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路上,唧唧都在想,妃妃抢走还没有开花的格桑。他明明那样想看到格桑盛开,完全没有必要抢走它。他冒着这样大风险,又是何必?
可心中强烈念头还在闪烁,青鸾仙子临死模样还在他眼前,唧唧甚至不合时宜的想,是不是中了不能的人,都是这般想要赌一把。
赌什么呢?
唧唧被巽跋抱着越上城墙。
西风烈烈。
厚厚的云层射出一两道金光,光点落下的地方,坠下一个人。坠下一个人其实顶顶不可怕,修仙世界只需要凝聚起一点力量便能遇物飞翔。可他没有飞起来,于最高处跃出一步的时候,脖子上铃铛叮铃作响,又戛然而止。
丝带缓慢拉扯开来,顺着那人手指尖坠下一个决绝的弧度。
唧唧以为自己会看到,有一个头身分开的场景,实际上并没有。妃妃就那样坠下来,像一只无辜的大花蝴蝶,外头罩着的一层纱衣掉了以后,才发觉他尤其骚。
红色短罩衫下面坠着一连串宝蓝色的珠子,整个精瘦腰肢包裹其中,下面是一条红色绸子灯笼裤。
感情不是来跳城墙的,是来招蜂引蝶的。
外面罩衫一掉,瞬间露出他身上缠着的大梵印。
巽跋:“所谓的大梵印,是比不能、禁言咒更为精纯的禁令。一只三花,能请得动这么大动作。”
唧唧想,那必然是让他什么都不能。了就死,粉身碎骨,全然不留一点情面。
妃妃坠下,啪叽一声,摔得大地粉碎。烟尘四起,周遭看不到一个人影,唧唧心疼自己格桑吧唧一下摔了个彻底。
城墙上护卫们纷纷大叫:“哎呀妈呀,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城门口砸恁么大一个洞?”
城墙上的人从上往下看,只见一片烟尘。于是杂修们开始吹风刮风,让烟尘早点散去。唧唧站在城墙上,从迷人眼睛的烟尘中,第一眼看到了抽掉的绸带,上头铃铛已经碎了。然后才看到了摔得粉碎的花盆和三花猫。
妃妃变回三花猫的样子了。
“喵?”他蜷着身子,缩着尾巴,警惕看着周围,唧唧让巽跋抱起自己,两人跃下,唧唧抱起妃妃:“你还好嘛?”
妃妃琥珀色瞳孔看了他一眼,突然跳起吻了一口他。弱的猫身上,显出个弱弱的灵魂,他恍然是个碎裂的魂魄。他用灵魂吻向唧唧,却被横天一道大梵印回了妃妃身躯之中。
唧唧:“……!”
巽跋抱着唧唧的手握成拳头,后槽牙磨了又磨,竟是咬出了一口血沫。
唧唧心疼自己格桑,抱着昏过去的三花,算去找一找稚嫩的幼芽,未果。
两人再次回到城墙上时,忽然听到周遭吸气连连。
有人惊叫:“快看,那是什么?”
“是格桑!”
有人道:“格桑从塞上开到雁门了。”
唧唧抱着妃妃回头,只见塞上青草绵延,一片□□浅紫,迎风招展。
·
三花猫捉住了。
不会话,也不粘人,整天就在笼子里昏睡。唧唧觉得这样子没办法交给遇卿,先养了一天,结果也不大好,唧唧觉得还是承认自己错误比较好。
他们几人离开雁门的那天,塞上格桑开得很灿烂。唧唧不晓得原本还是个孩童的格桑为何一下子拔高、成熟,他能够想到的是那个轻飘飘的魂魄给的吻。
唧唧觉得有些遗憾,恐怕妃妃并不知道自己是个男的。
中途,唧唧遇到了书先生。他今日没有抱幽冥浮屠,手里拿着枫叶灯,还提了个大大的布口袋,里头像是装了不少花肥,为了增加重量,加了不少石子。
见到唧唧,他温润一笑:“是你。”
唧唧同他并肩,他看着书先生淡灰色的瞳孔,心这人到底还是个瞎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唧唧接过他的花肥,将里面压秤用的石子全部挑出来。
书先生微微笑,十分温柔。唧唧一边挑石子,一边问他:“你可认识一个人,他叫舒长歌?”
