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柯函半掩着眼睑,让人看不清里面究竟盛了些什么情绪。
沐恒只是用一种很淡很淡的语气,在继续对他到:“我去见过刘医生了,他告诉我,你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你有一个放在床底下的行李箱,行李箱里装了很多你从PAYM带出来的东西,但是你一直都没有开过?”
柯函深吸了一口气:“我开过的。”
沐恒:“嗯?”
柯函:“我开过的,为了……”
“你们两个到底在下面什么呢?这么深情对视的?沐恒?柯函?”
沐恒的反应很快。
“报告老师,我有一道问题想要请教柯函同学。”
谢老板挑了挑他浓密的眉毛:“那你上来你都从你同桌的脸上看到了什么题目?”
他才不信沐恒这子的邪呢。
肯定是在讨论什么游戏!
哼,这些学生就没一个省心的。
沐恒继续跟柯函对视了两眼,骤然转身上了讲台,连一个反驳谢老板的字都没有。
陈鹤叹了一口气。
让你们上课都要谈恋爱吧?
遭报应了吧?
不过他的理性拉住了他的行为,而他的直觉则告诉他——沐神肯定又要骚了。
但是沐恒这次好像真的没骚。
他只是格外乖巧地从谢老板的手上接过了□□笔,然后擦干净了一块黑板,列出了简简单单的一行条件。
【已知:r=2aX(1+cosθ),求解曲线。】
全班同学都在茫然地看着这个题目。
只有陈鹤一知半解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解题。
谢老板盯着这个题目看了几秒钟,数学老师的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他的本能反应就是——这题目超纲了,不考,下一个——本能反应太过强烈直接掩盖了他作为一名曾经的数学专业学生的直觉。
沐恒放下了粉笔,一本正经地瞎编到:“这个题目是葛教练出的,为了防止大家得少年痴呆,不过是超纲内容,大家就别看了。就让我跟柯函同学一起慢慢讨论?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陈鹤:“???”
难道葛教练上课的时候我穿越了?!
不对啊……
葛教练是过让我们多动动脑子,但是他到底什么时候出了让我们动动脑子的“问题”了?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陈鹤自动替沐恒把并不存在的“葛教练动脑筋出题”的前因后果都给补全了。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大佬们受到了葛教练如此深重的折磨啊……真是太不容易了,果然大佬也是磨练出来的啊……他也得要继续努力,向大佬们看齐才行啊……
沐恒没有注意到已经被严重隔空感染了“脑补综合征”的陈鹤同学严肃思考问题的表情,他的视线只是落在了他的同桌柯函的身上。
窗外斜斜的暖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仅仅占据了的一片地方,却令柯函整个人都泛着光
他的耳朵尖红了,一路断断续续地粉红到了脖颈深处,再往下就是看不见的地方。
“你傻站着干嘛?你来讲课还是我来讲课?下去!”
沐恒有点机械地按着谢老板的指示下了讲台,走过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没有停留驻足,直到他回到了柯函的身边,重新坐下上课。
柯函的脸都红了。
沐恒看他这个样子,还特意凑到他耳边去了一句:“怎么样,你这个男朋友秀的还是不错的吧?”
柯函的回应是胳膊肘怼了沐恒的腰一下。
沐恒立刻压低了声音求饶。
“别动!别动!再动就……硬……了。”
柯函的脸瞬间爆红。
……
沐恒在黑板上写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被谢老板擦掉。
不过,大概是因为本来就接近下课了,谢老板讲着讲着也就停止写板书了,所以才让它挂了这么久。
张意达跟文清卿头抵着头也不知道在桌板底下看点什么。
陈鹤在旁边思考了好一会儿问题,才别过脸去问他们:“你们干嘛呢?”
文清卿:“闷骚还是我沐哥闷骚。”
张意达:“他这么秀谢老板知道吗?”
陈鹤:“你们在什么?”
张意达:“大人讲话孩子不要插嘴。”
陈鹤:“……”
文清卿跟张意达的生日是前后脚的,一个四一四一个五一五,生日已经过了,算起来都敢号称一句自己已经虚岁成年了。
真正年轻的朋友们从来都不会对“衰老”产生任何的恐惧,他们只会欢天喜地地过自己的生日,掰着手指算自己到底有没有成年。
而数学课代表陈鹤,他的生日在全班里都是仅次于沐恒的。
十二月还早着呢。
张意达让他“孩子”不要插嘴,其实也算是有点道理……个屁!
