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朱利安问。

    诺亚并没有急着解答他们的疑惑，而是依旧站在那里环视着整个空间，这里明显是一个地下室，表面上看，除了这一具尸体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但诺亚能够看出来，地面上有一些纹路，虽然大部分区域都被涂抹掉了，但仍然能看出来那些纹路并非是毫无规律的。

    “让克罗夫特使用灵魂抽取试试吧。”诺亚：“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魔法能够将尸体残留的灵魂抽取出来，而我们则可以看到他死前所经历的一切。但这是只有大魔导师才能使用的高端魔法。”

    “灵魂是非常脆弱的。”克罗夫特：“灵魂抽取之所以是禁忌魔法，是因为它的强制性。”

    朱利安冷哼一声：“白塔之中的那副画像，正是使用了灵魂抽取，才将一个少年的灵魂，永远地禁锢在画像之中。”

    克罗夫特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而是直接走到尸体旁边，诺亚给他让开位置，克罗夫特拿出自己的法杖——那是一根看上去朴素而古老的法杖，浅淡的褐色，顶端是一个简化的魔法符号，中心嵌着一颗无属性的魔法水晶，形成了如同眼睛的形状。诺亚记得无属性的白水晶是最便宜的，但克罗夫特手中的这颗明显不一样，水晶在地下室中闪烁着微光，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

    伊芙丽雅双眼闪闪发光，惊奇地：“这颗水晶不是普通的白水晶吧。”

    “没错，这根法杖名为艾彼之眼，是传承数千年的法杖。”克罗夫特温和地：“中间的水晶名为艾彼石，如今已经消失了。”

    伊芙丽雅：“每个法杖都有自己的名字吗？”

    “有的如此。”克罗夫特完，便挥舞法杖，他正要念诵灵魂抽取的咒文，朱利安断了他。

    “让我来。”朱利安推开他，冷冷地：“我仍然保持对你的怀疑。”

    克罗夫特皱起眉：“朱利安，别闹了，现在调查法杖的下落是最重要的。”

    “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导自演，也许法杖就是你偷的，人也是你杀的。”朱利安毫不让步：“也许你会在灵魂抽取中做什么手脚，那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你骗了。”

    克罗夫特：“我没有偷法杖的理由，我也不会对白塔内的魔法师下手！”

    “那白塔外的魔法师就没关系了是吗？！”朱利安的情绪已经相当激动，他紧紧地盯着克罗夫特，似乎想从哥哥那张永远稳重的脸上看出破绽。

    诺亚疑惑地看着他俩，正准备让朱利安冷静一点，就听克罗夫特平淡且过于冷静地：“朱利安，现在不是闹的时候，你总是这么情绪化。”

    诺亚心里咯噔一下。

    朱利安果不其然地爆发了，他踮起脚拎住克罗夫特的衣领，手腕上青筋暴起，他浑身战栗，剧烈的喘息着，脑袋一片发晕。

    他听见自己尖利而颤抖的声音：“所以你就要杀了我？！”

    克罗夫特脸色骤变。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向来老持稳重的姿态也维持不住了，他过于震惊，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哥哥，我以为这一切都可以挽回，但你却要杀了我！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动手！”

    克罗夫特挥开朱利安握住自己领口的双手，然后单手拎着他往外，朱利安拼命挣扎，克罗夫特咬牙按住他，然后一脚踢开了地下室的门，走了出去。

    “你放开我！”

    “朱利安，我们必须谈谈。”地下室外面传来克罗夫特的声音。

    “诺亚——”

    伊芙丽雅和诺亚面面相觑，事态变化太快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要去帮朱利安吗？”伊芙丽雅弱弱地问：“他在叫你诶。”

    诺亚表情复杂，但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你觉得克罗夫特会杀他吗？”

    “不会，克罗夫特看上去不像那种人。”她心里又补了一句，在身体上没有伤害不代表在心灵上没有伤害，她见过很多经受精神暴力的人。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能够看出来，克罗夫特对待朱利安的态度并不是他想要的，大部分时候，他都当朱利安是一个稚嫩的孩，觉得他的态度和想法是一种孩子般的玩闹。他这样反而让朱利安的情绪更加激烈，加剧了双方的矛盾。

