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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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皇上与凤使臣二人在皇后宫中, 屏退一众人等,宸沁宫宫门紧闭了整整四个时辰。二人在里头究竟相谈了什么却是无人知晓,只是听闻皇帝最终并没有答应北冥的通商协议。

    但据皇帝和凤使臣二人步出宫殿之时都是带着满脸笑意的, 于是大家纷纷猜测,南焰帝应该是对此另有算……

    尽管如此,百姓也不甚在意,而对于大多数朝臣而言, 只要朔国能与北冥和谐相处, 保云苍安定,便是他们最大的心愿,其余的他们不敢胡乱揣摩圣意。

    而实则,侍奉在皇帝身侧的李德喜却知晓皇帝并不如明面上那般愉悦, 自从上午凤天凌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摸了皇后娘娘的脑袋, 二人那般亲昵之举后,圣上这个脸色啊……

    啧啧啧……

    李德喜在进宣政殿之前, 脚步一顿, 默默抬头望了望天。

    嗯……皇上今日的脸色和天上的乌云真是黑得不相上下呢!

    外头守门一太监眼瞧着李德喜站在殿门口愣是不进去,一个劲地站在外头望天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太监犹豫片刻也跟着凑了过去,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

    “公公,这天可真黑, 瞧着是要下雨了啊……”

    李德喜一愣, 惆怅地点了点头:“是啊,瞧着待会雨不啊。”

    太监想了想,目光移至李德喜手中呈着的茶盏,狗腿道:“公公,给皇上送茶呢?怎么还不进去?”

    李德喜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太监, 刚刚皇上暴怒扔奏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一想到就心肝轻颤。

    李德喜深深地看了大殿宫门,犹豫片刻,索性便把手中茶盏递给了太监。

    他笑得一脸慈祥,“庆子啊,这茶你送进去给皇上吧,咱家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点事。”

    庆子怔怔地看着被塞进自己手中的茶盏,反应过来后却是狂喜,忙道:“谢公公给奴才这一机会,奴才这就把茶给皇上送进去!”

    李德喜笑着看着终于脱了手的烫手山芋。

    他眸带笑意地目送着庆子进了宣政殿大门……

    心里默默感慨,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急于表现,不怪他不怪他……他这是在给年轻人创造机会呢!

    而后殿内很快传来了茶盏被人掷落于地的声音,紧接着帝王的怒喝声……

    恰逢这时,天“轰隆”一声,一记响雷炸开,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李德喜身形一抖,抚了抚很是沉重的脑袋,他就知道这杯茶盏会被皇上摔碎,如同他预料到皇后与别的男子那样亲密,这位帝王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绝对……

    哎。

    皇上,您活得也是蛮累的。

    他正胡思乱想里,里头突然传来帝王的怒声。

    “来人,摆驾宸沁宫——”

    李德喜回过神来,连忙朝里大声应了声“是!”他急忙要踏进殿内,又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回头让身侧的宫人去传龙撵。

    焰溟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复杂,自从他开始在意起宫绫璟,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

    各种陌生的情绪弥漫在他的心头,他觉得以前带兵仗,部署谋划,都比这般来的简单。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骨,不过一会,龙撵就到了宸沁宫门口。

    外头的宫人一瞧见皇上又来了,个个都喜上眉梢,如今皇上过来皇后宫中的频率可真高呢!

    以往好几天见不上皇上一面,如今一天就见了两趟呢!

    瞧着外头的雨这样大,天这样黑,皇上还专程过来找娘娘,真是很用心啊!

    宸沁宫的宫人虽然都纷纷下跪请安,可埋得极低的面容下却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姨母笑……

    李德喜替皇上撑着伞,眼瞧着皇上问了一声宫门口的太监,皇后在哪?那太监刚回了话,皇上听罢便二话不走了进去,李德喜来不及通传只好忙跟着跑进去。

    焰溟走到宫绫璟寝宫的门前,才止住了脚步,李德喜瞧见皇上终于不走了,刚要出声通传,不料刚开口就被人止住了。

    只见得皇上扬了手,微微一顿,便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李德喜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在门口候着。

    屋内灯火昏暗,余留桌上一盏烛灯泛着红光,里头只有宫绫璟与晚七主仆二人。

    焰溟掀开珠帘,往里走去就瞧见晚七候在宫绫璟身侧,而宫绫璟背对着大门,坐在桌前,不知在看些什么,似乎看得极其入神。

    门被他猛地推了开,宫绫璟听见声响,身子居然被吓得一抖。

    一转身,瞧见是他,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转回身去,慌里慌张的收东西!

