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陈年老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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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早膳后, 姜绵棠便带着夏禾一起去福宁宫看望太后。

    堪堪走了一半,姜绵棠就看到几个太医行色匆忙地往福宁宫的方向而去, 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福宁宫内气氛很是压抑,宣成帝此时正满脸凝重地坐在寝殿外间,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 想来是刚下朝还未来得及换下,而皇后和宫里数得上名字的妃嫔们也都在,皆是悲怆又着急的模样, 甚至还有几个拿着手绢开始抹泪了。

    姜绵棠一进入寝殿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一一行了礼后也不敢多话,远远地站到角落里,眼睛却是望着里间, 却见太后床边围着几个太医,息兰则是手在床边,眼圈儿都红了。

    看样子, 太后的情况不太好了。

    此时,寝殿内鸦雀无声,姜绵棠自是不能开口询问情况,只能站在一旁干等着。

    “江宁海, 到底有没有差人去请端和?”宣成帝因为太后的病,心里很是烦躁, 言辞间便也带了愤懑。

    却不想他话音才落,门口就响起一阵不带一丝感情的笑声,众人循声向门口看去, 只见端和公主身着一身夺目的红衣,手中捏了一把稍有些陈旧的团扇,正脚步带风地往里走。

    “皇兄特意来请,本宫又怎会不来?”端和公主化了十分艳丽的妆容,红唇似血,额际盛开着一朵娇艳的红桃花。

    “母后病重,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快给朕换了!”宣成帝被端和气得太阳穴直抽抽,险些控制住把手里的茶杯扔出去。

    “哟。”端和公主寻了个位置款款坐下,尖锐地讽了一声,“本宫为何这样,皇兄你不懂么?”

    不知为何,宣成帝听到端和公主刺他,竟是没有发怒,甚至面上露出一丝愧疚,语气更是软和下来,“事情都已过去十多年,你为何还不能放下?”

    “哈哈。”端和夸张地笑了两声,眼神却是愈发寒凉,“皇兄,这么多年过去,您可有放下渝妃呢?”

    一直垂目旁听着的姜绵棠突然竖起了耳朵。

    渝妃,是容归临的生母,早在容归临出生时就难产而亡,渝妃生前很受宣成帝喜爱,死后更是成了宣成帝的白月光与朱砂痣。

    如今容归临都已年近二十,没想到宣成帝还没放下渝妃。

    听到“渝妃”二字,宣成帝的脸色倏地变了,还未等他话,端和公主便抢先道:“皇兄都无法放下死了近二十年的渝妃,你又凭什么让本宫放下?”

    端和公主此话一出,寝殿里站着的一种妃嫔脸色都有些不好。

    尤其是皇后,脸上的笑愈发僵硬。

    “胡闹!”宣成帝终于还是把手里的茶杯摔到地上,随着“哐”的一声,茶杯瞬时四分五裂。

    除了端和公主,寝殿内所有人都屏息沉默,就连在里间为太后诊治的太医们都胆战心惊地尽量放轻动作。

    “怎么,被本宫出心中事,恼羞成怒了?”端和公主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无甚感情地直视宣成帝。

    “你怎可拿那种人同渝妃比?看来朕和母后当真是太纵着你,才让你现在这般无法无天!”宣成帝伸手扶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却还是控制不住满腔的怒气。

    只听端和公主冷笑一声,刚要刺回去,却见容归临缓缓走入寝殿,他没有向任何人行礼,只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没想到皇祖母的寝殿这般热闹,平日里倒未见几个人来瞧瞧皇祖母。”

    宣成帝现在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一个难缠的人还没解决,另一个就赶着过来了。

    容归临扫视一遍,立即看到缩在角落里默默看戏的姜绵棠,他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心,步伐悠然地向姜绵棠走去,最后在她身边站定。

    姜绵棠:“……”

    她只想默默地看戏,怎么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这儿来了?

    姜绵棠往里面挪了挪,想继续装着不存在,没想到容归临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躲,指尖惩罚似的在她掌心轻轻滑动。

    一点痒意自掌心传来,姜绵棠的脸顿时红了,她愤怒地瞪了容归临一眼,却不想容归临不仅没收到她生气的消息,还更加肆无忌惮了。

    “没想到,归临和太子妃感情不错啊。”端和公主饶有兴趣地看着容归临和姜绵棠,手里无意识地摸着团扇上的吊坠。

    姜绵棠一愣,不知为何,她好像在端和公主眼中看到了一丝柔和与怀念。

    她此时脑中浮现出的画面应该是很美好的吧。

    容归临轻轻把姜绵棠往他身边一拉,回道:“这是自然。”

    姜绵棠注意到,容归临完这话后,坐于端和公主右手侧的皇后脸色僵了片刻,眼中竟有慌乱漏出,只是片刻之后,又恢复到标准假笑。

    姜绵棠留了一个心眼,这皇后是荣归韫的生母,为何听到她与容归临感情好,她便这般慌乱?

