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为人知
太后薨逝后, 宣成帝为感念其敦善慈和特追封为敦慈太后,一切葬仪都按照祖制最高葬仪来办, 甚至还特意请了南陀寺的圆尘方丈来为太后诵经超度。
由丧葬官为太后换上寿衣,随后把太后遗体送至升清宫停灵,皇室各族人与一些朝廷命官都需要携家属来为太后守灵。
直系亲属在升清宫正殿守灵, 而旁系亲属则以男女而分在偏殿守灵, 关系再远些的则在更远的偏殿守灵。
此时,屋外飘着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 溅起一层水雾,圆尘方丈的诵经声与雨声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洗涤心灵的豁然。
姜绵棠跪坐在灵柩旁, 双脚发麻却犹然不觉,她这一天几乎没吃东西,又因着哭了许久才停下, 现下身体累到极致,但脑袋却十分清醒。
跪在她旁边的容归临也不好受,唇色极为苍白,整张脸没有丝毫血色, 宣成帝几次三番让他回去休息,他却没走, 一直跪着。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姜绵棠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一边倒去, 好在容归临眼疾手快,及时出手扶住了她。
“若是身子不适,可回景明宫休息片刻。”容归临伸手摸了摸姜绵棠的额头,“莫要硬撑着。”
姜绵棠轻轻摇了摇头,“应该是里面太闷了,有些透不过气,我去外面透转转,一会就回来。”
即使有圆尘方丈诵经,姜绵棠却还是觉得正殿内压抑得厉害。
告知容归临后,姜绵棠勉强从团蒲上起来,却因为双腿发麻险些没能站起来,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双腿缓解了一些,才让夏禾扶着自己出去。
出了正殿,雨声渐大,如墨的天空不知疲倦地下着雨,姜绵棠透过雨幕看向一旁的偏殿。
一些大臣们正围在一起着话,而另一边女人守灵的地方,亦是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相谈甚欢,有时甚至能看到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
诵经声远远传来,姜绵棠静静地站着,恍惚想着,不知太后看到这幅情形会怎么想。
“娘娘,往里站些,仔细着凉。”夏禾轻声提醒道。
姜绵棠回过神来,她往里走了些,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去拿把伞来,我想出去走走。”
夏禾应了,退下去找伞,姜绵棠吸了吸鼻子,听着雨声发呆,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太子妃吉祥。”
低沉中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把姜绵棠吓了一跳,她转身一看,却见一个身量矮,身着素服的女子正向她行礼。
她的声音和模样极不相配。
此人生得巧袖珍,面孔更仿若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然而声音却如男人般粗犷,充满了违和感。
姜绵棠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她声音淡淡道:“起吧。”
那女子款款起身,对姜绵棠微微一笑,做起了自我介绍,“按照辈分,我得唤你一声四弟妹,不错,我便是传闻中的二皇子妃秦婠婠。”
姜绵棠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介绍自己。
传闻中的二皇子妃秦绾绾?听她这语气,想来她也是知道自己在被盛传流言,可她起这句话时的表情,却不像因此而困扰,反而还挺骄傲?
姜绵棠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即否定了。
哪有人喜欢自己恶名传千里的……
姜绵棠敛目,微微颔首道:“你找我有事?”
秦婠婠微微一挑眉,似乎对姜绵棠的自称有些意外。
她轻笑道:“倒也无甚大事,只是我听闻前些日子你与归韫在街上偶遇了?”
姜绵棠一下子就想到先前出现的那些流言,转而又想到二皇子宫里那个侍妾的下场。
而眼前的秦绾绾,她虽是在笑,可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蕴含着极为隐晦又浓烈的嫉妒与恨意,好像姜绵棠一句“是”,秦绾绾便会把她整个人撕碎!
一股寒意顿时从背后袭来,姜绵棠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二嫂莫要听信谣言,我与二皇子当真只是在街上偶遇,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未过不合规矩的话。”
“我知道呀。”秦婠婠脸上笑容保持不变。
姜绵棠却觉得那笑容愈发瘆人,也不觉得秦绾绾信了她的话。
她也不欲辩驳,只淡淡道:“二嫂信我便好。”
“哟~”
一道尖锐又浮夸的声音自姜绵棠和秦婠婠身后传来,二人齐齐转身,却见林如烟扭着屁股走过来,虽身着素衣,衣物的绣工制造却是极为奢华。
“两位弟妹在这里什么呢?怎的也不叫上姐姐我呀?”林如烟嘴角扬着得意的笑。
姜绵棠:“……”
明明是太后的葬礼,现在怎么有种茶话会的感觉?
秦婠婠向林如烟作了一个揖,笑道:“大嫂这件襦裙瞧着可真好看,尤其是这白牡丹绣的像真的一样。”
林如烟愈发得意了,“那是自然。”
“只是现下在为皇祖母守灵,大嫂穿的这般华贵,恐怕不好吧?毕竟皇祖母最是提倡节俭了。”秦婠婠笑容不变,却句句是刺。
林如烟脸上的笑消失了大半,她冷笑道:“多日未见,二弟妹的声音听着依旧令人难以适应。”
被呛了回来,秦婠婠脸色也不好了,她最是讨厌别人拿她的音色话。
未出阁时还好,秦家有钱,前来求娶之人不少,从未有人计较过她的声音,甚至还有为了能娶到她而大肆赞美的人。
可嫁给容归韫后,一切都变了。
她明明是正妃,却从未得到过容归韫哪怕一次垂怜,后来她才从侍妾口中得知是因她的音色之故,她无法发出令容归韫喜欢的婉转莺啼。
“大嫂也是依旧如此令人厌烦。”秦婠婠咬牙道。
口水之战一触即发,姜绵棠几乎能看到两人之间窜动的火苗,她默默后退几步,尽量不参与进去。
好在夏禾很快来了,姜绵棠连忙带着歉意道:“二位姐姐慢聊,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着,也没管这两人什么反应,她带着夏禾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在她走后,林如烟和秦婠婠却是没有再吵嘴,林如烟反倒是轻笑道:“二弟妹,听闻二皇子与太子妃有染?”