陈鹤把手里的笔一摔,好不容易才下去的脾气又上来了。
“你们到底在背着我干嘛?!”
文清卿人比较软。
她身高不算高,跑来后排坐着,明面上的法是“造福同学”,实际上她主要还是来后排玩手机的。
跟张意达一块。
因为张意达精通各种电子产品,包括精通各种电子产品在违反校规边缘疯狂试探的应用。
这是一个除了物理方块斜坡以外,最爱他祖传的MP3的男人。
别人的MP3能够听听几百首歌就算不错的了。
张意达祖传的方屏MP3不仅能看电影能玩贪吃蛇,他还能蹭教学楼背后跟他们教室直线距离最近的教务处的网!
这是个连教导主任邱老师的网都敢蹭的狼灭。
在张意达回陈鹤一个“没事”之前,文清卿先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了陈鹤的手里。
文清卿的手机屏幕一片坐标格,最显眼的就是上面加粗的红色曲线。
【r=2a*(1+cosθ)】
一个爱心。
……
陈鹤老半天没从沐恒骚操作到在黑板上给柯函“画爱心”的骚操作里缓过劲儿来。
他就浑浑噩噩地跟着嘴角都有点破的沐恒跟柯函往那家私房菜馆子走,看起来连半条命都没有了。
走在最后面压阵的文清卿忍不住挠头:“我是不是不应该给他看那个图的?”
跟她一起压阵的班长:“什么图?”
张意达捧着他祖传的MP3,懒散地替文清卿解释到:“没什么,简单点就是骚,复杂点就是春天到了。”
文清卿:“我怕刺激你,还是算了,就不给你看了。”
班长:“我也有个事情得跟你们一声。”
文清卿:“咋了?”
班长:“谢老板他待会儿路过沐恒的那家私房菜馆子,他要顺便进来看看我们,省得我们喝多了给他添麻烦。”
文清卿:“……”
她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了前排手拉着手仿佛自带甜蜜蜜背景音乐的沐恒跟柯函,陷入了沉默。
“他什么时候过来?”
班长:“谢老板他刚刚骑上他的电瓶车,马上就追上我们了——这是他一分钟前的消息。”
文清卿:“……我要是现在冲上去把他们分开,还来得及吗?”
“滴——”
电瓶车的喇叭声不算吵闹,但也足够清晰了。
文清卿一回头就看见谢老板骑着他的电驴就过来了,还带点颤颤巍巍,表现得异常的生活化。
幸亏在前面的张意达察觉到不对,他用最快的速度拍了拍沐恒的肩膀,示意他们后面谢老板过来了。
沐恒攥着柯函的手,犹豫了两秒,还是没有松开。
他不仅没有松开,还拉着柯函,两个人手拉着手,最终牵连着甩了起来,跟幼儿园的朋友哥两好似的。
后面追上来算给他们掩护的文清卿:“???”
班长:“?”
张意达:“秀啊……”
宁威武:“秀还是我们社会主义兄弟情秀。”
洛可可:“那是——”
他完还把自己的手伸给了旁边的陈鹤,不过脑子地来了一句:“课代表,请用你的手让我来体会一下社会主义兄弟情的温度。”
陈鹤:“……”
“滚。”
洛可可:“哎——你这——社会主义兄弟情你懂不懂?朋友?你要跟上我们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浪潮啊!”
陈鹤:“滚,我只三次。”
洛可可:“哦,那还有一次呢。”
陈鹤就像看变态一样地瞥了洛可可一眼:“滚。”
洛可可被陈鹤给逗乐了。
“你今天怎么了?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还能不能好了?”他一边着话一边仗着自己身高高就钩住了陈鹤的脖子,“有什么不高兴的一,出来让大家高兴一下?”