    这时,太医已经为太后诊治好,纵使百般不情愿,却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外间。

    几个太医一齐跪下,由为首的林太医汇报:“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的病情不太乐观,虽臣等方才竭尽全力,已然稍稍控制住病情,但这天气愈发炎热,太后娘娘恐怕……”

    剩下的话,林太医没完,但是寝殿里的人都已明白。

    其实在场所有人心里早就有所猜测,只是从未出口罢了,所以宣成帝也未发落太医们,只轻轻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抓药。

    一直在里间照顾太后的息兰听到,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忍不住了。

    细微的抽泣声从里间传来,外间的众人脸色也凝重下来,就连满嘴不在乎的端和公主此时眼神也颇为黯淡,她低垂着眼眸一直看着手里的团扇。

    姜绵棠这才发现,她手里的团扇颇为老旧,红木外框已然磨得有些褪色,就连那挂着的吊坠也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倏地,端和公主突然站起来,越过太医径直朝门口走去,宣成帝突然叫住她,声音极为疲倦道:“你有时间多来瞧瞧母后,母后一直都挺想你的。”

    一袭红衣的端和公主逆光而站,背影落寞又苍凉,半晌,她才哑着声音道:“本宫的事不需要你管,皇兄管好自己的烂账便是。”

    完,端和公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福宁宫。

    宣成帝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几岁一般,原本还不算明显的皱纹此时如沟壑一般深深刻在他的脸上,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往里间走去。

    息兰向宣成帝行了一礼后便退到一边,宣成帝坐到窗边的椅子上,外面那群妃嫔也跟着进了里间,时不时用手娟碰碰并没有眼泪的下眼睑。

    恍如做戏一般。

    在场所有人真情实感为太后伤心的,恐怕没几个人。

    宣成帝在里面坐了很久,一直到站着的众妃嫔腿肚子酸,皇后才柔声提醒道:“陛下,现下时辰已近巳时一刻,陛下该回永延宫批折子了。”

    宣成帝看也未看皇后一眼,颇为不耐烦道:“朕自然知道。”

    皇后脸上笑容一僵,片刻后又恢复正常,她缓缓退到一边,不再话。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宣成帝才站起来,他吩咐息兰道:“好好照顾太后,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奴婢遵命。”息兰的声音还有些微哑哽咽。

    又听宣成帝叹息一声,终是转身离开了,皇帝走了,剩下一帮子嫔妃也是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只剩下皇后、容归临和姜绵棠三人。

    原本还拥挤的寝殿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姜绵棠忧心太后,但碍于皇后还在,她没有太往前,只在床前两三步处停下,探头瞧了瞧。

    “你们俩感情这般好,本宫倒也放心了,早些生个皇孙让皇上与本宫抱一抱才好。”皇后朝着姜绵棠走了两步,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姜绵棠却无缘无故了个寒噤,皇后的笑不达眼底,瞧着别扭得很。

    况且太后此时病重,她若真的和容归临回去造出个人儿来,还不知道会被他人怎么议论呢。

    姜绵棠挤出一点眼泪,用手绢擦了擦,语气忧伤道:“母后快快别了,皇祖母病重,儿媳又怎会有心思想这等事呢……”

    “你的是,倒是本宫心急了。”皇后皮笑肉不笑,本想趁着他们感情好给姜绵棠下套,没想到她反过来将了自己一军。

    一段时间不见,这丫头嘴皮子倒是见长啊。

    这时,容归临突然笑了一声,他走到姜绵棠身边,将她揽在身后,“母后若是心急,倒是可以去催一催二哥,快些生下个皇孙,也好冲冲喜。”

    这话一出,姜绵棠差点笑出来。

    谁人不知容归韫与二皇子妃不和,除了一些必要场合外,从不会与二皇子妃一起出现,不光如此,容归韫还纳了好几房妾,日日宿在妾侍处,从不在正房休息,前些日子还闹出妾侍怀孕,却被二皇子妃灌下一碗红花汤的事儿。

    论嘴毒,谁也不是容归临的对手。

    皇后极力维持脸上的笑容,额头上的青筋却已微微凸起,“太子这话得有失体统,若是有了皇子皇孙自是喜事儿,怎的生下来就是给太后冲喜的呢?”

    就在此时,容归桓和林如烟进了寝殿,正好听到皇后的一番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是母后想岔了,儿臣并无此意。”容归临向皇后作揖,语气真诚道。

    皇后:“……”

    皇后的神色有点儿尴尬,容归桓和林如烟走到里间给三人都行了礼,林如烟又是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刚要话,却见容归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听他道:

    “大哥大嫂以后无需再向孤与太子妃行礼,若是动了胎气可不好。”

    作者有话要:  容归临:拒绝碰瓷。

    姜:吃瓜吃瓜吃瓜,陈年老瓜也好吃。

    容归临眼神幽幽:孤不好吃么。

    姜差点被西瓜籽呛到:好好吃瓜,别整这些乱七八糟的。

    容归临两眼微眯:乱七八糟?

    被一股凉意袭上后背的姜:……

    当天晚上,姜深刻的体会了一下“乱七八糟”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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