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长安受封二
大堰宫廷高大雄伟的归宁殿地势颇高, 需要一步步迈上百来台阶才能进入大殿中,站在大殿中放眼望去,颇有“一览众山”的磅礴气势之感。
陛下同百官接了西北军入城后, 便移步来了此殿。
百官位列大殿两侧,最前方的乃是文武百官之首, 众人无不拢袖站立,等待着稍后的封赏。
待西北军将士全部准备好后, 大殿中传出公公特有的尖锐声音,声音被一层层传递了下去,直至外面的广阔平台之上。
以钟世基和王易徽为首的三十五名西北将士, 踩着雕刻有花纹的汉白玉石阶, 拾阶而上。
没有官职穿不了军服,只能穿白衣的将士,心中无比忐忑, 他们眼睛瞄着走在最前方的王易徽, 一步步跟上他的步伐, 穿过一群身穿紫袍、绯袍的官员,在他们施礼时,也跟着施礼,眼睛根本就不敢乱看, 如果他们敢在这个时候抬头看一眼陛下, 就会发现他那赞许满意的神情。
“众卿平身。”
陛下的话在这开阔的大殿之上, 颇有威严,他道:“搏禁一役,尔等大胜,成功开阔我大堰版图,孤心甚悦, 今日,将对尔等论功行赏。”
下面身穿白衣还没有官职的将士,全身心都冒着喜悦,愣是在这肃穆的气氛中,连眼珠都不敢动一下。
最先公布的是大都护钟世基。
“镇西大都护钟世基,计谋绝伦,分四路夹击博禁,大破其城池十余座,斩敌千万,立下赫赫战功,统领有力,为西北之军心所在,特赐散官云鹤将军,并封镇西都督,赏银一万两,绢五千匹。”
钟世基眼眸略微缩动,脑子支使着身体上前叩谢,两侧的百官互相用眼神交流,待念到王易徽的封赏时,才敛了神色。
“西开节度副使王易徽,少年英姿勃发,率万千军士穿雪地、爬悬崖,不退一人,不逃一兵,以不动应万变,乔装扮斩杀突厥王蒙力克,为夺取突厥都城立下汗马之功,特封……”
拿着圣旨的公公怀疑自己眼睛瞎了,他也是刚看见这份圣旨,因此卡壳了一瞬,却阴差阳错的营造了一种他故意为之,吸引大家注意力的效果,陛下嘴角微勾。
只听“王易徽为金吾卫将军,赐镇西候,并封西开节度府长史,赏银六千两,绢五千匹。”的声音在大殿之上余音绕梁。
听见王易徽的封赏,钟世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给他的都是虚晃没有实权的官职,可听听陛下给王易徽了什么赏赐,金吾卫将军?镇西候?西开节度府长使!
官职一个比一个耀眼,权利一个比一个大。
不光是他,凡是在大殿上的官员无不震惊,他们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将目光频频投到军部和宰相的身上。
对于军部的赏赐,一向都是陛下亲自定大都护一人的封赏,其余人,按照大都护提供的人员军功,由军部和宰相拟定名单封赏,交由陛下决定。
通常陛下只会稍加更改,可这次,几乎是将王易徽的赏赐全部变了。
军部和宰相们也是不明所以,陛下可没跟他们通气。
在大堰,宰相可不止一位,其中李相的胡须都透着喜悦,显然是对自家儿郎同王易徽交好而开心,就连陛下将他肩上的西开节度府长使给了出去,也毫不在意。
一个虚职,不如卖给王易徽人情,陛下要提拔王易徽,这还看不出来吗?
所有人都在心里起算盘,只有钟世基面上简直挂不住,他堂堂大都护,竟然只有赏钱赢过了王易徽,他抬眼就对上了王易徽冷漠微勾起的唇,心中一片翻腾,却敏锐意识到蒲州城的事情被陛下发现了。
不然,陛下不会让王易徽同他争锋相对。
他视线扫过面上同样不忿的太子殿下,为不可察可了其一贯稍安勿躁的安抚眼神。
封赏还在继续,众人收揽神色,听着这次跟随王易徽一同前来的胡先煦和副将都得到了不错的封赏,心下更加明朗。
陛下这心偏的也是没边了,就连王易徽的身边人都给提拔了,虽然人家确实军功不菲,但做的是否太过了些。
“今日封赏到此为止,众将士都是大堰的好儿郎,这几日好好在长安游玩一番!”陛下站起身,着最后的话,“大堰的未来,就靠尔等守护了!”
