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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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德楼到木屋的路灯早早开启, 四季桂到深冬就不会太香了,透过光秃秃的树干缝隙,很容易看见林中的木屋。

    温月月掂掂手里的工具, 快步进入。

    门依旧没有锁, 屋里像张黑漆漆的口, 温月月之前来过,对地理构造有印象, 一路摸墙, 蹑手蹑脚来到卧室。

    窗边的台灯光线温柔,静悄悄照亮一片区域。

    外套凌乱的搭在脸上,沙发床上躺着个人, 卫衣上移露出精瘦腰线,衔接一双利落张扬的长腿,因地方促狭屈着垂到地板。

    温月月掂掂口袋里的工具,眸中坚定。

    细瘦的拇指与食指拎起衣服一角, 她推动手电筒开关,刺眼的白光从秦鲲眉眼描绘徘徊, 辗转到颈边, 再向下,衣服帽子太高,挡住了。

    心扒扒领子, 又不敢惊动沉睡的人,温月月的心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她慌张翻开颜料,攥着画笔的右手颤巍巍停留在他肌肤。

    既要画的快, 还要足够逼真,她在美术方面的造诣仅限于初中水平。

    颜料和的不好, 颜色太浓,温月月一股脑倒了两瓶,笔刷滴下一滴墨,她仿佛能听见“嘀嗒”,眼前白光断裂,五雷轰顶在耳边炸开。

    宇宙恐龙杰顿,他苏醒了。

    秦鲲全然不知发什么什么,他颈上狼藉一片,蔓延到右边脸颊,粉红色颜料肆意流淌,跟他头发相映成趣,被白皙皮肤一衬,徒生意趣盎然。

    温月月捂着眼睛大喊救命,当场钻到桌子底下,蜷成一团。

    死了死了死了!她把杰顿的脸画成花猫了!她死定了!

    秦鲲睡眼朦胧,领子翘起一角,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散发着刚起床时那点慵懒性感,他外头观察温月月,忍俊不禁,“你干嘛呢?”

    温月月惊惶抬头,结结巴巴道:“我、我想,给你画草莓,然后拍下来……”

    秦鲲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注意到颈边异样。

    情绪没有一点儿变动,“月亮,好孩子要诚实。”

    温月月无辜的眨眼。

    “拍可以。”秦鲲一边眉尾微微上挑,他笑,“要种真的才行。”

    -

    真是死皮不要脸!

    流氓!不要脸!

    温月月不敢喊,心里骂了一万遍,木屋画面历历在目,杰顿邪恶的嘴脸挥之不去,她昨晚梦见筱筱和杰顿牵手,醒来床上巨大的恐龙让她二度惊吓。

    由于班长放水,四班今天放学格外早,尚德楼东边入口摆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漂亮的霓虹灯与玩具,孩子们戴着圣诞帽捉住闹,糖果撒的到处都是。

