眼神顿时更加和蔼。
在钟世基算拖延军功奖赏,甚至不给发放时,立刻站在了王易徽这面。
“大都护,儿郎们拼死在战场上杀敌,你可不能做寒人心的事,哪能不给奖赏呢!”
钟世基脸色不佳,含蓄的看了一眼童公公,也是没想到王易徽将其搬了出来,以往两人没有任何冲突,现下竟然为了奖赏,直接否他的面。
只道:“如今军需紧张,陛下还欲攻博禁,实在没有那么钱,给他们发放。”
他这话的半真半假,攻博禁费钱是真的,但那费的都是国库中的钱,镇西大军盘踞西北多年,哪能没有发放奖赏的家底,他就是不想给罢了。
若是毛头子在这听见此话,只怕要升出兔死狐悲之愤慨,可王易徽是来过西北,参过战,看过他祖父和父亲行事的人,怎会被他吓退。
论职位,他只比钟世基低上一头,也就是,钟世基不想发奖赏记军功,是怕他爬到自己头上,顶了他大都护的位置。
可他手下的人,绝不能受了欺负。
因此他一副自己没听懂的模样,拱手道:“我竟不知军费如此紧张,大都护放心,我这就给陛下写信,告知他镇西大军无钱,让他从国库中给挪些钱来。”
钟世基用带着寒光的眸子看他,他淡定回望。
他怕是搞错了,他最大的靠山不是童公公而是陛下,陛下待他如亲子,他亦视陛下为父,儿子缺钱,管父亲要,这不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你瞧,他的是给陛下写信,而不是上折子,越级的事他不干,折子必须得钟世基自己写。
“副使的哪里话,”钟世基冷笑,“不必麻烦陛下,就让儿郎们缩一缩腰带,将奖赏匀出来便是。”
既然无法在这件事情上面压王易徽,他又道:“副使能够斩杀突厥将领阿里迪秋想来能力非凡,攻博禁时,副使可要出力才是。”
王易徽听出话外之音,淡定回道:“大都护放心,某自当倾尽全力。”
不管如何钟世基都不会轻易让他成长起来,既然本就是相争的敌对关系,他也不用陪他虚与委蛇。
“好,我记住副使这句话了。”钟世基状似开怀一笑,立刻让人去准备奖赏,又笑着同他商量军功一事,竟是将军功实实给了,还透露给他,他会照此上报朝廷,半分没有刚才针锋相对的模样。
这份功力,足以让王易徽心头一紧。
待他离了大都护,回了自己在蒲州城的节度副使府邸,都护安蒙灵和迦蓝呼德罕见的一道同来。
安蒙灵是为了拉拢王易徽,迦蓝呼德完全就是见猎心喜,他很少遇到如此有将领之才的人了。
因此,安蒙灵用自己也想喝酒为切入点,直接将话题拉到了戍堡之战上。
“便是让我带着一万八千人的新兵去守戍堡,都未必能够击退突厥,沛笙胆量惊人,竟敢深入敌军斩杀阿里迪秋。”
到战事,迦蓝呼德就顾不上和安蒙灵的恩怨了,插话道:“正是,我与那阿里迪秋也交过不少次手,胜负五五开,此人心狠手辣,是个难缠的对手,万没想到沛笙竟能凭借一己之力将其杀了,痛快!”
一战下去,迦蓝呼德对王易徽的称呼,就从生疏的副使便成了沛笙,旁边的安蒙灵看了他一眼,脸色阴沉一瞬,又赶紧笑了起来。
王易徽手拿茶杯,“过奖了。”
“哪里过奖了,我迦蓝呼德就喜欢你这种会仗的人,”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有沛笙在,攻博禁之事,我看把握就更大了!”
安蒙灵紧随其后,“正是。”
然后他为了挤兑迦蓝呼德,紧接着:“要不,还是沛笙你有办法,竟然从大都护嘴里抢下肉来,你可不知道,大都护在西北那可是一不二的,他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给你奖赏,你哭都没地方哭。”
迦蓝呼德是钟世基的人,听他这话,无奈喝了口水,本来他还想和王易徽搞好关系,等真博禁,将人拉拢到他那去,两人联手,此时也不好开口了。
能够坐到副都护位置上的人,又岂是个傻的,王易徽已经充分显示了他的才能,新兵都能让他带着了胜仗,若他带的是精锐呢?
便暗示了一下王易徽,他此战一胜,钟世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那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不会准许出现王易徽这种例外。
王易徽谢过两位都护,但绝口不提投靠之话。
靠人永远不如靠已。
一场战役,成功扭转众人对他银枪蜡头的印象,为他正了名,现下他走在街头上,都会有人悄悄议论。
“瞧,那就是新来的副使,用新兵赢突厥的人。”
“他可是已故王将军的孙子,怪不得这般厉害。”
“长得可真英俊,不知成家了没有?”
“这回他们的奖赏不少呢。”
领了军功和奖赏的军士们,无不开怀,那有亲眷跟着来了西北的,直接就告假去望了,将奖赏给了过去。
有这份奖赏,即使戍边政策一年后才能下来,她们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在西北安稳下来。
王易徽手里拿着属于他的奖赏,想到他也得将其上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