陈鹤:“……”
不高兴的事情太多了,他都不知道应该要从哪里开始。
但是回头想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必要。
好像沐恒跟柯函在一起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顶多就是直播倒立洗头,而已嘛……陈鹤更自闭了。
洛可可用手背拍了拍他另外一边的脸,心:这家伙怎么更沮丧了,看起来?
“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是沐哥脱单了还是宁威武把校花啃了?可是,我寻思着有我跟意达这条件的在你旁边,人家校花怎么也不会来找上你吧?”
陈鹤磨了磨牙。
是你沐哥啃了你柯大佬。
然后,我得要倒立直播洗头!
洛可可接收不到陈鹤带着怨念的视线,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骑着电驴的谢老板也没多想。
他路过沐恒跟柯函的时候,还笑了一下,露出八颗大牙,笑着到:“哎——你们这哥两好的,怎么这样儿啊?跟我家那崽子似的。”
身为电驴熟练骑手,谢老板天天上下班堵车习惯了,哪怕是慢得跟人家老大爷散步一个速度,他也能骑得四平八稳的,相当的有技术含量。
沐恒还特意把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亮给了班主任看,认真地解释到:“一辈子的。”
谢老板纠结了两下,还是开口调侃到:“你们这样以后真的能找到女朋友吗?”
沐恒笑了:“那就不找了呗,是游戏不好玩了?还是学习不快乐了?”
谢老板大概是受沐恒柯函上个学期期末的时候对天发誓没有在谈恋爱的影响,影响过大,以至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两学生的关系还挺好”“学生时代的纯真友谊啊”“挺好的”,完全没有想到,这两家伙在他没有注意到了一个暑假里,宛如坐了火箭一般地迅速突破了正常的国际友谊,迈向了天下大同。
“不过真的,我现在已经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谢老板感慨到,“前两天我儿子从幼儿园里出来,他跟人家同班的另外一个姑娘手拉着手,就跟你们这么甩着,还特骄傲,雄赳赳气昂昂地带到双方家长那边都给看了一眼。诶呀,那场面——对面的家长别提有多尴尬了,结果人家姑娘嘟着嘴,他们这是伟大的社会主义友情,牵过手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两屁孩还教育我们大人,有什么问题,总归是团结力量大的。他们今天就一起做了超大的沙堡,把大家都给比下去了,还拿了奖状,高兴得连蹦带跳的。”
沐恒笑眯眯地看着谢老板话。
柯函被他拉着手,不怎么敢出声,耳朵还是红红的,就一直都没有消下去。
谢老板:“真的,大概还是我们成年人脑子里的废料太多了。”
沐恒好像是想起了上个学期自己跟柯函被分别拉去谈话的场景,他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下巴,认可道:“确实是很多的废料。”
谢老板:“……”
这兔崽子咋还蛇随棍上呢?!
“你要点脸得了啊。”
沐恒:“我一直都很要脸。”
张意达听着他们闲聊,觉得有趣,他也凑了上来,插嘴到:“老师,男女之间还是有纯友谊的,比如我跟文副班,我们就是真的很纯洁的革命友谊,你别误会了。”
谢老板不干了:“这是我误不误会的事情吗?”
张意达:“真的,要是文清卿在上课时候喝了一大口水,腮帮子鼓鼓的,我也手痒地想要去戳一下。这跟早恋真没关系,这就是人类好奇的本能。”
文清卿当即踹了一脚他的屁股。
“你这叫好奇吗?你这叫作死!”
宁威武:“我作神还是我作神,够作。”
谢老板看着这群朋友得越来越离谱,他干脆就不了,骑着电驴加速,超过了沐恒跟柯函,往私房菜的方向骑了过去。
“哎,你们走着嗷,我现在去把车停一停,馆子门口见。”
文清卿:“好的,老师。”
“不会了。”
沐恒忽然间低头凑到柯函的耳边跟他了一句。
柯函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怎么?”
沐恒的唇角微弯:“上次那种事情不会发生了。”
柯函:“哪种?”