    温月月被杰顿搅的心情不美好,下楼时祝橙给她留言。

    【祝橙:月月!今晚大英广场有烟火晚会!你要去吗?】

    【月亮:不了吧……今天周五,试卷好多。】

    【祝橙:明天和后天都可以写。】

    【月亮:人很多,我别扭。】

    【祝橙:月月~我喊了霍离。我跟他眉单独约他,要不他不肯来的,月月~月月~】

    温月月无奈叹气。

    心软的人在无法拒绝的问题面前,会变的很懦弱。

    【月亮:好吧。】

    这次她没有直奔校门,而是顺着脚步,漫无目的的踱步,书包里沉甸甸的,除了数不完的试卷课本,还有三分郑卿卿写真专辑。

    温月月独自坐在操场,手肘抵在膝盖,手掌托腮,滴溜溜的眼睛随远处足球场的人影移动。

    筱筱下周就要回来了,专辑的事却没有眉目。

    都怪自己太笨,把秦鲲弄醒了,弄的照也没拍上,白瞎王阿南同学尽心尽力帮忙。

    这么想着,温月月愈发郁闷,心情像搅拌机里的食材,翻来覆去不得安宁。

    不知哪个方向飘来的琴声,是一首她叫不上来却很耳熟的曲子,流畅华丽,曲调平静淡然,很轻易的舒缓了温月月心绪。

    声音不远。

    温月月凭感觉穿过操场对面的停车场,须臾,驻足在东都北角的第四礼堂。

    就是从这传来的。

    温月月鼓足勇气,探头进入。

    第四礼堂没开等灯,里面闹嗡嗡的,观众席有几位穿着蓝马甲办事的干事,微微上前一步,她立在门口,只见台上有位卷发长腿的女生,颈线流畅似湖中天鹅,仪态风度非常人可以。

    温月月被那双葱白如玉的十指吸引,看它流连在黑白键,巧妙弹出天籁之音。

    某个忙碌的干事从她眼前晃过,对讲机放在嘴边,隔空向对面的人比划“音响、多媒体准备,灯光走!”

    下一刻,无数盏镁光灯乱中有序,晃动交替,最后静静停留在女孩身上。

    梦幻的光甚至照出空气中跳动的尘埃,隔那么远,隐隐绰绰一张瓜子脸,鼻梁秀挺,几缕发垂在颊边,整个人知性精致,让人心神荡漾。

    琴瑟起,温月月神差鬼使的,缓缓向舞台中央去。

    好漂亮,像里的女主角。

    她望尘莫及。

    距离舞台五米时,控场的干事一把拽住她,厉声呵斥:“闲杂人等不要在第四礼堂闲逛!你是怎么进来的!赶紧走!”

    他使得力气大,直把温月月手臂抓红,痛的一机灵。

    “陈威。”女孩的声线柔软温柔,音调不高,却用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不可以这样。放开。”

    横眉怒目的陈威果然放开温月月。

    揉着发红的手腕,视线却在话的女生身上,满眼好奇无辜,像刚出生的狗狗怯怯窥探世界。

    陈威转而对女生道:“主席,现在道具没全部就位,原则上不允许非就职人员进入第四礼堂。”

    “我来处理,你去忙。”女孩一句话便将他发走,盈盈朝温月月来,“陈威性子急,你别放心上。”

    “你真好看。”温月月痴痴盯她,天生翦水秋瞳,略施粉黛便有艳压群芳之势,加上谈吐得体、举止张弛有度,无论身处哪里都是极其抢镜的存在。

    “你也很好看。”老练的相处之道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道:“我叫余瑶,你呢?”

    “温月月。”对方太耀眼,她连出自己名字也变的不好意思。

    “认识你很开心。”余瑶温柔耐心的告诉她:“但这里还没布置完全,很危险。”

    “我下次不进来了。”

    “我送你一张票吧。”着,她到观众席首排,摸出一张票塞给温月月,俏皮的眨眼,“入场券原定明天发行,所以你要保密哦。”

    元旦汇演是东都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晚会,邀请函送至X市各大高校,因礼堂座位有限,为方便控场,入场券是限量的。

