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A+A-

    望乡堡, 昔日斯兰公主的寝宫。

    它在南密皇宫的一隅,离整个皇宫的建筑群都远远的,也与皇宫所有建筑都不一样, 充满了北方草原的异域风情。

    元阙此刻正在望乡堡内。

    他从乾勤殿出来,远远地望见“贝安歌”的身影一闪, 转到一道宫墙后。

    元阙心中生疑。明明昨晚贝贝答应得好好的,一定在府中哪里都不去, 怎会在宫里出现?

    但那身雀绿色的袍子,贝安歌在福王的喜宴上穿过,跟元阙的深雀绿袍子是“情侣衫”, 是京城最顶尖裁缝的手艺。

    元阙识物能力极强,断不会看错。

    难道这女人又背着自己进宫搞什么事?

    谁让贝安歌有了“前科”,元阙明知道她常常不听自己的话, 却也不忍心斥责。心想:谁让我是她夫君?也只得暗中保护她周全, 且看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于是元阙悄然跟了上去。

    远远地, 元阙只见“贝安歌”越走越偏僻,心中也是奇怪, 正要上前喊住她, 却见她往旁边一拐, 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屋子。

    那屋子不是宫殿、不是任何杂事房,饶是元阙常在宫中出入,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处所。

    她来这里干嘛?

    元阙疾步追进去, 想要立即逮她出来,谁知一进屋子,却是黑咕隆咚一片。

    元阙顿感不妙,立即想要退出,身后的门却突然合上, 他当即抽出破云刀想要突围,却觉浑身无力,脚下开始虚浮起来。

    这屋子有古怪!

    “贝贝……”他悲呼一声,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已经变得嘶哑。

    元阙在无尽的黑暗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

    一道光束,从屋顶斜斜地照下。

    迷迷糊糊中元阙睁开眼,猛然遭遇阳光,下意识地闭了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光芒,他才缓缓地睁开,望见了光束中翻滚的尘土。

    元阙发现自己手足皆被缚住,顿时一惊,猛地用力一挣,却发现以往鼓涨在每一寸筋脉中的强劲内力,竟然被消弥于无形。

    惊怒之下,元阙终于望见光束之外的阴影中,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是个女人。

    “长公主!”他脱口而出。

    可也只这一句。

    完这句,元阙立刻死死地闭上嘴巴,再也不一个字。

    铁链缚住他的手足,也没有灭了他傲人的自尊。他脸色苍峻,眼中放出迫人的光芒,如在战场上凝望对手一样,犀利地望着刘容。

    刘容坐在一张宽大的坐榻上,死死地盯住元阙,眼神不闪不躲,就那样凝视着他。那坐榻很旧很破,但刘容身下露出的一大片褪色的明黄,却依然能望出坐榻过去的辉煌。

    她在等元阙开口,问她为什么。

    可元阙没有。

    刘容也很意外。她以为:被缚的是他,坐在团龙宝榻上的是我,他难道不该惊恐地追问?

    眼神的对峙中,刘容败下阵来。

    “你不问问本殿意欲何为?”刘容挑眉,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问。”元阙淡淡地道。

    刘容俊美的脸庞微微一抖,顿时变得有些扭曲:“你不怕死?”

    “本将军杀敌千万,只知胜负,不知生死。”

    依然是淡淡的,惹人愤怒的淡然。

    刘容果然豁地站起:“那本殿就让你知道,你输了,输在本殿手里!”

    元阙深深地望住她,淡然中竟似隐隐有着嘲讽:“长公主活着,就为了跟本将军争输赢?”

    一句话,刺中刘容的死穴。

    在这场对峙中,最激怒刘容的不是元阙的愤怒,而是他的淡然与不屑。

    “元阙!”刘容怒喝一声,又死死地抑住自己的激愤,不愿在元阙跟前掉了身价,她咬牙,“本殿要让你知道,你自己输在哪里!”

    谁知元阙还是淡淡地:“本将军没看出自己输在哪里,倒是看出长公主输在了气度。”

    “气度?”刘容一愣,旋即又冷笑起来,“本殿问天之志,岂是你能猜度。”

    “若有问天之志,就该在疆场与我一战,而非使出卑鄙手段,在这暗室中行什么‘问天’,长公主不觉得可笑?”

    刘容被他这反问搞得有些尴尬,脸色阴晴不定。

    半晌,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似乎态度变了:“元阙,你真的很让我失望。我本以为这手段你并不会上钩,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输在动了感情。”

    “没错!动了感情!”刘容突然又激昂起来,“方才我问你输在哪里,你该明白了吧!”

    元阙终于笑了。没有嘲讽、不再冷漠,而是想起那个让他动了感情的女人,会心地笑了。

    垂头一笑之中,元阙神情温柔而坚定:“我这一辈子,杀过敌军千万、爱过一个女人,仅此而已。胜与负,不由你来定论。”

    “你……你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刘容表情复杂。

    “刘容。我知道你想光复斯兰,或者,还想吞并南密。但你不会成功。”

    “你错了。等我拿到你身上的布防图,我就成功在望。”

    “布防图不在我身上。”

    “不可能!”刘容有些惊慌。

    她知道元阙从来都将布防图随身携带,当然她派三潜入将军府,一为刺杀新娘,二为冒充新娘偷取布防图。

    只是没想到,刺杀成功了,冒充成功了,布防图却没了下落。

    元阙虽是手足被缚,此刻却更像是掌握主动的那一个。

    他缓缓道:“从前,长公主是太子同盟,是我元阙敬重的人。但那只是从前。猜到你是胭脂令主那一刻起,布防图就转移了。我元阙若连这点防备都没有,在战场上早就死了无数回。”

    刘容突然从袖中拔出一柄短刃,镶满耀目的珠宝,而刀刃上寒光夺目。

    “布防图在哪儿?”她将短刃贴近元阙的脖子,咬牙问。

    “在皇上那儿,你去讨啊?”元阙斜睨她。

    “乾勤殿吗?”刘容追问。

    “哈哈。”元阙突然笑,“望乡堡离乾勤殿甚远,长公主要不要赶一趟看看?”

    刘容突然心虚,莫名否认:“这里不是望乡堡!”

    元阙仰头,望着光束照下之处:“长公主或许不知道,望乡堡的每一根房梁柱上,都有斯兰国的标记。”

    刘容顺着元阙的目光向上追望,还未见到房梁柱上的标记,就被那道光束耀了目。

    刘容不仅皱起眉头:“是望乡堡又怎样,你还逃得脱么……”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铁链碰撞发出的铮铮之声。元阙不知何时竟已恢复了几成功力,趁着刘容眼睛被阳光刺到,双脚正欲挣脱铁链。

    “竟敢诓我!”刘容怒吼一声,手上已然用力。

    刀刃刺破元阙脖颈,顿时鲜血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