书先生顿了顿,神情十分疑惑:“对不起,我不认识,但听名字,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唧唧垂下眼眸:“嗯,我也觉得。”
他把挑好的花肥给书先生,书先生对他:“按照常理来,我本来该是死了。我们这样的存在,总不太能记得清楚自己生前的事情。”
唧唧看了他一眼,忽然注意到他刚才的词——我们。
唧唧恍然,愣神之际,笼子里的妃妃跑了出去,唧唧转身去找猫,回头时却见书先生淡然站在那里,与樊城里浴血战死的大将重合。
他心里做了一个假设。
也许,三花也是多年前樊城的一员,他是一缕幽魂。
但这些事情只能揭过。
第二日,唧唧等人便将妃妃送还给了原主人遇卿。
遇卿修士接过妃妃,摸了摸他的脖子,他垂着眼眸,柔声柔语道:“怎么把铃铛弄丢了呢?”
瞧着他那副样子,像是还不知道铃铛是禁言咒的事情。唧唧觉得这主人实在是马虎,但毕竟猫是自己玩坏的,他首先恭敬道歉:“实在是很抱歉,让您的猫经历了这样的……”
话还没有完,一双冰冷的手扶住了唧唧。
“命格不可改。”
唧唧抬起头,只觉得他格外温柔。
遇卿:“是他一意孤行,既是他的命格,想必妃妃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既然知道结果,仍要去做,便是他自己欢喜了。”
唧唧觉得扶着自己的那双手,微微颤抖。
遇卿往猫身体里注入了一些灵力,妃妃总算是看起来好些了:“现在就将承诺的魂焰火给你。”
他素白手指捻出一朵莲花状的花,轻轻合在一起,他浅色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手指比出个心心,天地间色泽变了,他掌心张开又握成拳头,再次张开的时候,一朵幽幽魂火正立在他的掌心之处。
如梦中所见,日思夜想。
如宝鉴所映,就移不开眼了。
遇卿托着掌心的烟火,轻轻传递给唧唧。
魂焰火落到他身体的时候,唧唧从头到尾都透露出舒服,就好像他残缺的躯壳,终于有了安身立命的圆满。
遇卿投射下来均匀的阴影,唧唧抬头看他,见他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他移开视线,注视着魂焰火:“他的名字叫炎炎,是天底下最精纯的魂火。我想,你同它一定合得来。不过它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较为虚弱,你需要好好养它。”
手心里的魂焰火,的,像个婴孩。唧唧忍不住伸出手指触碰它,感受到它包裹着自己的指腹,散发着温热。
“那我要如何将它融入我的炉鼎呢?”唧唧问。
遇卿抬了下眉:“你想做一名丹修?”
唧唧点头。
他用叵测的眼神看了眼唧唧:“这世上但凡一个修士都比丹修好。”
肺腑之言。
“可三千弱水,不也只能取一瓢?我喜欢炼丹,至于我自己有关。我知道剑修帅、琴修美、符修酷……可那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遇卿吁出一口气,接过唧唧的紫砂鼎,将魂焰火养在里头。他近乎是手把手教唧唧,当他手指灵力触到唧唧手指的时候,遇卿毫无惊讶:“你身体有恙,要走这条路,会比普通人更难。”
唧唧动了动手指,看着稀薄灵力穿刺过指尖,注入炉鼎中。
“无妨,一开始我就知道。可现在不也一个个地解决了吗?我想,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炎炎在炉鼎之中,快乐地沐浴着灵力。
“所以,大可不怕。”
唧唧笑弯眼睛,眼角泪痣迷人至极。
遇卿移开了眼睛,手指尖微微颤抖。巽跋看着唧唧的指尖,看着他的嘴唇,什么也没,只是双手握拳,肩膀轻颤。
遇卿是个好人,他知晓唧唧灵力滞涨的事情,便亲自引导他灵力运行,原本没有通路的经脉展开了一点,虽然不足以让唧唧成为一个大神,却让他高兴许久,因为他终于有稳定的灵力了。
不多,却能让炎炎吃得很开心。
临走前,遇卿为他占了一卦:“想来你要加强魂焰火,须得经历重重艰险。你们带他去,一定能够帮上你们。”
遇卿将妃妃递了过来。
遇卿温柔笑起来。他长相偏阴柔,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很勾人。
“你们实现了它的愿望,这份恩情若是不报,会结成抱怨。”
“喵。”妃妃咕噜一嗓子,有精神劲地往唧唧身上跳,却被巽跋一把逮住了命运的后颈,巽跋压低声音,磨了磨后槽牙:“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