“导致英语老师以为咱两已经谈上恋爱的那种。”
柯函:“……”
他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大概五六月份,天气热,他在英语课的时候因为被热得受不了了,就拿出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因为喝进去的水多,他一时半会儿也咽不下,于是就鼓着腮帮子,走神的时候多看了沐恒一眼。
沐恒盯着他鼓得跟松鼠似的腮帮子,还以为柯函是鼓了一腮帮子空气,当即迅雷不及掩耳地抬手戳了一下,结果柯函就一口水吐沐恒裤腿上了。
就因为这件事情,自诩新锐的英语老师回去以后反复想反复想,想到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没错,这两崽子一定是好上了!不行!身为人民教师怎么能纵容学生早恋呢?一定要跟他们班主任反应情况。
再然后,他跟沐恒就被谢老板跟邱老师分别谈话了。
柯函就纳闷了。
他们那个时候看起来有那么的像在谈恋爱吗?
中老年教师的世界他们真的不懂。
邱老师是跟沐恒谈的话,谢老板是跟柯函谈的话,两个人各自分开接受了一番旁敲侧击式的生理精神方面教育洗礼,
柯函都被他们的大胆假设给惊呆了。
这堆老师抓早恋也抓得太与时俱进了一点吧?
不仅要杜绝男女早恋,还要杜绝男男女女早恋!防治早恋要从娃娃抓起!
服气。
私房菜馆子外面连个招牌都没有,但里面的装修倒是非常的不错,环境也格外的雅致幽静,一看就有一种退休老干部的味道在里面,青砖碧瓦,满园苍松翠柏梅兰竹菊。
沐恒轻车熟路的点了一桌子菜。
他跟他爹妈在押着他回安河读安河一中的时候,也顺便带着孩子出来应酬了两三回,教教沐恒怎么跟人酒桌上的交道。
虽江南这十几年来酒桌的风气淡得几乎快没有了,但是出了江南,其他的地方酒桌文化也还是很盛行的。
作为东道主,沐恒肯定是要被灌酒的。
谢老板饭前去洗了一趟手,回来的时候沐恒就已经被灌了三杯了,沐恒的酒量一贯的不好,但好在有别人在旁边,他基本不会表现出来自己醉了。
但这也很危险了。
被拉着提前“谢师”的柯函心想。
只见沐恒拽着他的手,笑眯眯地端着两杯酒凑到了谢老板的面前,把酒杯一递,对他就是:“老师,这一杯敬您。”
谢老板抬了抬眼皮子:“你子这是翅膀硬了,还学会聚众带同学喝酒了?”
沐恒:“不敢不敢,都是谢老板教育的好。”
班长:“……”
这熊孩子咋这么行呢?
连谢老板的外号都给喊出来了。
谢老板倒是没怎么在意沐恒的称呼问题,他抬起手敲了敲桌面,严肃且正气凌然道:“你别来灌我酒,我们人民教师不吃你这套!”
沐恒:“没呢。我怎么会灌老师的酒呢,我这不是带着我同桌过来谢师来了吗?我们今天能拿这两个省一,那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谢老板摆了摆手:“滚滚滚,我家崽子最讨厌我喝酒了,等会儿晚上我还要陪他去新华书店看书呢。”
沐恒二话没,“咣当”一下就给谢老板跪下了,旁边拽着他的柯函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作妖。
然而,醉得人事不知的沐恒不仅要自己作妖,他还要拉着柯函一起作妖。
“跪天跪地跪父母!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沐恒一看就脸红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他拉住柯函,柯函没有准备,被拉得一个踉跄,顿时也跪了。
包厢里顿时起哄。
不嫌事情大的后排同学们还很热情地喊着“在一起在一起”,那架势,差点把包厢外面的服务员们都给吓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喝喜酒呢。
“谢老师!”
沐恒突然喊了一声。
他的眼睛格外的亮,跟一脸无奈的柯函一起跪在谢老板的面前,就像是在耍脾气的孩子。
“老师!谢谢您!”
他完这句话,就拿着一直端着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有半杯都撒了出来,总体来也就是动作好看而已。
柯函想了想,脑子一热,跟着沐恒把手里一直没喝的那杯酒给喝了,用口抿的,表现得相当的腼腆。
文清卿坐在圆桌的另外一边,她看着这个仿佛是在“发酒疯”的场面,忍不住戳了戳旁边拿着祖传MP3的张意达,问了他一声:“我怎么觉得……他们这是在拜天地啊?”
