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下朝后, 李德喜心翼翼地跟在皇帝身后,离了整整有五步远的距离,竭尽全力地在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皇帝的步子今日似乎迈得有些大, 后头的宫人跟得颇累,又看着德喜公公也不赶紧跟紧了些,他们不能逾越了李德喜,便只能跟在后方。
于是当圣驾到宸沁宫门口的时候, 宫门口的宫人就看着皇帝一袭明黄龙袍, 面色冷冽,大步走在前头,而后方的仪仗侍从却与皇帝落了一大段的距离。
宫人瞧着隐隐有些心惊,赶紧行礼下跪, 却见着皇帝已经甩袍跨阶而进,余留一声毫无温度的“起”。
众人起身, 弓腰垂首站好,李德喜一行人才刚进宫门。
宸沁宫平日里一较激灵的太监恰巧抬头, 视线与李德喜对上, 便挤了挤眉,无声地询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德喜抿唇, 一本正经摇头,示意太监无需多虑。
他抬头, 看着帝王已经推门而入的身影, 便抬手止住了后头侍从的步伐。
太监瞧这模样,更是忧心,耐不住凑上前来,轻声问:“德喜公公,皇上可是动怒了?”
李德喜这才偏头睨了这太监一眼, 没好气道:“皇上而今动怒也不会动宸沁宫的怒啊,你忧心个什么劲。”
他才是最应该忧心皇上动怒的人好吗!
太监一愣,抓了抓脑袋,不解道:“那是今日早朝发生什么事了?皇上怎么那般?”瞧着怪可怕的……
李德喜瞧着太监在宸沁宫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忍不住冷了声,呵责道:“探朝堂政事,还揣度圣意你这是嫌自个脑袋太重想摘了?”
太监一惊,扑通一声就直接跪地了,忙道,“奴才该死,奴才并无此意,奴才只是……”
“罢了罢了。”李德喜瞧这太监这么不经吓也就作罢了,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太监这才颤巍巍站了起来,却是学乖了不敢多话了,默默又站了回去。
谁知刚退了几步,就听得德喜公公看着紧闭的屋内,悠悠开口:“皇上只是很急。”
太监愣住,蓦地抬头。
很急?
皇上很……急?
什么很急?
李德喜扭头睨了他一眼,瞧太监一脸不解,只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也不再多言半句了。
哎,反正他们这辈子是感受不到这种“急”了……
彼时,屋内熏着暖香,四名大宫女候在帘帐外头,里头乳娘和晚七各侍于皇后左右。
而皇后正坐于榻上,下身衣裙齐整,上身衣裳微敞,怀中抱着刚足月的太子殿下。
母子之间血浓于水,虽有乳娘,可宫绫璟还是习惯自己喂养焰熤。
大多时候焰熤都很乖,尤其是在她怀里时。
宫绫璟双手抱着焰熤,低头看这家伙,瞧他闭着眼,睫毛倒是很纤长,眉眼间已有几分焰溟的模样,想必日后定是俊朗。
宫绫璟一时凝着竟有些恍神。
焰溟掀开帘帐进屋时,便是看着女子坐在塌边,衣裳半敞,露着半边雪白圆润,一脸怜爱地垂着头看着怀中的家伙,嘴角盈盈地翘着。
男人凤眸微微眯了眯,脚步顿住,晚七和乳娘一见皇帝,连忙福身行礼,皇帝却是一言不发,只扬手让二人起身。
宫绫璟没想到焰溟早朝这么快就回来了,倒是有些惊讶,只抬眼轻唤了他一声:“皇上。”
男人“嗯”了一声,走上前去,到塌边才停下,自上而下看她。
女子生子之后身形丰腴不少,他之前便有所感受,但远不如眼下直观。
宫绫璟抬头就见着焰溟眸光沉沉地凝着自己,顺着男人的视线,她低头睨了自己一眼,脸上兀的腾起一阵燥热。
她不动声色地抱着焰熤侧了侧身子,又单手拢了拢衣襟,可家伙那么一团杵在那,到底挡不了多少。
僵了一会,她以背向他,试探出声:“皇上,臣妾在喂焰熤,您先在外头等等?”
男人听罢剑眉不着痕迹地一蹙,却依旧面无表情,薄唇抿着又看了她一会,才开了口,却是让晚七和乳娘先下去。
看他不走,宫绫璟也没办法,只好背对着他,默不作声喂着怀中的家伙。
宫人都退了下去,室内一时变得很安静。
宫绫璟纤手依旧轻轻拍着焰熤的后背,身形不偏不倚,坐得笔直端庄,但背后的视线实在过于灼热,她还是有些受不住。
看着怀中的家伙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宫绫璟便微微把他抱开了些,想赶紧穿好衣服。
谁知家伙正吃得香,骤时就被人抱开了,他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宫绫璟一怔,赶紧又把他抱了回来,纤手抚着家伙的后颈。
家伙这才安静。
焰溟蹙眉,脸色颇黑地看着这臭子的动作,只瞧着他的脑袋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拱着,最后在他的眸光下,吧唧着嘴就那么一张,含上的一瞬,男人眉心骤拧,终于忍不住,沉声开了口。
“为何不让乳娘喂?”
