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NY唐人街最大的赌场,三教九流汇聚一堂,各国语言穿插其中,阶级分明。
一个穿黑色帽衫的男人鬼头鬼脑出现在赌场门口,进门便拉低帽檐一路低头行走,像是在躲谁行为鬼祟生怕被人发现,最后却在一个拐角处被人拦住。
“徐少,我们老板想见你。”
黑色西装平头男戴着墨镜,身形高大不给他留一丝逃跑的机会。
徐少露出一双浑浊的眼,低声问他,“你们老板是谁?”
对方一手拍在他肩上,力气之大压得他半个身子都往下矮了一截,“唐人帮的江晏,你得罪的起吗?”
提起江晏,那可不得了,谁不知道他是唐人帮的头,年纪轻轻下手极其凶狠,入帮不久便占据上位,轻松踹掉排在前三的几位前辈,后浪拍前浪也算正常,按道理手腕铁血者不会服众,但他的跟随者却一波接一波,俨然成了唐人街的强硬势力。
这赌场就是他旗下产业之一,也是整个唐人街最难管的地方。
“我,我,是他们炸我!那是一场骗局,我的钱,我上千万了水漂,我这亏找谁去?你们要找也该找那批给我下套的人,他们把我的钱全拿走了!”
徐少情绪突然激动,两个西装男一人一边按着他胳膊都不能让他安静下来,平头男脸色明显不悦,一句废话都不带的,跟兄弟微微点头示意,对方接到信号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徐少怂的一塌糊涂,求爷爷告奶奶的架势都拿出来,“兄弟,求求你了,我我不想见江老板,我知道你们的手段,抓走的人没什么好下场,你们给我时间,我会筹得一笔钱,真的!”
西装男发出轻蔑的笑,“每个人都这样,没一个人做到。老实,我们要你们的胳膊腿也没用,但你看着还挺健康,某些地方不准还能卖出点好价钱。”
“不不不,我这人从体弱多病,都靠家里养着,我不骗你们啊,我姨可有钱了,几千万而已分分钟的事,她从最疼我,你们只要让我联系到她,我一定带钱回来还你们。”
“呵呵,谁信?”
“我真名叫徐毅鹏,你们去金城查查,金城徐家和蒋家,我出了事他们不会置之不顾!”
西装男还是嗤笑,“你的有半分真话?”
“赌场我来了不止一次,前几次我都用化名,我既然敢真名就不怕你们查!”
“那你要多久?”
徐毅鹏心里其实也鼓,他找他姨拿了不少钱了,可万一还不上钱,他这辈子就是个废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行,钱还是得要,反正蒋家有钱!
他试探道:“三三个月?”
“呵呵,一周,徐少,一周过去你没弄到一千万,我会帮你联系上他们为你收尸。”
徐毅鹏当下面色惨白,吓得滑倒在墙角,半天回不过神。
江晏的作风,整个唐人街都知道,得罪了江阎王就是半只腿踏进了阎王殿,他要折磨人那得比进了十九层地狱还要痛苦。
可想而知,此时的徐毅鹏会有多崩溃。
墙上的监控闪着红光,另一座别墅里的监控室,姚近笑呵呵跟沙发上的男人招呼,“蒋总,还满意吗?”
蒋总便是蒋承烨,他千里迢迢从金城赶来,就是为了见证他的猜想是否正确,果然无误。
戴伟的调查报告里显示,徐毅鹏两年前移民国外,一年前迷上赌石,猜石头是一件十分有风险的游戏,比一张张卡牌还要冒险刺激,他这一年性格大变,整个人都相当阴暗,这正是赌徒赌红了眼的模样。
蒋承烨为他量身设了一场局,大半年没赢过的徐毅鹏以为自己时来运转,连着赢三回,可赢得多输的就会更多,最后一块让他彻底崩盘,他才意识到是那些人玩了他。
钱没了,命还握在江晏手上,可谓实惨。
“姚先生,替我转告江老板,改日回了金城,蒋某一定登门拜访。”
蒋承烨靠着他的人脉找到江晏,自然是投其所好送上了一些薄礼,那份礼物动了江晏,他转头就答应他合作。
三天后,徐毅鹏那边有了消息。
他要找的人亲自过来了。
蒋承烨一开始就在想那个敢给火坑丢钱的冤大头到底会是谁,反正他很确定不回是蒋夫人,蒋承烨既然敢做这场局让徐毅鹏跳,就没算让蒋氏给钱,蒋夫人手头上的资金不足,想挪用公款更不可能,一来项目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二来财务走蒋承烨这边没有他的允许所有账都没法动。
他以为蒋夫人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以身犯险不划算,哪怕是她最疼的外甥。
所以当他见到来人时,眸色幽暗,已有了抉择。
姚近是江晏的亲信,他见到来人同样浮起了趣的神色,“是他啊。”
蒋承烨满是疑惑,“姚先生难道认识唐新恒?”