顿了顿:“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张意达抬眼笑了笑:“然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文清卿:“你很懂嘛,少年人。”
张意达:“那是,十几年的老网虫了。”
班长在这种场合是不可能不被灌酒的,除非是个女班长。
但很可惜,安河一中刚刚迈入高三的一班的这位班长,是个二十四K的纯爷们儿,一头仿佛刚刚劳改释放的圆寸,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真汉子本色。
他被灌了两三杯酒,此时此刻正惆怅得像个诗人一般地瘫在自己的位置上,异常悲伤道:“热闹都是你们的,我只是一只弱可怜又无助的兔子,我什么都不懂。”
陈鹤:“……”
宁威武就坐在班长的旁边,捂着嘴都快要笑疯了。
确实很好笑。
在场的同学的酒量都很一般,也就张意达在那里一个人默默地喝了一瓶,面不改色,还在玩自己祖传的MP3,宛如千杯不醉的酒桌之王。
文清卿也是唯二表现得轻松的人,因为她的胃是众所周知的不好,所以没有人敢灌她的酒。
哪怕别人端着杯子上门来了,她也不喝,实在是顶不住班里同学的热情了,她旁边的张意达就默默地伸出友谊之手,替文清卿把酒杯给截住,直接喝了,就跟喝白开水似的,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
一班同学一致赞同了张意达是个酒桌狼灭。
并且给他颁发了“千杯不醉”的称号,以示尊敬。
柯函实在是受不住闹了。
他拽着沐恒从包厢里落荒而逃,因为再不走的话,他们就要被按头喝交杯酒了。
这要是让谢老板看出来了点什么,那还了得?
柯函是不怕的。
但是他真的很怕沐恒那边出问题。
他还记得拿着五百万支票来找他,让他阻止沐恒参加数学联赛的那位沐夫人。
总觉得对方跟影视剧里离谱的豪门婆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找的逃出来的借口是“去洗手间,给沐恒泼点水让他冷静一下”,所以柯函就很认真地真把沐恒给连拖带拽的弄到了洗手间。
这家私房菜的洗手间很大,装修中西合璧,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大宅门的味道。
而且还是两三个包厢一个的数量比,恰好他们这边的两三个包厢里的另外的包厢目前都还没进客人,所以就显得格外的空旷。
沐恒笑嘻嘻地顺着柯函顺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大理石的洗手槽跟前翻了脸。
他:“哎,你拉我干嘛?”
柯函垂眸,愣是没搭理他。
“洗手。”
沐恒听着柯函的话,乖乖地把手给伸了出来,但不是为了洗手,而是为了抱住柯函。
“宝宝不想洗手。”
柯函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儿了,差点就跳出来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有同学进来的地方!
“你听话,去洗手洗脸,用冷水冲一冲。”
沐恒:“不,我不冲,要柯函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冲。”
柯函:“……”
在这一刻,他终于想起来半年前沐恒喝生的甜酒酿把自己给喝醉了的场景。
闹是不怎么闹腾。
但他妈的真的什么都敢做!
比如下着大暴雨千里迢迢地跑到了他家门口,乖是很乖,乖得让他不舍得丢下他一个人走。
但皮也是真的皮。
被湿漉漉的沐恒抱住的那一刻,柯函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某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救赎。
他明明那么的狼狈,却好像带着全世界的太阳来找到阴暗角落的你,抱住你哪怕什么话都没有,你也会明白——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学习的路真的很孤独。
柯函真的有点想哭,他走过了十几年的朝圣之路,在这一条路上收到了不计其数的鲜花与掌声,但这些东西好像都无法填满一个人的内心。
但他始终都无法迈出最开始的那一步,他不知道前面究竟是深渊还是地狱。
他的太阳会离开吗?
沐恒的下巴轻轻地靠在了柯函的肩膀上,他随口道:“你是不是在想别人。”
柯函:“……”
想个锤子。
沐恒:“我真的很喜欢你呀,哥哥,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你的眼睛也好看,你整个人都很好看。”
柯函:“……”
真不愧是语文平时作文洋洋洒洒写起来能把老师给气得批零分的男人。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一起去搬书,你一副‘我很高冷’‘别来惹我’的样子,我就真的很想看看你生气是什么样子。”
柯函挑眉:“你后来看到了?”
