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活的压力
学期末着着就在眼前了,期末考试前,学校按照惯例放假三天,目的也是为了能让高三学子提前适应高考节奏。
最后一天上课的下午,顾深请假了。
中午,简绎和顾深两人一起去食堂吃了饭后,顾深便算离开,简绎却在树荫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也想跟顾深去。
顾深回过头来看着简绎:"我今天是要去医院。"
"你又要去看花奶奶吗?"
"嗯……"顾深想了想,又补充道,"顺便看看我大伯。"
"你大伯?他怎么了?住院了吗?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顾深手往下牵住了简绎往前走:"只是问题而已,不用担心。"
简绎又扁了扁嘴,委屈巴巴道:"真的不能带上我吗?"
顾深笑道:"怎么还是那么黏人,医院这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简绎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只好撅着嘴不话。
顾深看他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停下脚步亲了他一口,然后才将声音放柔道:"要是你也跟我跑了,下午谁帮我们看考场安排……"
"让顾不凡帮忙看一下不就行了……"
简绎声嘟囔了两句,顾深听见了,便笑了笑,又将他的手握紧了些:"可是我还是比较放心自己的男朋友。"
简绎还是撅着嘴,但心里其实已经让了步,过了好半天他才勉强道:"好吧,那我去看。"
"真乖,晚上下了晚自习等我,我来接你。"
"真的吗?"简绎语气里的雀跃已然明显起来。
"当然是真的,所以你现在就乖乖先回教室,然后好好上课,我们晚上见。"
两人又着话往前走,还默契地挑了那种人少树多的林间路,两人在路尽头处分开,各走一边。
结果简绎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简绎心里突地跳了一下,怪不得谈恋爱智商会下降,他跟顾深牵着手走了一路,连身后居然什么时候跟了个人都没发现。
简绎撞了那人一下,有些没站稳,那人赶紧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没事没事……"
简绎赶紧后退了一步,正想着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张半生不熟的脸——是校医院的江言。
简绎突然就结巴起来:"江、江医生好……"
简绎甚至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他虽然从不觉得高中生早恋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但他和顾深仍选择了低调,毕竟还是在学校里,学校有学校的规章制度,而且,不让老师同学知道,正好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但这样猛地撞上个差不多也能算是个"老师"的人,还是让简绎心里唯一那点儿对老师的敬畏一下就膨胀起来了。
尤其这人偏偏还是江言,是学校里除了顾深第二个最清楚简绎体质的人,不定还对他和顾深的关系有所怀疑,毕竟江言不仅亲自见过顾深抱简绎去校医院,还在简绎有一次跑去校医院给顾深买退烧药的时候,问过他"你身上怎么老有那个Alpha的味道"。
也不上为什么,简绎在现在这个时候遇见江言,比直接让董又松撞破了他和顾深的关系还让他觉得紧张。
短短几秒钟内,简绎就在心里做好了应对江言的万全准备,可没想到,江言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了一句"下次走路看着点人",便穿着那身白大褂径直往前离开了。
徒留简绎一个人在原地,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一层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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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顾深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时,顾若华已经做完了检查,正被文沛扶着,在护士的帮助下吃力地躺回床上。
顾深赶紧过去搭手帮忙,文沛白他一眼:"你倒是会挑时间,检查都做完了才来。"
顾深好脾气地解释着:"不好意思伯父,最近有点忙,我把时间记错了……"
文沛似是冷哼了一声,没再话。
顾若华好不容易才在床上安顿下来,第一声便好声好气地招呼起顾深来:"深,来大伯这里坐。"
顾深依言走了过去,在顾若华的床边坐下了。
在这寒冬腊月的,顾若华却是一头的汗,想也知道他刚才经历了多么复杂艰辛的过程。
顾深又忍不住内疚起来:"大伯,你感觉好点了吗,今天复查结果怎么样?"
顾若华笑笑:"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学校最近是不是要期末考试了,你呀,别有事没事就往我这里跑,我这里再不济还有你伯父陪着呢,你就专心弄好你自己就行……"
文沛似是见不惯这种一副叔侄感情深厚温情脉脉的场面,了句"我出去抽根烟",便推开门出去了。
文沛靠在天台边,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顾深便找了过来。
顾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钱,递给文沛,文沛将烟头摁灭在天台边,便伸手将钱接过数了数。
文沛:"就这么点儿?"
"我只有这么多了。"
顾深最近手头确实有些紧,他又去付了一部分顾若华的医药费以后,卡里的余额简直少得让人不忍直视,除去正常生活和必需的开销,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多的钱了,可文沛还是觉得不满意。
文沛:"顾深,你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让你弟弟输在起跑线上吗?"
文沛嘴里的弟弟,就是顾若华和文沛唯一的孩子,今年刚满七岁,平日里除了上学,还在上各种兴趣班,这回也是一样,文沛非要给孩子报一个围棋班,是能锻炼和开发孩子的大脑,可这笔费用,不知道怎么算的,居然算到了顾深头上。
顾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目低垂的跟对方商量道:"伯父,不然你先想办法垫一下,等我放假了……"
"我拿什么垫?拿命吗?我要是有钱垫我还找你拿干什么?!"