    焰溟步子微微一顿,眉头微皱,宫绫璟这幅心虚模样却叫他脑海里不自觉晃过上午凤天凌的话。

    他居然有意用通商条例来跟他换宫绫璟?可笑!

    他焰溟还不到这种地步!凤天凌究竟是那哪来的自信与勇气跟他提这个要求,又存着何许心思?

    又思及凤天凌与宫绫璟二人最后的那番话,焰溟面上神色骤然一冷。

    凤天凌是送了些什么?让宫绫璟看得这样痴迷投入,这女人瞧见他来竟这般慌张。

    他蹙眉大步上前,可谁知他刚走近几步,宫绫璟却已经把东西收起,快速地往身后一藏。

    她的速度是快,可他却还是约莫看到是一副男子的画像……焰溟眼眸微眯,面色渐冷。

    画轴较大,宫绫璟身形娇有些挡不住,可她却还是心翼翼地挡着不让他瞧,甚至是低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连对视都不敢。

    焰溟彻底沉了脸,她在心虚什么?

    “皇后。”他朝她走进了几步,面色冷硬:“在看什么?”

    宫绫璟一怔,缩了缩身子,目光闪躲:“没什么,臣妾闲着无事看些字画罢了。”着,竟又把字画往身后挡了挡。

    焰溟看了她片刻,冷声道:“凤使臣带过来的?”

    宫绫璟默默点了点头,倒也却是没错,这画定是家人专程从北冥宫中给她备上带来的……

    可是……着实不方便给焰溟看到,她一想到还有些羞涩。

    宫绫璟咬了咬唇,身后的手拿着画卷朝晚七挪了挪,想让她赶紧收走。

    晚七会意,正要接,不料焰溟突然探身上前,手一伸,便把画从宫绫璟手中夺过。

    宫绫璟一惊,急忙就要去抢。

    可男人夺过来后,俨然没有再还给她的意思,眼看着他就要挑开绑绳,宫绫璟越发着急,只能跳起来从他手中抢。

    焰溟冷着脸看她蹦跶,她急到这般不顾礼数的模样,甚至少见。

    他幽邃漆黑的眼瞳凝着她,眸光渐冷。

    紧抿的薄唇微掀,男人冷冷出声:“皇后,在宫中私藏别的男人画像怕是不妥吧?”

    宫绫璟一愣,她猛地抬头看他,倒忘了再去抢什么画卷。

    她看着男人铁青冷硬的脸,微微一顿,请问出声:“什么别的男人画像?”

    “难道不是凤使臣的画像吗?”男人冷冷一笑,“朕倒是不知皇后属意之人还不少,当真不愧是堂堂北冥公主!要什么便有什么!”

    宫绫璟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脸色骤变。自从他重新哄她回宫之后,待她极好,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看她,墨黑的眸里全是冷漠与嘲讽。

    在宫绫璟微愣之际,焰溟却是长指一挑,就把绑带解了开。宫绫璟一急,又生生地跳上去抢,好不容易抓到画卷下摆,她刚一用劲,男人却是眉心一皱,手直接一抬——

    “撕拉”一声,是画卷撕裂的声音。

    刹那间,两人都微微愣住了。

    一人的目光落在撕裂处,一股凉意从心底里缓缓蔓延开来;而另一人的目光却落在那画像之中的人上,瞳孔重重一缩,身子瞬间僵住!

    焰溟看着画像当中的自己时,手微微一抖,他很快移开目光,看向了宫绫璟。

    却见着宫绫璟面色微微惨白,娇俏的芙蓉脸上时常挂着的盈盈笑意已全然消失不见。

    他心一沉,忙把画卷置于桌上,双手转而握住宫绫璟的两臂,声音微哑:“阿璟,朕不知道——”

    “怎么?原来皇上心中一直是这么看臣妾的吗?”

    话未落,却被宫绫璟冷冷地断。

    她抬头看着他,清冽的水眸里带着几分倔色。

    “在皇上心中,臣妾一直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之人吗?因着臣妾的身份家世,臣妾便无所顾忌,任性之至吗?”

