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三楼在柯函上楼的时间里已经被点燃了窗帘。

    黑烟滚滚，化纤原料被高温分解，散出了各种各样的有毒气体。

    祝明承眼看着柯函跑进了旁边的楼里，紧接着沐恒还要进去——他惊呆了。

    他们干嘛？！

    他们这是忽然间急性发疯，准备殉情吗？！

    “沐恒？！”

    沐恒差点就要冲进去了，但是犹豫了一秒，回头又跑到了祝明承的面前。

    “借个东西。”

    祝明承：“柯函跑进去干嘛？”

    沐恒二话没就扒掉了祝明承的外套。

    祝明承：“草？？？”

    “你干嘛？！”他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扭曲变形了，充满了不敢置信，“卧槽？！你要死了？沐恒？！”

    沐恒抿着唇，眉头紧皱，阴沉得恐怕。

    祝明承哪里抢得过他，被强行按着就抢走了湿透滴水的外套，仿佛一个被欺凌了的黄花大闺女。

    拿着外套，沐恒抬起来就举高拧干，往自己身上淋了一把水，然后捧着半湿的外套就开始往柯函跑进去的地方跑。

    祝明承：“靠……”

    他勉强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有一个防水的通讯手环，连忙开给楚白月那边了一个通讯。

    “白月，沐恒跟柯函跑到一个即将起火的房子里去了。”

    ……

    “柯函！”

    沐恒喊了一声，喉咙里差点呛进蔓延出来的浓烟。

    他听见了柯函的锤门声，立刻就追了过去。

    其实把那个孩给带出来这件事情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要他们能够在发生问题之前将孩给报下楼，远离火场，就安全了。

    但是等沐恒爬到四楼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其实被困在房间里的不止是孩，还有一个老人。

    七八十岁的老婆婆，人已经被熏的半昏迷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人还挺瘦的，沐恒跟柯函在带了一个孩以后，勉强可以把老婆婆给带走。

    “快点。”

    沐恒把祝明承半湿的外套捂住了孩的口鼻，让他把他外婆的口鼻也捂住。

    在离开外套的保护的第一时间，沐恒就被对面的吹过来的滚滚黑烟给呛得脑壳疼。

    真的很严重，有毒浓烟比较轻，在移动的过程中保持着上浮，难怪这位老婆婆比孩子先被熏晕了。

    下一秒，他就听见了衬衫被撕裂的声音。

    “嚓啦！”

    回头，他就看见了光着肩膀的柯函。

    柯函暂时松开了瑟瑟发抖的孩，孩害怕得抱住了他的大腿，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勉强安抚了他一下。

    他用空出来的双手把那半截衣服蒙住了沐恒的脸，从背后，只能感受到那截衣服胡乱蒙住了他的口鼻。

    柯函结的速度很快，也很凶残，他没用多久就把沐恒的脸给蒙住了。

    沐恒：“你呢？”

    柯函没有话，他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沐恒背着老婆婆快点往下跑。

    事情似乎到这里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然而，下一秒，二三楼就传来了恐怖的爆炸声。

    沐恒背着老婆婆跑在最前面，差点没有整个人被振飞，他的眼角被飞溅而起的碎金属片给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顿时就涌出来了一线。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煤气味儿。

    在场三个还有意识的人，也只有柯函和孩因为跟在沐恒的背后，能够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还拉着沐恒往回蹿了几步。

    如果不是沐恒及时停住步子，用最快的速度配合柯函往回跳的话，估计他也要被楼道炸出来的塌陷给活埋了。

    塌陷是从中间开始的。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不算是绝对的火场封路，只是他们确实被困在了三楼跟四楼的楼梯间里。

    沐恒头疼地喃喃自语到：“你要是不给我绑那个的话……我们是不是……”

    柯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但他还是很果断地否定到：“不是。”

    如果按照他们原来的速度，刚刚好处在二三楼之间，基本上会被炸塌活埋。

    这个时候，一直情绪不对的孩已经声地啜泣了起来，他拽着他外婆垂落的手，原本就花糊了的脸颊顿时就糊成了一团。

    柯函把孩揽在了怀里，一起蹲下来，他忍着呼吸道的不适，声到：“你不要害怕。”

    “不会有事的。”

    “相信哥哥们，好吗？”

    在这一过程当中，柯函的手腕撞了一下烧灼滚烫的扶手，烫到了一块皮。

    他“嘶”了一声，忽然间注意到了手腕上的手环。

    这是楚白月的手环。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撞到了哪里，这个手环被关机了？

    柯函咬牙，伸出手摸索着开了手环的开关。

    “喂……喂喂？！”