    伊芙丽雅自己是从来没这种经历的，德加尔伯爵对她的想法十分重视，当初伊芙丽雅跟在他身后学习经商的时候，他也没觉得伊芙丽雅会听不懂。

    “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诺亚：“如果能好好谈一谈是件好事。朱利安其实还挺固执的，如果没有这次机会，他也许会永远抱着这种怨恨……咱们还是在这儿等一会吧。”

    伊芙丽雅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你确实要在这儿等吗？”

    诺亚推了推她的肩膀，两人离开尸体所在的地方，不约而同站在刚才克罗夫特踢开的地下室门口，伊芙丽雅蹲了下去。

    诺亚声问：“你干嘛？”

    伊芙丽雅朝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后耳朵微侧，专心致志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偷听不太好吧……诺亚心想，不管怎么，这是朱利安的家务事呢，但万一他们起来了呢，我得帮朱利安啊……他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随后集中心神，外面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当初我离开白塔之后，很快就有魔法师来追杀我。”这是朱利安的声音：“直到我进入冒险者协会之前，不论我去哪里，都会出现要杀我的人，里面不仅是魔法师。很多次，我差点就死了。”

    “追杀……？你没事吧，朱利安。”

    “我还活着，你难道很失望吗？”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发布这种命令。”克罗夫特断然否认：“你为什么觉得那些杀手是我派去的？”

    朱利安沉默了一会，克罗夫特接着：“就因为你离开之前，咱们有过争执，你就认为我会派人去杀你吗？”

    “除了你还有谁？！反正你一直都讨厌我！”

    “我没有那样做！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那些杀手难道是假的吗？我多次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本来想回来，却被追杀的时候，要不是阿拉贝拉……！”

    诺亚听到一个剧烈的撞击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久之后，他才听见朱利安：“我离开之后，只有阿拉贝拉找过我，他甚至为了保护我而受了伤……而你甚至没想过要找我。”

    “阿拉贝拉从来没有受过伤，他是个骗子。”克罗夫特逐渐理清了思路：“他一直在骗你，杀手是他派去的，然后他在你面前伪装成一个好人。”

    朱利安语气复杂，他缓慢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又过了很久，克罗夫特：“我一直以为，是你讨厌我。”

    “你出生之后，母亲就去世了。我接手了白塔，拿到了艾彼之眼，努力修炼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塔主。但我不知道怎么教导你，不知道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哥哥。每当我想靠近你的时候，你总是在躲避，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更愿意亲近阿拉贝拉，我讨厌他，是因为我的弟弟喜欢他。”

    “所以你离开之后，我并没有去找你。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你不愿意回来，明你也不愿意看到我。”

    “朱利安，我们之间确实有很多争执，我们意见不合，理念不同，甚至你离开之前我们还了一架。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矛盾，都不会改变……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件事。”克罗夫特的语句中间有一丝剪短的停顿，但他很快掩饰过去，接着：“你是我弟弟，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哪怕你朝我放死之蓝焰。”

    “我那只是吓吓你。”朱利安冷声。

    “你确实吓到我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死之蓝焰，我从来没教过你禁忌魔法。”

    “我对禁忌魔法的认识，来自于阿拉贝拉，他愿意教我这些。而且我学得很快……你根本不知道我多厉害。”

    朱利安到这里，声音慢慢低下来。

    他年幼的时候，克罗夫特总是非常忙碌，也从来没心思给他讲故事，或者陪伴他。对纯净如一张白纸的朱利安来，他最先接触到什么，便相信什么。

    “而且，那副画像里封存的并不是一个少年的灵魂。”克罗夫特：“他确实是那一任塔主的弟弟，但进入画像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岁了。他违背了魔法界的规定，在戒律白塔想要抓捕他的时候，为了保护弟弟，塔主将他藏在了画像之中。”

    朱利安愣住了，他怀疑地瞅着克罗夫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阿拉贝拉为什么连这种故事都要骗他？！

    “朱利安，我很抱歉。”克罗夫特低声，这个声音让诺亚都险些听不清了，伊芙丽雅更是一脸既茫然的表情，简直急得挠墙。

    “我一直把你当成孩子看待，现在仍然如此。但你已经长大了，而且结交了非常不错的朋友。但不得不，你讨厌我这件事，让我非常难过……”

    “不……”朱利安下意识否认了，随后他低下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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