所有将士齐齐站直,声势震天地喊道:“必不负陛下期望!”
“好,好,甚好!”
待封赏大典过后,陛下竟然还准备了烧尾宴。
舞女妖娆、熏香飘然、美酒醉人、乐声私糜。
本以为可以直接回家的王易徽,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参加,待送走了一波接着一波贺喜的官员。
三杯酒下肚,有些飘飘然的胡先煦与副将一屁股坐在了王易徽身边。
胡先煦先是敬了王易徽三杯酒,而后哈哈笑了起来,“副使,你知道陛下赏了我多少钱吗?回去我就有钱娶媳妇,置办家业了!”
他自以为声音,在和王易徽悄悄话,殊不知,那声大的让附近的官员都听了,众人心里鄙夷之时。
又听他道:“老子守峡谷的时候,次次都以为要没命回来了,我,我,我怎么娘们唧唧的,副使,敬你,若不是你,我肯定要折在那里了,我也替兄弟们敬你。”
他话颠三倒四的,却意外让众大臣内心升起了些惭愧之情,这才想起,在陛下的封赏中有,就是此人率领五千斥候军守峡谷,硬生生拖着突厥大军,给大堰的军队赢得先机。
王易徽将大臣们的神色望在眼里,没有阻止胡先煦,今日陛下高兴,他们不做作真性情,陛下会更喜欢。
副将捂着胡先煦的嘴,“没好气的训他,叫什么副使,叫长使!你一天就记得赏银,怎么不记得自己还连跳三级呢?”
“嘿,忘了忘了。”
陛下坐在上首,看着大家闹哄哄的,有酒助兴,西北将军讲大战博禁战役时发生的事情,看文臣们张口作诗,看王易徽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应付,嗯?
臭子!
那么大的封赏砸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也不知道过来谢谢他。
陛下揉揉额头,挥手让询问他是否累了的公公退下,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有了媳妇忘记“爹”了。
想到童公公后来给他写的密折,想起苻家娘子嫁给沛笙之后,跟到西北遭了那么大的罪,又将公公叫了回来。
公公应了是,没一会儿,从宫中送出,还热乎着的烧尾宴饭菜,出现在了王家和苻家,苻家大伯自然是感恩戴德,但在王家的苻令珠……
她表示自己吃不下,刚吃过晚饭。
从西北养身子到跟着王易徽回长安,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反思自己,实在受不得内心的不安,绝定在今日,好好向王老狗道个歉。
后果……
她眼眶微微红起,她犯得错,自然得承担起来,她自己担,便是他想骂她她,甚至想和她和离,乃至休妻,她也得接着。
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深夜,出了宫门,被陛下挽留住在宫里却拒绝的王易徽,带着醉意回了房,他眸若星辰,里面只有坐在床上的自己。
苻令珠缓缓攥住手,她还欠王老狗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
“明珠,你在等我吗?我回来了,这次没有晚是不是?”他亲昵的上前,用自己的胡须蹭她的脸蛋,让她眼中迷茫了一下。
她用劲推开他,跪了起来和他平视,一字一句:“对不起,夫君,往日是我有眼无珠,太过自傲,误会你良多,嫁给你后,也没有认真操持后院,撮合你与伯婕不成,又想开书肆给你败家,跟你去西北还想抓你错处,明珠在此,郑重跟你声对不起。”
“你,”她嗓子哽了一下,“若是生气,想怎样对我都行,便是要,要。”
明明是她之前拼命想捉他错处,与他和离,如今却是不出口。
王易徽凑近她,将她后面的话悉数堵了回去,“那便罚你不许离开我,不能向娘那般不要我,好不好?”
“嗯?”苻令珠的泪滴还坠在睫毛上,听见他这样的话,心抽疼了一瞬。
“你喝醉了?”
王易徽窝在她肩窝里,“嗯。”
苻令珠垂下眼睑,“对不起。”
“嗯,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