“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他儿子,唐沣成,起来我们有渊源。”
一股寒意拉低身旁气压,蒋承烨感受到他的愤怒,用笑做掩饰,像极了捕猎时的兴奋,对着猎物跃跃欲试。
姚近道:“唐沣成早年撞了我兄弟的车,我兄弟腿摔断了,江晏直接派人断了唐沣成的腿,现在的假肢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听他现在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动,没想到渣滓也有奇迹。”
过往之事,蒋承烨不好细谈,但涉及到唐沣成就很有意思了。
他早就怀疑那场飙车赛的真实性,他只是移动方向盘,他自己的车头还撞上了护栏,当时为了求赢并没有在意身后的车辆如何,只知道有辆改装车在山道上燃了,再后来,他就被告知唐沣成的腿没了。
唐程程想用他弟腿受伤这事来要挟蒋承烨娶她,连蒋伯与都动,这身后没有他们父亲唐新恒的计划,想必也不会这么顺利,看似完整实则漏洞百出。
姚近再提,“这位唐总是个人物,当年也是他前来处理这事,哦,还得跟你一声,唐沣成被断腿那天徐毅鹏也在。”
明白了。
徐毅鹏能找上唐氏,也不是没有道理。
为了保证唐程程能嫁进蒋家,为了唐氏能与蒋氏获得同生的机会,哪怕是编一个匪夷所思的恩情都得困住蒋承烨,所以徐毅鹏就成了最后一个得知真相的人,只要把他稳住,一切都好。
世间事,因果循环。
总有人会失算。
九月,金城上层圈固定会举行一场名媛成人礼舞会,虽然是豪门千金的成人礼,但更多的还是上流圈子的聚会,变着法的疏通人脉,不该去的该去的都得去凑个热闹。
不过邀请函也不是每人都有。
司桃就收到了邀请,18岁时她的生日会比金城名媛的成人礼办的还要隆重,往后,金城每年的舞会都会邀请她参加。
而司桃这次叫上了叶晚晚。
叶晚晚拿着烫金邀请函有些不知所措,面色发窘,一头雾水。
“这,不太好吧,我去舞会不像话啊。”
“有什么不好?一个舞会而已,有了邀请函就能进去,别人想去还进不去呢!”
司桃不在意的解释,叶晚晚知道她是把这舞会当成了普通的派对聚会,毕竟她很喜欢主厨的料理,心心念想带她去尝尝。
叶晚晚还是拒绝,“我不太想去。”
那是什么场合?她还是分得清的。
司桃撇撇嘴,坐在她对面一点一点分析,“晚晚,我知道你不想去,可你不得不去!这次舞会连唐氏姐弟都邀请了,我一个人去怕忍不住揍他们,如果加上一个你,我可能会安分点。”
叶晚晚将信将疑,“真的?”
司桃冲她撒娇道:“当然……假的!我就想带你去殺殺他们的威风,晚晚,你得让他们知道你并不孤单,这些年你有好朋友好爸爸,你生活的很好,你比他们更富有!他们没什么好神气的,想赢过你几百年后吧!”
叶晚晚眉眼都愣住,低头时眼角略微湿润。
司桃抱住她,声音柔和又体贴,“晚晚,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只会站在你这边,你不快乐了我也会跟着难过,看到你被他们欺负我就想替你讨一个公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疼你,我疼你,我可心疼你。”
司桃真是个甜美天使,得叶晚晚眼泪汪汪,点头答应她,还想再缓缓情绪,随即被司桃拽着往外奔,“晚晚,既然要去就得装备起来,咱们杀他个片甲不留震惊四座……额,还有啥成语来着?”