秦婠婠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嘴上却:“不过是流言罢了。”
“是吗?”林如烟轻哼一声,“我看倒不见得。”
秦婠婠没话,林如烟继续道:“我堂弟与太子妃的弟弟关系极好,我听闻太子妃未出阁前就喜欢追着二皇子跑,闺房内尽是二皇子的字与画……”
林如烟顿了顿,凑到秦婠婠耳边低声道:“而且两人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约定呢。”
秦婠婠双手死死握拳,指甲嵌入皮肉,一股疼痛自掌心传来,勉强唤起了她的一丝理智,“大嫂别的不知,对这些事倒是知道不少。”
林如烟像是没看到秦绾绾的异常,也丝毫不介意她的嘲讽。
林如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叹息道:“如今我当真是可怜你,不仅得不到相公的宠爱,还要防着这个女人那个女人,日子过得太累了……”
秦婠婠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听到最后,表情已然扭曲,而林如烟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施施然地离开了。
另一边,姜绵棠虽是往更衣室的方向走的,却并没有去,反而转道去了御花园。
漆黑的雨夜,路上飘浮着一层厚厚的水汽,宫灯在水汽中散发着微光,根本照不清前方的路,反而衬得这条路更加幽深灰暗。
“娘娘,咱们要不回去吧?”夏禾心翼翼地撑着伞,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话音刚落,便听到“吱呀”一声,两人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夏禾声音发抖道:“娘娘,方才是什么声音?”
姜绵棠挪开脚,低头一看,紧张的心陡然一松:“我踩到了一节枯树枝,别慌。”
这话刚完,姜绵棠就发觉不对。
这御花园天天都有人扫,怎的会有枯树枝横在路上,就算真的是宫人扫得不认真,但现在是夏季,宫里树木花朵开得正茂盛,断不可能会有枯树枝……
姜绵棠心里也慌了,她拉着夏禾后退几步,低声道:“回去吧。”
却不想还未走几步,姜绵棠便感觉到自己左边肩膀被人重重一推,那力气极大,直接把姜绵棠和夏禾推得往旁边走了好几步。
旁边就是河。
夏禾一脚踩空,整个人往河里坠,姜绵棠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还未来得及往上拉,她的后背又被人狠狠一推。
落河前,姜绵棠往岸上看,却只见到雾气中快速消失的一个黑影。
看剪影像是个男人。
正殿中,邓杞轻手轻脚地进入正殿,凑到容归临耳边低声了一句话,却见原本闭目养神的容归临猛然睁开眼睛,腾地一下站起来,话也不一句,直接往外面走。
殿中的容归桓和容归韫面色不变地跪坐着,而林如烟和秦婠婠脸上却浮现一抹诡异的笑。
容归临赶到景明宫时浑身都已湿透,寝殿外有两个黑衣人跪在地上,容归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往里走。
走到里间,只见姜绵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头发湿漉漉地搭在头上,她似乎在作噩梦,眉头紧皱,极不安稳的样子。
容归临走上前,食指轻轻覆上她紧皱的眉,想为她舒展开来,却反倒惹得她眉峰皱得更紧了。
不一会儿,太医匆匆赶到景明宫,一个礼还没行完,容归临便不耐道:“先给太子妃诊治。”
李太医麻溜地起来,走到床边为姜绵棠诊治,容归临在旁边站了一会,见李太医神情严肃,当下语气森冷道:“如何了?”
“回殿下,娘娘本就心有郁结,身体虚弱,这次又落水受了风寒,恐怕要调养许久。”李太医斟酌着用词,就怕一个词用的不对惹了面前这尊大佛。
容归临面色沉沉,并未回话,片刻之后,他起身朝外面走去,李太医松了一口气,再次搭上姜绵棠的手腕,细细地为她把脉。
外面的雨越下越急,幽暗的天空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墨色大口,好似要把这世间的一切都吞没,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空中层层叠叠堆积的浓密乌云一闪即逝。
寝殿外,两个黑衣人跪在雨夜中,容归临走到门口,满身肃杀之气,黑衣人身形一颤,却不敢开口求饶。
雷声轰鸣,邓杞撑着伞与容归临一同站在两个黑衣人面前。
“人抓到了吗?”
极度冰冷的声音伴随着雨声一起滴落,又一道惊雷闪过,刹那的白光将他的面容照得幽冷而可怖。
“回殿下,抓到了,此人现下在书房。”黑衣人向容归临叩了一个头,声调发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先带到地牢内审,孤稍后便去。”
“属下遵命。”黑衣人叩别容归临,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这浓黑的雨夜中。
作者有话要: 太子满身杀气:敢动孤的太子妃,死!
姜嗑着瓜子:你不时常让我欲生欲死?咋没见你自己杀自己呢?
太子回忆了一下姜所谓的欲生欲死:那种情况不算在内。
姜啧的一声:双标。
PS:走几章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