    楚白月的声音顿时在他们的耳边爆开来。

    很大声，估计她没有等到柯函的回应，已经把音量控制开到了最大。

    距离手环最近的柯函，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手腕骨在往脑子里传递声音，引起整个人体骨骼的振鸣。

    孩还埋头害怕得在他的胸口大哭特哭，空气里的烟气很重，即使蹲下来也不能缓解多少。

    柯函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他回应到：“我在。”

    “卧槽！”楚白月的声音骤然拉远，她好像是骂了一句娘，“你们在楼里的什么位置？”

    手环的性能很稳定。

    感谢技术组。

    沐恒抢过了话头，顺便让柯函给他自己撕一条湿布蒙着，有总比没有好。

    鬼才知道他们得要在这种地方坚持多久呢！

    “我们在三楼跟四楼之间的楼道夹层里，上来之前我看过了楼外层的设计分层线，这栋楼的设计比较陈旧，可以通过那个线判断出我们的位置，我们就在第三道线的下方，大概——一米的位置。”

    “楼道的窗口可以出去，但是现在二三层的楼道基本都塌陷了，我们需要一辆云霄车过来载人。”

    沐恒顿了顿，喘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我记得你当年给自己设计手环的时候就要给它搭载配合BDS跟各种信号的三维空间定位显示系统，你做了没有？”

    “沐恒……”

    “嗯？”

    “你真应该感谢我爸。如果不是他催着我，我他妈还真不会去给手环加这个功能！”

    楚白月爆了粗口。

    情绪好像也有点激动。

    明明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沐恒这个家伙居然还真的管上了，甚至差点把命也给搭上！

    她红着眼睛把自己藏得在多个文件夹里的千层套娃软件给调了出来，开的那一瞬间，平板甚至都卡了一下。

    这个软件的本意是她爸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出什么危险，才让她做的，做出来就是为了精密三维位置监控追踪用的。

    无论是进入了信号很差的地下商场，还是手环的电量过低。

    只要能够有人类的信号遍及，只要还有一丝电。

    它就不会停止工作。

    而现在，一直被闲置的它派上用场了。

    ……

    剩下他们能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很有限了。

    沐恒放下了背上的老婆婆，将她的身体放平在了地面上，尽量减少无意识的毒烟吸入。

    他拉着柯函，柯函抱着孩子，全都趴在了地上。

    四楼是这栋楼里第一个起火的，所以他们不能回去。

    二三楼塌陷了，所以他们又下不去。

    在这个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时刻，沐恒忽然间笑了一声。

    柯函背对着他侧躺着，随时都准备爬起来跑。

    沐恒戳了戳柯函半露的脊背，很瘦，但不是完全的没有肉，骨架上覆盖有一层应该是练出来的薄薄肌肉，皮肤很白。

    看着就不像是纯的黄皮。

    柯函：“嗯？”

    沐恒：“哎——你我们两要是真的在这里英年早逝了，外面会不会有人来惋惜咱们？”

    “多好两伙子啊，咋就这么去了呢？”

    柯函看不见表情：“少话，保持清醒。”

    沐恒笑得更厉害了。

    他好像骨子里就有越危险越快乐的基因。

    “你听我嘛……”

    他着，就往柯函的身后靠过去，两个人贴在了一起，滚烫年轻的身体。

    耳语。

    热风吹过柯函本来就有些粉红的耳朵，立刻让他不适应地扭了扭头，试图逃避这种间接接触。

    那比沐恒贴着他的胸口还让他无所适从。

    他没让沐恒继续下去。

    “闭嘴。”

    过了几秒，听着耳边的“劈里啪啦”声，他又补充到：“不后悔。”

    不后悔在法庭面前选择跟母亲走，也不后悔来到母亲的故乡，更不后悔进入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因为它们都让他遇见了现在的这些朋友。

    是真的朋友。

    在这短暂的半年时间里，他在沐恒的身上、在安河一中的一班、在众多本国的竞赛高手之间，感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这种东西或许可以被笼统地归为“文化”。

    但柯函更喜欢称之为——信仰。

    不是宗教信仰，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血脉文化信仰。

    他觉得，为了这些朋友，他可以做出更多的事情，做出更多的努力。

    这半年，即使是看陈鹤秃头，也很快乐。

    天真又愚蠢的同龄人很多时候都不是在为个人的利益而努力，他们是在为一些可能长大以后想起来会觉得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东西，战斗。

    这不是一个资本的国家。

    沐恒一直都没有话，柯函有点不放心地开口喊到：“沐恒？”

    “在呢……”

    不被现场炸一次，是真的不会知道痛。

    他躺下来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

    柯函：“你别睡，保持清醒！”

    他急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睡！”

    作者有话要：【感谢对&错同学的提醒，已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