叶晚晚破涕为笑,直叹她是个天使。
有这样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做朋友,这辈子太值了。
一周后的成人礼舞会。
叶晚晚从车上下来,紧张到深呼吸,在司桃的改变下她也变成了上流圈子的一员,从头到脚华丽可鉴,她与司桃本就是不同风格,站在有偶像光环的司桃身边也并没有失色,反而惹得那些经过的男女议论纷纷。
不管在什么,司桃都跟她提示那是在夸她,叶晚晚还没被这突来的光晕迷昏头脑,她知道人靠衣装的道理,但骨子里还是不同的,她始终没有司桃与生俱来的贵气,但也不再胆怯。
挺起胸膛,再深呼吸一口,好了。
在舞会开始后,叶晚晚已经收到好几波男士的邀约,一开始她还用司桃做拒绝的理由,后来他们学乖了,直接问起司桃可否与她跳舞,司桃带她来的目的除了要闪瞎众人,最重要一点就是为了给她介绍朋友,至于是否会有后续发展还得看人品。
司桃冲她吐舌,叶晚晚就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
桃桃是机灵鬼,她也不能跟她生气,只是那些人再折返回来,叶晚晚看准时机躲进了花园。
灯火通明的大厅外有一条走廊,几米远处是浪漫的法式花园,喷水池和玫瑰的搭配,月色与娇艳的结合,叶晚晚想去那放松几分钟,结果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
听起来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叶晚晚转过身见到不算太熟的一张脸,他熟是因为她曾听过他的声音,也在报纸上见过他的模样,可真见到还是头一回。
“我想你应该认识我。”他上下量着叶晚晚,最后视线落在她脸上,露出一个“我瞧不上你”的微笑。
叶晚晚该认识一个拆散她爸妈的男人吗?
恶心了点。
所以叶晚晚摇头,“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唐新恒明显被噎了一下,但他好歹沉浮商界多年,知道怎么不动声色击对手,哪怕用一些不着调的手段去欺负一个女生。
“装不认识这招有点烂,那好,我正式向你介绍,我就是唐新恒。”
他很愿意帮她回忆。
“还记得你那时挺,我去你家接你妈妈,你就坐在秋千上玩,傍晚再送回来时你还在那坐着。”
“我当时就想,这孩真可怜,以后就没妈妈了。”
叶晚晚很难保持正义的微笑,她依旧昂首挺胸,她不能输,“你这些是想提醒我,你就是拆散别人家庭的元凶吗?”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母亲只是刚好遇到我,而且叶老三那人一无是处,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跟着他,叶老三给不了你母亲想要的生活,只有我能给。正如你所看到的一样,你想进入这个圈子就只能靠司家那位千金,不然你根本没机会闯进来,而我的程程就不同了,你们虽然同母异父,但生活环境天差地别,你和你的父亲得好好反思一下,别盯着不属于你的东西。”
“不然……”
“不然怎样?”叶晚晚双目含笑,好似能射出凌厉的箭,她话也够直白,“唐先生,想必你很了解你的夫人你的女儿,在你眼里她们必然温柔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想玩挑拨离间?你还嫩了点。”唐新恒抬手表看时间,侧着身子警告她,“年轻人想往上爬很正常,但别用错了地方,不然我会让你再也爬不起来。”
威胁吗?
叶晚晚笑出了声。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唐程程和唐沣成如此恶劣的一对姐弟,原来是遗传啊!
再恨都不过如此了。
叶晚晚最后一点放松的机会都被剥夺,唐新恒一走,唐夫人紧接着赶来,横眉冷对似是要将她掐住脖子狠狠教训一般,“你刚才都了什么?”
叶晚晚瞥她一眼,发现她眼角不易察觉的慌张。
“哦,你猜呢。”
唐夫人当然没空跟她猜,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跟他给你钱这事?”
叶晚晚眼角上提,“堂堂夫人连支配钱的资格都没有?”原封不动将那些轻蔑还了回去,做了人上人又如何,还不是得听男人的话,看男人的眼色行事,这就是她要的富太太生活。
唐夫人被戳中了软肋,气急败坏的扯着她胳膊,叶晚晚甩手掉,“我们可不熟。”
“叶晚晚,这里还有一张卡,里面有八十万,连着上次的二十万,我给你的只能这么多了。”
她摇头,连那张卡都不接,“我要的三百万,只给一百万就发了,唐夫人你觉得合适吗?”
“你别太过分!”声音陡然变尖利,比叶晚晚本人还生气。
叶晚晚好笑道:“唐夫人,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三百万买你女儿的未来很划算,如果她嫁到蒋家,后半辈子躺赢,你也能捞到不少好处,但如果是一百万,那效果可没这么好。”
唐夫人强硬的将那张卡塞回她手里,“只有这么多了,你爱怎么做怎么做,要是真让我女儿受委屈了,我不会放过你!”