文沛像是被人戳中了痛点,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你知不知道大伯住院每天都是上千块的花销啊,我整天在这儿伺候他吃伺候他喝,还要接送的那个上下学,你但凡愿意把你爹妈给你留的遗产拿出来半分请个护工,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
有那么一瞬,顾深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不清是恼意还是难受,但最后统统都被他忍了下去,顾深试图低声跟对方辩解:"伯父,我爸爸妈妈,真的没有给我留过你的什么遗产……"
"行了行了!"
文沛不耐烦地断了顾深:"哪次跟你提这事儿你都只会这一句,你爹妈到底有没有给你留钱你自己心里清楚,顾深,我还是那句话,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今你大伯瘫都在床上动不了了,你还是不肯把钱拿出来,我也无话可。"
文沛将手里的纸币折好放进兜里,算走:"你大伯能摊上你这么个侄子,算他倒了三辈子的血霉。"
文沛完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天台,顾深一个人站在天台边,身侧的拳头握起又松开,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吹够了寒风,连脸上都变得冰凉麻木时,顾深才转身回了病房。
顾深刚一推开病房的门进去,便看见床头处摆了一束鲜花,文沛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顾若华的床边上还坐了个人,而这个人,顾深也认识——是他的班主任,董又松。
顾深刚进去,还未招呼,就先被董又松了一顿:“顾深,老师要批评你一下,你早你今天下午请假是来看你大伯的,我就跟你一块儿来了,我今天可是一整天都没课的。”
董又松似乎叹了口气,顿了顿又:“得亏我来了,你你这孩子,我不是早就跟你过,让你有什么事都跟我的吗?”
顾深有些尴尬和无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什么好,最后只动了动嘴唇,喊了一声“董老师”。
董又松想了想还是觉得顾深该,早先他问顾深时,顾深分明的是他大伯并无大碍,结果呢,要不是他跟他朋友聊天时起,根本不知道顾若华情况都已经严重到瘫痪在床。
董又松和顾若华都是多少年的老同学了,上学那会儿就感情深厚,只是后来大家各奔前程,联系就淡了,但心里那份感情始终还是在的。
董又松又想开口,却被顾若华抢了先:“深,你怎么是请假来的,你不是你们放月假吗?”
顾若华表情严肃起来:“刚刚我才听你们董老师,学校还有三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还乱跑,你现在赶紧回学校去!”
顾深张口想什么,董又松就先替他了圆场:“若华,顾深也是担心你,他请假是我允的,至于期末考试的话……”
董又松看了眼顾深,继续道:“你大可不必担心,深在学校的成绩可是非常不错的,前不久学校还让我推荐他去参加一个国际奥数大赛呢!”
“是吗……”
顾若华脸色缓和下来,带着确认意味地看向顾深。然而顾深却抿了抿唇,犹豫道:“我还没想好参不参加……”
顾若华又急起来:“为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你时候不就总爱……”
不就总爱参加这些竞赛,然后拿大堆的奖杯回来吗?
但顾若华没把话完,他着了一半便闭了嘴,往事在他和顾深之间似乎是一个永远也过不去的痛点,而这些年来,他们也都默契地避而不谈。
顾深并不话,董又松又只好出来圆场:“你就安心养病吧若华,顾深他那么优秀,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三人又随意了些家常里短的话,直到天完全黑下去,董又松才算起身离开。
顾深送他到电梯口,董又松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能忍住:“顾深,那个奥数竞赛的事……你想好了吗?”
顾深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有。”
董又松又:“顾深,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啊,每个学校只有一个名额,数学一直是你的强项,而且这次比赛奖金也很高,要是进了决赛,学校还会再给一笔奖金……”
董又松顿了顿又道:“我看……你大伯这里,还得在医院耽误个一段时间,拿了奖金,把压力分担掉一些,不是很好吗?”
顾深没有点头附和,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电梯很快就到了,董又松迈进电梯门之前,又跟顾深:“你再好好想想吧,反正离报名时间还有几天,我就先走了……”
董又松最后还:“等放了假,我会经常来看你大伯的,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我。”
董又松最终还是没能出“钱”这个字眼来,顾家曾经有多光彩耀目,他是知道的,现在直接提钱,于顾深,于顾若华,也许都是不被接受的。
谁也没想到,顾家会一朝陨落,公司全都沦落到破产的地步,几十年来的心血一下全都付诸东流,几乎断送了顾家的命脉。没人知道一生的梦想破灭是什么样的感受,直到顾深的父母从几十米高的地方坠落,亲自摔碎了自己那一身的傲骨,最后被人用了化名,上模模糊糊的码,上了新闻,还在周遭掀起了一阵不的风波。
那时顾深应该还很,而董又松也是多年未和顾若华联系,直到看见新闻,董又松一下就认出了是顾家的事,然后才又重新和顾若华有了联系,但仍是淡淡的,顾家似乎不愿意有外人去触碰那些暗处的伤疤,董又松就识趣地站在那条线之外。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过的那道坎,直至后来,顾深长大,居然辗转进了董又松的班,顾家一生都命途坎坷,董又松不便窥探,便一直就这么默默地关心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