    温月月垂眸,手里的入场券是崭新的。

    脑海中莫名闪过国藤江彻的身影,她擅自将两人放在一个画面,果然毫无违和。

    从那刻起温月月就知道,余瑶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

    一个天生璀璨夺目、万千情拥。

    一个只配努力学习,悉心生活。

    -

    夜色降临,作为X市最高的建筑物,大英国际的中心大厦上,那枚巨大的金色徽章如同白日炽金乌,与星河明月共争辉,其华丽光景令人咂舌。

    公交慢慢抵达大英广场,温月月老远便瞧见一片金光璀璨,大英国际整座的灯亮起来,连地板上都没放过,好不奢华。

    一下车祝橙迎面跑来,她貌似特地扮过,头发蓬松梳到一边,顶着红色鹿角贝雷帽,咧开嘴笑。

    温月月回家后写完两份试卷,到点便直接出门了,黑灰相间的外套像披风似的搭在她肩头,东都的校服版型古典考究,在她身上有弱柳扶风之态。

    “月月,你真的好没情趣啊!”祝橙量她,如同放下书包很随意的就来赴约一样,广场里没有女生比她心还大了。

    温月月傻乐,当瞥见祝橙身后的人后,笑容凝固。

    穿着白色卫衣的是霍离,衣衫清爽,站在喷泉花坛边,微微对温月月颔首,旁边那个粉外套两条长腿敞开屈着,低头玩手机。

    谁也没料到,霍离居然把秦鲲喊来了。

    祝橙请大家去顶层一家知名烤肉店,温月月怕花销太大,连三拒绝,两个男生表示随意,三比一,她只好闭嘴。

    服务生悉心将烤前材料备好,开火、倒油、放肉,服务周到的毫无挑剔可言。

    温月月知道,所有的热情都不是免费的,祝橙没给她看菜单,但价格恐怕已超过常人认知。“橙橙,真的可以吗?”她隐隐有些担心。

    祝橙从来低调,并未透露过家里经济状况。

    “什么可以?”她是大英国际的常客,月月的担心她完全Get不到,“哎哟没事,没多少钱的。”

    至此,温月月懂了。

    四人一桌的餐位,只有她是穷逼。

    火候还没上来,祝橙已经等的不耐烦,她筷子敲碗,“你们饿不饿?”

    霍离很淡定的给肉翻身,神色傲然又克制。

    “嗯。”搭话的是网瘾少年秦鲲。

    眼睛没抬,从温月月的视角,他额上细碎的刘海垂下,略有些凌乱,亏他皮肤底子好,衬的一身粉色温暖明媚。

    透明玻璃墙外有几波路过的女生,纷纷驻足瞭望,温月月碰巧听见一句——又奶又A。她猜想,暴躁的秦鲲同学应该很烦。

    “那你要去卫生间吗?”

    众人神色各异,空气里弥漫滑稽味道。

    你饿,他去卫生间。

    那么棒吗?

    秦鲲抬手扒头发。

    祝橙敏锐地护住温月月,霍离按桌,众人拉响一级警戒。

    -

    秦鲲真的去了卫生间。

    穿过偌大的酒水区,他随手推开某隔间,从口袋里摸出烟,寂寞的坐在马桶盖上抽。

    大约三分钟,果然见某位擅闯男厕所的姑娘,冲进来一把带上门,还煞有其事的反锁,让人着实有些怕怕。

    “秦鲲同学,我觉的,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温月月气喘吁吁,手心微微发汗。

    闻言,秦鲲后仰,右腿大幅度跷在左腿膝盖,仪态嚣张,表情里还有那点得意洋洋,“所以?”

    所以想在厕所隔间对他做什么呢?

    “所以等会儿看烟火我俩躲远一点!不要扰橙橙和霍离!”温月月竟能流畅不间断的表达意思,她在心里的表扬了自己一下,“你不知道橙橙追霍离有多努力,秦鲲同学,我希望你能郑重考虑我的请求。”

    “啧。”缭绕烟雾绕过翕开的唇,渐渐模糊秦鲲的五官,他忽的起身,叼着烟解裤子。

    “秦鲲同学你……”温月月面如土色,两手伸到门边解锁,却因发抖而不得法,门板吱呀吱呀响。

    秦鲲那边泰然自若,解到最后一步正要转身方便,退无可退的温月月突然扑上来,死死将人按在墙上,甚至连脑袋都用上了,抵着他胸口。

    “兔子急了也咬人!”

    没抽完的烟滚落,一缕烟雾飘飘袅袅。

    烟呛在嗓子眼,秦鲲胸口震颤,连续咳嗽几声,他烦躁,“我他妈……”

    “——唉唉唉。”温月月痛呼,和秦鲲拉开毫厘距离,大坨发丝交缠在秦鲲衣服拉链,缠成柔软的包。

    冬□□服厚,温月月的手根本举不起来,只能做投降状虚虚荡在空中,她弓着腰,疼的眼角带泪,“你快点啊,快点。”

    水声荡漾的厕所方才还有几声笑,这下莫名其妙安静了。

    “你、别、动。”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像只熊,秦鲲的耐心值又飚回来,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可爱,“哪有那么快的。”

    “轻点,唉疼……你弄疼我了……”

    “马上就好了。”

    “马上是多久啊,我腰酸……”

    彼时,门板敲响,隔壁才进来没多久的男人怨念颇深,“做的时候能不能低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