女儿,她只有一个女儿吗?
叶晚晚的心被扎得千疮百孔,她握着那张卡,深陷进肉里,生疼。
连眼角都要渗出泪来,她强忍着,仰头带笑,“你把我当什么?陈凤,我对于你而言只是一个累赘,一个就该彻底忘记的陌生人吗?”
陈凤是她真名,唐夫人在嫁给唐新恒后就换了名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俗气到让人想起过去。
她不想回到过去,只能忘记一切闭着眼往前走。
“没错,你就不该出生。”
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叶晚晚哭都哭不出,眼角的晶莹消失不见,最后变的干涩无比,她想为这样的人哭不值得,哭花了眼她也看不见,也不会感动。
叶晚晚直至今天才明白,血缘这东西其实丝毫不重要,有那样一瞬间,她甚至想如果她没出生,如果叶老板没有固执的守着修车行,如果他们都能放下那些念想,他们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没有如果。
叶晚晚穿过走廊,听到了火机的声响。
提上裙角回头,蒋承烨就站在廊柱下,手中夹着一支烟,他只是拿着,并没有抽。他什么时候出现都不重要,盯着她的眼神里写满异样也不重要,因为他本身就不重要。
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如果女人会撒娇,眼泪就是大杀器,但对于叶晚晚而言,眼泪是软弱的象征,她更应该像司桃的那样,勇敢、自信,然后惊艳众人。
“叶姐,可否邀请你跳一支舞?”
“十分乐意。”
舞池里,叶晚晚与别的男人连跳三支舞,她脸上的表情如此真切,好似找到了最契合的舞伴,一身光彩比任何名媛千金都要闪,就连江晏都对身边脸色乌黑的蒋承烨道。
“我有点理解你了。”
蒋承烨握紧酒杯,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他以为自己有足够了解她,只是再多接触一些,他越难受,原来她也有他不知道的一面,当她的眼光不再注视他,蒋承烨那层对她的自信与笃定都在顷刻间崩塌。
她是自由的,也会吸引人注意,她不是任何人的私有物,她是属于她自己的叶晚晚。
一曲跳完,唐程程走到叶晚晚跟前。
像是与陈凤好了般,开口就往那笔钱上提,“一百万够你这种人花一辈子了吧!你想要再多,做梦!”
叶晚晚向侍应生要了一杯酒,饮一口,再抬眸。
没有半分不快,“钱不钱的无所谓,反正人迟早是我的。”
“别以为有司桃给你撑腰,我就拿你没办法!”
叶晚晚晃动着酒杯,漫不经心道:“你没弄清楚局面呢妹妹,为我撑腰的只会是一人,他会为了我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因为他知道要讨我欢心非常难,可他心甘情愿呐,还有啊,他的钱比唐家可多多了,妹妹,他就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蒋、承、烨!”
“你休想!”
唐程程经不得刺激,叶晚晚才了这一段,她手中的酒杯就泼上了叶晚晚的脸,酒是好酒,跟错了主人用错了方法,再有品味的酒都没了意义。
叶晚晚还嫌阵仗不够,唇角上扬,轻声唤出他的名字,“蒋承烨……”
“我弄死你。”唐程程着扬起手,再也顾不得名媛风范,当真是丢尽了脸,然而蒋承烨拖着她的手将她往后推,踩上长裙跌倒在地,狼狈极了。
蒋承烨护着叶晚晚,轻轻擦拭她脸上的酒渍,相较之下,谁是他最在乎的人一目了然。
“蒋承烨……”她光喊他名字,再拉上他衣角,委委屈屈不再多言,蒋承烨心头一热,沉声道,“我们走。”
一场好戏以蒋总护真爱而结束。
就在众人纷纷好奇“灰姑娘”时,只有唐程程看到了叶晚晚得意的笑。
她恨叶晚晚轻而易举的占据了蒋承烨的心。
“程程,妈妈在这。”陈凤不停地安慰失魂落魄的唐程程,她忽然清醒,看向了唐新恒,“爸爸!”
唐新恒拍拍她手背,慈父般,“程程,爸爸不会让他们好过,爸爸妈妈一定会帮你。”
随即,阴暗的计划浮出水面,只待实施。
作者有话要: 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