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极光之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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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泓深刻地体验到了某种要翻车的危机感。

    这不同于在发情期这样不得已的生理状况下可以由他自己掌控的按摩仪,也不同于剧本要求角色需要的戏码,可以点到为止地喊停。没有任何非主观意愿的因素存在,仅是作为文泓自己是否愿意剖开心将自己交付给某个Alpha,为彼此负责。

    他的洁癖不仅仅在于生活中对自己要求的整洁明净,同样也是精神与情感上的干脆利落,他待人随和,心里却永远有一杆天平,掂量着面对每一个人时的分寸感,能突破他心防、走进他最柔软处的位置有且只有一个。

    文泓抬手,指腹轻轻按在揽着自己的Alpha后颈上,细长的眼睫在窗外透进的月色下缱绻出一段情意,他没敢看闻沧,只是在Alpha的吻落在他锁骨时低低地叹了口气:“闻沧,我可能……还没准备好。”

    闻沧:“……”

    文泓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犹豫片刻后手试着往下探,和他商量道:“我……用手帮你吧?”

    闻沧险些要被他气笑,粗喘着深呼吸几口气,抚在人腰身两侧的掌心忍不住用力揉了揉,文泓被蹭得有点疼也着实没脸再跟之前在江滨嘉苑时一样犯懒同他演,任劳任怨地用手把自己给身上虚压着的Alpha撩出来的火气纾解了。

    “你就可劲撩拨我吧,文泓。”闻沧埋首在他颈间,抬手在床头抽了几张餐巾纸给文泓擦干净,回味起来又觉得文泓着实欠收拾得很,揪着人啃了好半天才放过他,文泓翻身从他怀里滚到旁边的位置的时候嘴都是麻的。

    两人都习惯了独居,像这样跟人过于亲密地睡一起还是头一遭,都不大适应,背对背各自躺了一半的床,还都半天没能入睡得了,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但闻大导演比文总还要沉得住气,尤其是在戏下的时候。

    文泓忍不住翻了个身,视线在闻沧睡觉时也挺得笔直的背脊上转悠一圈,用气声道:“我手有点疼。”

    他没听清闻沧是不是叹了口气,但没过一分钟,眼前背对着自己的人就翻了个身面向自己,轻轻抓过自己的手腕放到唇边笨拙地碰了下掌心,又停顿了片刻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而后便是呼出的微凉气息在掌心轻拂,有点酥痒。

    夜已深,没开灯的房间里借着从窗外透入的微弱光亮也不足以使两人看清彼此,但文泓却觉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安定感,就好像,他突然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身边这个人对自己的丝缕情意一样,不同于每一次因为某句话某个行为让他心下一动的怦然,而是一种只要眼见就能感到踏实的隽永。

    文泓动了动腕,收回了手,没再同之前一样闲着没事就猫似的过去撩拨几下,只挪了挪位置靠得离闻沧近了些,低声道:“晚安。”

    闻沧顿了顿,抬手不太熟练地搭在了他的腰际,将人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一点。

    ——抛开一切杂念,他也愿意与他在这个时刻一同浪费夜色,浪费可能被两人错过的极光。

    第二天两人乘船出海观鲸,闻沧出来的时候自己也带了单反,文泓靠在护栏上看海,闻沧便在另一侧找角度摄影。

    傍晚的天际像一幅混色的水彩画,浅红的云层叠在淡蓝的天幕上,没入海平线以下的落日散出金色的光,轻柔地镶嵌在云层之间,将远处的冰川也映出一点粉,还能偶尔看到从翻腾的浪花里跃起又落回的鲸尾,瑰丽而恢弘。

    闻沧的镜头稳稳地追溯着鲸群,焦点缓缓左移,一直落到靠在护栏上神情专注地注视着海面的人的侧脸上,无可挑剔的深邃五官被落日余晖镀上一层浅淡的光,那双澄澈的眸子折射出琉璃似的清透,像是大家笔下的油画里才会出现的神。

    做艺人的,往往对镜头格外敏感,尤其是演员。不出五秒,文泓便有所察觉地转头向这边看来——

    警惕蹙起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毫不吝啬地朝用摄像头对着自己的人送去一个wink,微微挑眉勾起唇角递去一个不羁而又分外轻快的笑容。