    焰溟心头一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宫绫璟向来乖顺守礼,从未因着家世对他不逊一丝一毫或是蛮横无理。

    男人眉心紧拧,视线从女子脸上移开,重新落在那副画卷之上。

    他着实没想到北冥会特意送一副他的画像过来给宫绫璟,可既然是他的画像,她何须看得那样偷偷摸摸?他今日上午见着她与凤天凌二人关系亲密,本便心中气闷,可多少也能理解,只能硬生生忍着。

    但刚刚一瞧她那副模样,才又忍不住多想。

    可如何也没想到,她看得那样痴迷的画像,画中之人居然是他!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无措,只想着把她揽进怀中,可宫绫璟却已是寒透了心扉,哪会再让他抱?

    她很快在他怀中挣扎出来,又退后了好几步,冷冷地看着他。

    朱唇微勾,略带讥笑,“皇上,臣妾一直不知道您对臣妾有这样大的误会。原来您对臣妾一点都不了解,一点都不信任!”

    “不是,朕——”焰溟想解释却发现竟无话可,似乎任何解释都显得太过苍白与虚假。

    他坐在帝位之上,必须对事事保有疑心,从不轻信他人,这都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而对于宫绫璟,一个北冥州的公主,他确实也从未想过给她过多的信任。

    没有特意想去质疑和怀疑她,但内心深处,确实也没真正信任过她。

    “是朕多想了。”沉默半晌,帝王也只能无力地挤出这句话。

    宫绫璟自嘲一笑,转身从桌上拿起那副被撕裂的画像摆到男人面前。

    “皇上,臣妾当年傻,偏偏对您痴心一片。臣妾自从见过您一面之后,便心悦您。后无法与您相见,无奈至极只得从父亲殿中偷了您这一副画像,以解相思之苦。可臣妾当时毕竟还是闺中女子,也只敢私下里悄悄思念您,不敢与旁人多,就把这仅有的一副画像当成了至宝。想必家人应该是收拾我平日珍爱之物时,一不心一起放入箱中带过来了。”

    焰溟身形一顿,面前的女子眉宇间不似往日般娇俏柔顺,那眼里对他的失望与再度腾起的疏离是那样的明显。

    他开始有些心慌,手一伸就把女子重新揽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把她圈得那样紧,像是要揉进自己的骨子里一般。

    “阿璟,朕一直知道你的心意,只是——”男人贴在她的耳侧,话语一顿,苦笑道:“给朕一点时间,朕会慢慢学着信任,好吗?”

    宫绫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抱着,他怀里向来滚烫温热,如今却再难把她逐渐冰冷的心蕴热。

    待男人平静得多了,她才慢慢地把他推了开。

    宫绫璟看着焰溟,眸里一贯蕴着的星光在此刻通通散了去。

    她眸色平静,缓缓开口:“臣妾不求拥有皇上的信任。只求皇上不要误解臣妾,更不要轻易看轻了臣妾。”

    至于她对他的痴心,她对他的心意,他如何看待,她渐渐好似已经不太重视了。

    话落,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声线清冷。“皇上,夜深了,臣妾累了,想歇息。您若无事,便回养心殿吧。”

    焰溟心里骤然一紧,神色微微凝重,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他看着女子清秀孤傲的背影看了许久,最终才应了声,“好,朕走。你好好歇息。”

    这一次宫绫璟再没有任何挽留他的举动,她依旧背对着他,似乎他如何都与她再无关系。

    焰溟一颗心渐渐下沉,他神色紧绷,视线最后落在了自己那副画像之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懊悔自责弥漫了他的整个胸腔。

    男人身侧的拳紧握了又松了开,顿了顿,他转身走出宫门。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李德喜瞧见皇上出来,吃了一惊,连忙撑伞迎了上去,不料,他还未赶到皇上身侧,焰溟竟然已经快步走进了雨幕之中。

    龙袍很快被雨水湿,吓得李德喜脚上差点滑,他顾不得其他,只连忙撑着伞跟上皇上的步伐。

    ……

    作者有话要:  最近比我想象中的忙多了hhh~

    以后不会日更,晚上要么是21要么是00,随缘~

    记得留爪留评激励木木呀~~太忙太没动力(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