沐恒摇了摇头:“我后来舍不得了。”
柯函的心动了一瞬。
沐恒抬起手默默地撩起柯函耳边的碎发,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的眼眸很深,是很沉的那种墨色,好像里面会盛着满满一银河的繁星,但是定睛一看,里面就只有一个你。
他猛地抬了一下头,似乎是想要亲一下柯函。
但是因为两个人的鼻梁都比较挺拔,结果他没有找准位置,直接就跟柯函撞上了鼻尖。
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两个人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柯函坐在洗手槽上,捂着自己的鼻子,在心底对天发誓了一百遍——以后再也不能让沐恒喝这么多了。
沐恒也在捂自己的鼻子。
他一边疼得想哭还一边笑到:“原来是真的,他们鼻子会撞到,原来真的是真的。”
还笑得挺开心的。
跟个二傻子一样。
柯函缓缓地放下了手,心:也就我能容忍你恋爱里的智商了,二傻子。
他刚跳下洗手台,想要开口,让沐恒过来洗手,泼他点冷水冷静一下。
结果,只听见“吱呀”一声,谢老板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沐恒捂着自己的肚子,因为笑过了而有点面目狰狞,额头上的青筋微凸,沐恒弓着身体,一副被柯函了一拳的,很是凄凉的样子。
而柯函站在洗手台旁边,微抬着手,似乎是要冲过去再给沐恒补一拳。
谢老板:“……”
这个国外回来的朋友好像有点凶的样子。
他连忙三步两步地跑到了柯函的面前,阻拦道:“别了,别了,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呢?柯函,你先冷静下来,你看沐恒已经喝醉了,你跟他一个喝醉的人计较点什么呢?他现在就跟傻子一样,就算抱着你喊‘妈妈’,那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对不对?”
柯函:“……”
架?
他们能什么架?
妖精架吗?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门外的陈鹤冒了个头,他朝里面看了几眼,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身后一排盯着他,左脸好奇,右脸求真的同学。
特别是洛可可,他用嘴型悄无声息地跟陈鹤问到:怎么回事?
陈鹤的嘴角抽了一下,他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这不到三个时之前,沐恒跟柯函还是哥两好的如胶似漆的,结果三个时以后就在洗手间里起来了?
事情的发展为什么会这么的离谱?
班长也冒了头,朝着陈鹤投去疑问的一瞥。
陈鹤自行揣测了一下,解释到:“不好,看样子可能是沐哥发酒疯,被柯函给了一拳。”
宁威武特别声地吐槽了一句:“这还没多少年呢,怎么就家暴上了?”
张意达的耳朵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一直黏在MP3上的眼睛此时此刻终于抬了起来,文清卿还没动,他迈着长腿就跨过了她,走到了陈鹤边上,往洗手间里看了一眼。
他思考了两秒,到:“这不是家暴。”
陈鹤:“啊?”
张意达:“别管了,回来吃饭,吃饱了就散了,早点回家,别让爸妈担心。”
洛可可:“昂?”
张意达:“还是你们想要继续喝?”
班长:“喵?”
文清卿笑了。
她:“你又要把谁给喝成班长那样?”
一班的同学们顿时如鸟兽般散了,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桌面上的美味佳肴上,表示还是吃饭比喝酒要快乐——谁他妈喝得过张意达啊?!
不要命了吗?灌谁的酒不开心,非得去灌张意达这千杯不醉深藏不露老牲口的酒?
