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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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乾勤殿。

    密帝躬着背, 伏在大榻的凭几上,脑袋低垂,双目紧闭。他本就焦黄的脸色, 因为愤怒被克制,而显得愈加阴沉,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乌云压顶的窒息。

    大榻前, 跪着郎英。俊美的少年双手交叠伏地,额头紧紧贴着手背,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 密帝才启唇,低声道:“朕知道了。”

    郎英不敢起身,兹事体大, 密帝显然还未交待完毕。

    果然隔了良久, 密帝又道:“继续查, 切勿草惊蛇。”

    “是。”郎英应道。

    “朕会将此事将给元阙查办,你与他通力合作。”

    “是。”郎英还是毫无波澜地应着。

    密帝突然扬了眉:“别以为朕不知你和元阙的狗皮倒灶, 两人穿一条裤子, 还在朕跟前装不熟。”

    郎英这回吓到了, 赶紧道:“臣不敢!臣只是不敢深言私交。臣与元大将军君子之交、惺惺相惜……”

    密帝挥了挥手:“都是朕信得过的人。不必如此惶恐。自这胭脂令屡屡攻陷朝臣,甚至到了大理寺这样层面的衙门,朕对这些人真是失望透了。”

    所以密帝只将最机密的任务交给最信任的人。

    而郎英和元阙, 是密帝暗中派去辅佐太子刘慎,但最最机密之事,还是会第一时间汇报给密帝。

    郎英退出乾德殿时,密帝身边的太监也跟着出了宫,宣召元阙去了。

    回避了许久的幸贵妃终于从东暖间出来, 回到了书房,一眼望见密帝手扶凭几,脸色涨得赤红,摇摇欲坠。

    幸贵妃大惊,冲上前一把扶密帝:“皇上怎么了?”

    密帝憋在那里,半天讲不出一个字。急得幸贵妃又是揉心口、又是轻拍背部。

    “咳——”密帝终于急咳一声,幸贵妃立刻用帕子去接。

    洁白的帕子上,一片殷红。

    “快宣太医……”

    幸贵妃话音未落,被密帝轻轻按住了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兴师动众。

    “皇上……”幸贵妃眼圈一红,已经落下泪来。

    “朕没事。”密帝低声道。

    幸贵妃颤声问:“究竟是何事让皇上如此震怒?”

    密帝深深望她一眼,声音嘶哑:“你别问了。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臣妾不要什么好处,臣妾只恨自己女流之辈,不能为皇上分担。”

    “傻子。若不是这些年你陪在朕身边,朕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密帝渐渐地倒在幸贵妃怀里,深情地望着她。

    幸贵妃推开那凭几,像抱着孩子那样,抱住比自己年长好多的密帝。

    “皇上不要这样的话。皇上春秋正盛……”

    “别骗朕了。朕没有多少日子。”密帝躺在她怀中,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朕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看着你老去。”

    密帝的手,只抚了一下,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无力地垂了下来。

    “慎儿仁厚,他会善待你,也会善待熙儿。整个皇宫,最容不下你和熙儿的,另有其人。朕会将她带走。”

    幸贵妃惊疑不定。

    皇帝在什么?他要带谁走?

    “皇上若要带谁走,那也该是臣妾,臣妾上天入地都要陪在皇上身边。”

    密帝艰难地一笑:“不。你要好好活着,把熙儿教导好,使他成为一代贤王。朕要带走的人,不是想要她陪,而是……”

    到此,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她不配……她不配活着!”

    幸贵妃泪流满面,抱住密帝手足无措。

    她似乎猜到了密帝在谁,却不知道密帝为何如此痛恶。她早知密帝病入膏肓,早就暗中准备好了烈性毒药,算在密帝驾崩之时殉情而去。可是在抱住密帝、听他喘息着出那番话,幸贵妃突然想起了刘熙。

    六岁的孩儿啊,若没有母妃的保护,他未来的命运将会何等凄惨。

    元阙进宫面圣时,幸贵妃早已擦干了眼泪。

    甚至她还替密帝梳洗过,让密帝看不上不是那么暮气积郁。

    见元阙进来,幸贵妃还是如先前那样,识趣地退了下去。所以密帝深爱她,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懂得守拙。

    她当年敢于拦轿鸣冤,显然不是胆怕事的女子,但她知道在皇帝身边,不参与政事、且守口如瓶。

    不过,这回幸贵妃退下时,还是忍不住关照了一句。

    “皇上今日有些不适,元大将军留神些个。”

    元阙心中一揪,脸上却未显,伏地行礼,破云刀与地砖碰出铿锵之声。

    “这是玉枢令的密折。刚刚朕见过了郎英。”密帝扶着凭几,将密折推到大榻边沿。

    元阙上前,双手接过密折。只稍稍一看,眼神中就闪过迫人的光芒。

    “很震惊吧?”密帝问。

    “臣……不知该如何……”

    当然震惊。纵然贝安歌已经提醒过他,曲皇后在入宫前有过一段荒唐的岁月,甚至还生过一个女儿,但那是贝安歌的法。

    一旦在密折上落实,元阙依然惊惶。

    而且密帝还已经知晓。

    所以幸贵妃刚刚的叮嘱,就与此有关吗?

    “此事朕交于你。十日之内,将胭脂令寻得的梅花胎记女子寻出,再去揭了坤德殿那女人的皮。”

    “是。”元阙低头,只能应是。

    密帝又扔过一块玉牌,和一块明黄色绢子:“朕的手谕,保你通行无阻,允你先斩后奏。”

    “谢皇上。”元阙交回密折,又双手接过玉牌和绢子,只觉得沉甸甸的。

    十天。

    贝安歌过,再过十来天,他们就自由了。一切都将成为定局。

    这女人的话,再一次应验。

    只是这梅花胎记的女子,就在自己身边,他怎么能交出她?就是失去自己的性命,他也做不到。

    ……

    只有贝安歌,还是笑吟吟地在怀玉楼迎接他。

    “皇上召见这么急?”

    元阙已经无法在贝安歌面前伪装:“玉枢令查到了皇后的秘事,皇上要暗查带有梅花胎记之人。”

    贝安歌有点笑不出来了:“皇后秘事归秘事,怎么皇上还要查胎记?”

    “胭脂令中,已经潜伏了玉枢令的细作。查到胭脂令正在寻一个背上带有梅花胎记的女人,而这女人,就是皇后入宫前的私生女。”

    “郎英还真厉害啊。”贝安歌咋舌,“这简直就是无间道、谍中谍。”

    “我绝不会将你交出去。”

    元阙一把揽她入怀,紧紧地,生怕她从自己眼前消失。

    作者有话要:  秋秋我蠢到爆了,这章本来应该12点之前更的,结果更到另一本书了……

    最近写到关键剧情,卡文有点厉害,所以短章,亲们担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