    而后他便自然地转回脸重新将视线落回到海面上,任微凉的海风撩起他的发梢、霞光洒在他肩头,定格成闻沧镜头里永远予他无限灵思的模样。

    没有求而不得的犹疑,没有不确定的猜想,他的缪斯就心甘情愿地待在他的身边,只为他一人献上有无限可能的灵气。

    闻沧动了动指尖,按下了快门。

    帝王蟹是当地的特色,但凡来旅游的人都会一品其鲜美,但是对于文泓这样一个宁可不吃也不想动手剥壳的人,自然想要敬而远之,委婉地向闻沧表达了自己对于帝王蟹的无感。

    闻沧看了他一眼,还是流利地用当地语言和侍应生点了一份上来,而后戴上手套亲自动手扒壳给文泓弄了一块,用筷子夹着递到他唇边。

    文泓眨了下眼,也不跟他客气,咬到嘴里嚼了嚼,还仔细地品了下味道,佯作意外惊喜的模样点点头:“还不错。”

    “你要是拍戏的时候也这演技,该被骂一天。”闻沧看着他,唇角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些笑意,“不是敬谢不敏么,没人给剥壳的时候一套辞,有人给剥壳的时候一套辞。”

    “是啊,”文泓理直气壮地颔首,端起手边度数低的甜酒啜了两口,扬眉道,“那闻大导演踢我出组呗。”

    闻沧收回手,低眉给他剥下一块,漫不经心道:“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文泓惊诧地睁大了眼,意外道:“哎,不是吧?你都能这么毫无心理障碍地土味情话了吗?”

    闻沧顿了下,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没再什么,将剥好的一块蟹肉放到他碗里。

    去当地的教堂听音乐会也是一场绝佳的视听盛宴,两人来的不早,便坐在右侧倒数一排的位置,看同样来此旅行的四五岁的女孩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红着鼻尖,在家人的鼓励下跑到前面去看,被慈眉善目的牧师牵着一同做祷告。

    “时候跟我爸他们出去玩也这样,”文泓的视线落在女孩懵懂又好奇的亮晶晶的眸子上,唇角漾起些笑意,微微偏首附在闻沧耳边同他声话,“不过跟这姑娘不一样。那时候在过人家当地的节日,我姐就推我出去跟人家一起围着篝火跳舞,我Alpha父亲看着也不阻止,还叫我Omega爸爸看我笑话。”

    闻沧是没有这些经历的,也不插话问,但目光却始终在文泓话的时候专注地落在他脸上。

    音乐会散场的时候女孩率先往外跑,蹦蹦跳跳从文泓身边经过还同他大大方方地了招呼,又有些疑惑地停住脚步,歪着脑袋量文泓片刻,而后惊呼一声,捂着嘴声:“啊!姐姐带我去电影院看过你!姐夫!你好帅呀!”

    文泓:“?”

    闻沧:“?”

    文泓愣了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这女孩的姐姐很可能是自己的粉丝,平时微博营业的时候他也有看评论,嚷着“老公”的不在少数。

    “姑娘,”文泓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她的羊角辫,“谢谢你姐姐的喜欢,不过我不是你姐夫,那是你姐姐开玩笑的。”

    “那我去叫我姐姐过来!”女孩扭过身往回看,她的家人坐在靠前排的位置,顺着人流往外走得有些慢。

    文泓竖起食指立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从兜里摸出根棒棒糖放到她手中,冲她眨眨眼:“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女孩盯着他看,而后红着脸同样用气声道:“那我长大后可以嫁给你吗?”

    “不可以。”闻沧面无表情道。

    “你长大的时候呀,哥哥就老了,不好看了。”文泓被她逗乐,回头揶揄地看了闻沧一眼。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姑娘一本正经道,不远处传来她的家人唤她的声音,文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站起身,“你妈妈在找你了,快过去吧。”

    “那……那我以后还可以再见到你吗?”女孩捏着棒棒糖,有点依依不舍。

    “唔,那就去电影院看看我吧。”文泓笑着冲她挥了挥手,同闻沧并肩出去了。

    “怎么还跟女孩较真啊?”文泓低头在雪面上踩出个看不出什么形状的脚印。

    闻大导演清了清嗓子,别开了脑袋,佯作没听到。

    文泓落后他一些,看了看闻沧一如既往挺得笔直有气势的背脊,跑几步追上去,抓起闻沧的手腕,从外套兜里摸出一颗糖塞到他掌心:“那这颗糖就用来哄哄闻沧哥哥吧——最后一颗了,晚上在店里吃饭的时候侍应生拿给我的。”

    闻沧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脸看他,试图学他的语气,但他的声线本就偏低沉,反而有点不出的纵容意味:“没哄好要怎么办?”