吧唧吧唧,饭真好吃。
柯函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谢老板的劝架。
谢老板也没觉得他们两闹得有多大,他以前大学的时候,闹得只会比这两学生更过分。
男孩子都是这样的。
高兴了搂一块儿亲亲热热地哥两好,不高兴了抬手就是一拳,成熊猫也是可能的事情。
稀里糊涂的,看着就很混蛋。
沐恒慢慢地在谢老板的身后直起了腰,他趁着谢老板看不见,还很快乐地给柯函抛了一个飞吻。
柯函:“……”
回去再收拾你。
谢老板也不是来上厕所的,他主要还是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单独跟沐恒柯函两个人谈谈话。
单独交代一下两个人的数学竞赛相关事宜。
这件事情不好拿出来,因为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陈鹤虽然也拿了省一,但是他并没有被选拔上去参加国训。
省一跟省一,有时候也是天差地别的。
“你们既然消息这么灵通,那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被选拔上去参加国训了吧?”谢老板一边开水龙头洗手,一边向着两个已经安分下来的朋友讲数学竞赛的那些事情。
“你们最好自己心里有个底。该退的退,不该退的就继续往前走。”
“我们江南的学校没有在高考上占太多的优势,但是在竞赛这条路上,哪怕是当年的江北也不过是最多跟我们平分秋色而已。”
柯函不是很明白这边的选拔赛制:“退?为什么要退?”
谢老板在水底下冲了一下手,然后取出来,关上了水龙头。
他抬头看柯函的时候,看见他那一双蓝绿色异瞳的眼睛,这才想起来,柯函是从国外转学回来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边的基本国情。
也不可能知道。
谢老板往烘干机下递了递自己的手,语气平和地给他解释道:“你们已经高三了,用不了多久就是高考了。竞赛这几年来被削弱了,如果你们没有被选拔成为正式的国家队队员的话,是拿不到保送的名额的。这也就意味着,你们大概会在临近高考三四月份的时候,才匆匆忙忙地赶回学校,重新把平时没怎么认真上的其他学科给捡起来。”
“这样,你们就跟正常的高考生拉开了一定的差距。”
“虽然我们江南因为考生人数因为实际人口情况的关系,没有某些大省那么多,但是我们的高考制度决定了我们的高考分数其实咬得很紧。特别是从五百的二本线到六百的一本线之间,每一分都可以挤上一千人。”
柯函:“沐恒他考七百还是可以的吧?”
谢老板:“我的是你。”
柯函愣了一下。
“沐恒我还是很放心的,他家里有矿,学习不好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但是你呢?”
谢老板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词措,因为他好像觉得跟朋友谈话还是应该温柔一些。
“你家里只有你妈一个人,她身体还不好……你以后算怎么办呢?”
柯函是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妈从来都是一副老娘不缺钱的样子。
虽然没有富裕到沐恒那种程度,但柯女士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是很有钱的那种,视金钱如粪土,开心就好的人。
柯函:“我会努力的,老师。”
谢老板和蔼地笑了笑:“你怎么努力呢,高考就这么一次,你真的不算考了?”
柯函:“老师,沐恒同学教育过我们,高考不止一次,但有些事情错过了,那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谢老板愕然了一秒,紧接着道:“这子还挺看得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补充到:“他家里有矿啊……算了,别提他,反正你自己想好就行,实在要真不行的话……安河一中欢迎你们一起回来带带学弟学妹。”
“老师,你这话的不对。”沐恒笑着开口道,“应该是共同进步。而且我们不会回来的,我们的目标就是世界冠军。”
谢老板:“……”
给你点盐你还真就能做盐焗鸡?
沐恒的脸有点红,身体还热,他悄悄地摸到了柯函的身边,蹭了蹭他的手背,对谢老板道:“我们都明白的,谢谢老师。”
眼神是很诚恳,如果他之前没有跟柯函差点“”起来的话,谢老板可能就真的这么走了。
但是在谢老板还在犹豫,觉得自己应该再叮嘱一点这些朋友点什么,他已经被沐恒给推出了门外。
“已经七点了,老师不是要回家陪儿子去新华书店的吗?老师快点去吧,失信不好。”
谢老板:“……你们差不多就散了,别喝了。”
沐恒隔着门闷笑着回答到:“我待会儿回去就让他们散了,老师慢走。”
送走谢老板以后,沐恒锁了洗手间的门,他回过头,亮晶晶地看向了柯函。
柯函的脸也红。
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沐恒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好热啊。”
柯函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口,没作声。
大约还是害羞了。
沐恒笑了一下,二话没就把人给怼到了墙角,然后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大家尽量不要喝酒,喝酒误事,还可能屁股疼,严肃.JPG】
【另外,酒真的不好喝,认真.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