    “那我陪你去看极光呗?”文泓眨眨眼,眼里都是笑意,“听今晚看到极光的可能性很大。”

    这分明是他自己想看,却成了陪闻沧去,映着雪光的眸子蕴着狡黠的灵动,叫人看一眼便忍不住陷进去。

    酒店里便有私人温泉,二十四时开放,他们定的套房外面就有专属的泉池,不需要再舟车劳顿地去郊外湖边就是极佳的观赏地,只是夜里寒冷,在适应温泉的温度之前只裹着浴袍到室外还是需要勇气的。

    当然,这对于曾经在剧组里连续一周在零下的温度拍水下戏的文泓来并不需要做什么心理建设,脱掉浴袍就踩着旁边的台阶下水。

    酒店建在半山腰的位置,这里没有污染,空气清新,入目便是浩瀚天穹里缀满的星辰,漂亮得像在梦境里才能看到的静谧景致。

    此时已近凌,周围只点了几盏灯,只是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由远处的连绵山脉衬着已经能很直观地感受到极光的壮阔。

    像上古女神淡青色的纱裙裙摆拂过夜幕,又仿佛流动的青色焰火,一直燃烧到寥廓的世界尽头,映在水面上泛出幽静的光,仿若伸手便能触及它散落下的余光。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蕴着无限奇迹的壮丽。

    闻沧靠在文泓身侧的位置,从文泓不自觉攥紧的指尖就能感觉到他心情的起伏。

    “好美。”文泓往前走了一点,抬手在水面上掬起一捧,像在试图将散落在自己身周的极光碎影珍藏在掌心。

    他转过身,将掌心里掬的一捧水淋到闻沧肩上,眉目间都是灵动的笑意:“极光在你身上。”

    闻沧抬手搂过他的腰,微微低首在他鼻尖落下一个吻,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盈着幽色星光与极光的漂亮眸子,指腹轻轻在他眼尾蹭了蹭:“在你眼里。”

    文泓粲然一笑,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略微将人往下拉了点,毫不犹豫地迎上去吻住他,醉香含笑的气息热烈而轻柔地散开,他轻轻阖上了眼,睫羽有些发颤,蹭着闻沧的下唇,有点含混地道:“就这吧,我不怕疼。”

    青山玉泉的淡香强势地将人拢在怀中,闻沧环着他的腰带着人转了个方向,让文泓背靠着大理石壁,文泓手上找不到着力点也只好攀着他的肩膀,努力克制着因Omega本性而带来的渴求又畏惧的颤栗。

    闻沧一手扶在他分开的腿上,一手揽在他腰际,尽可能温和地在他阖上的眸子上吻了下,看极光撒下的碎影落在他线条漂亮的肌理上,是他连理想里也不曾预料过的最完美的模样,他喃喃似的:“你是我的缪斯,我怎么舍得你在这里疼着。”

    温泉里偶尔溅出混着水声的惊喘,文泓初时疼的狠了还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在闻沧肩上,闻沧此时倒是极度的耐心,只尽可能地用细碎的吻安抚着怀里脊背都绷紧了的人。

    文泓即将出口的骂声被娓娓而来的强烈快意给逼了回去,是一种他从家里的Omega专用仪器里也没体验到过的淋漓。

    缓过劲来的文总懒怠地趴在闻沧肩头,一句不经大脑就嘴欠的“好像是比我的按摩仪强一点”下一秒就被收拾了个够本,后悔不迭的求饶声和骂声也悉数被闻大导演吞入了唇齿间,偶尔睁眼时便是满目的恢弘极光,而后撞入闻沧映着星辉也始终专注于他的视线,他攀着Alpha的肩,心甘情愿地迎过去同他缠绵索吻,承受一切。

    在世界尽头,在苍茫无垠的天地之间,在波澜的极光笼罩下,他们将彼此嵌进魂魄与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