宫绫璟微愣,轻声道:“北冥州上,女子既已为母,一般都会自己喂养,让乳娘喂总归觉得会和孩子有些嫌隙。”
她时候也是喝母乳长大的,周边的兄弟姐妹也是如此,宫绫璟觉得这很正常。
男人蹙眉,“你太辛苦。”
“不苦啊——”
宫绫璟一顿,差点就要回身去看焰溟,喂孩子怎么会苦?况且她身子养得好,那东西充沛,喂得并不吃力。
她低头看着怀中家伙的模样,唇瓣不禁微微上扬,“喂焰熤,臣妾觉得很幸福。”
焰溟抿唇,不再言语,只是看着那个一脸美滋滋,十分享受的臭子,便觉得很不爽。
仿佛感受他父皇的视线注视,焰熤吧唧了一下嘴,喉咙上下滑动着,瞧着似饮得更凶了些。
而后还不够,竟伸出了手,在空中乱扑腾着,最后在他父皇已微眯了眸子,神情越发阴沉的时候,胖手就这么大咧咧地搭了上去……
某人的脸彻底黑成了碳。
“乳娘进来,把太子抱出去!”
帝王兀地开了口,语气一片冰冷。
外头候着的乳娘一听,急忙走进了里屋,却瞧着皇后似还在喂太子,一时上去抱走孩子也不是,退下也不是。
宫绫璟不懂男人这是突然间怎么了,但她很快察觉怀中的家伙停了下来,觉得他莫不是被他父皇一声冷呵吓到了,不过倒也没哭。
她蹙了蹙眉,手上轻拍着焰熤继续哄着,转头却是睨了焰溟一眼:“你声点,会吵到他的。”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满腔怒火才上前揽住女子的肩,谁知低头一瞧,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臭子吃饱了居然还含着不放?!
宫绫璟突然觉得他揽在她肩头的手不自觉用力,让她有些不舒服了,可她只轻轻动了动,男人便意识到了,很快放轻了力道。
焰溟缓了片刻,才道:“阿璟,你看他好似睡着了——”
宫绫璟低头看焰熤,家伙闭着眼,亲昵地依偎在她怀里,瞧着倒好像真的熟睡了。
而这时,男人又很快开了口。
“让乳娘把他抱下去吧。”
宫绫璟一愣,仰头看了男人一眼,才发现男人盯着她怀中的家伙,居然一脸阴沉。
可触及了她的目光,却又立即朝她咧唇笑了笑,解释道:
“朕怕他在这睡得不舒服,还是让乳娘抱回去得好。”
不舒服吗?
宫绫璟低下头去,家伙睡在她怀中一脸安逸,嘴角还弯弯的……仿佛做着什么美梦。
她觉得焰熤是被她抱得舒服极了吧,可瞧着男人这样坚持,也不再什么,只看了乳娘一眼。
乳娘机灵,触及皇后的目光,很快上前,从皇后手中心翼翼地接过太子。
孩子被抱下去后,宫绫璟很快伸手拢衣裳,刚整理一半,腰肢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环住。
“挡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进她的颈间。
宫绫璟身子轻颤,发现男人也坐了下来,贴在她的身后,而下颌正搭在她的颈窝处……
她脸上一热,没去搭理他,手上的动作却默默加快不少,把衣襟的带子绑得更快了些。
只是越着急,那带子就仿佛跟她作对般,总是扯不好……她一恼,手上动作更凶了些,脸蛋儿急得粉扑扑的。
正当她努力与绑带拼搏的时候,耳边却又突然传来男人一声闷笑声。
宫绫璟的手僵了僵,整个耳廓都红了起来,她气急败坏转过身,没好气地瞪他。
“你出去!”都怪他在这里捣乱,不然她怎么会连衣服绑带都绑不好!
焰溟瞧宫绫璟气得脸颊鼓鼓的,偏生还一片绯红,而女子原本又生得白皙,白里透红的,当真是可爱极了。
他实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话里十足的冤枉。
“阿璟,朕可什么都没做。”瞧她还是气得鼓鼓的,甩着脑袋撇开他的手,他也就不捏她的脸了,视线不自觉下移,男人一顿。
该遮的是遮住了,可半遮半掩的……
还不如不遮!
“或许——”
男人一顿,视线从某处移开,对上她,缓缓启唇:“你是在气朕什么都没做?”
宫绫璟一僵,对上男人的眸光,竟发现里头幽深得可怕。
在床榻上,那样的眼神,她异常熟悉……
她顿时就更慌了,也不抓着绑带了,伸手就去推他,“你快出去,别在这!”
男人虽被推了一下,可身形连晃一下都没有。瞧女子一双水眸里跟要喷出火来似的,怕她真的急了,也不再闹她了。
他压下去念想,笑着挡住她又推过来的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别恼,朕帮你。”
宫绫璟一怔,没反应过来他要帮她什么,直到看着男人伸手握住她胸前的衿带,垂着头认真替她弄了起来,也没别的动作,她才撇撇嘴,不再话,只由他弄着。
他们的姿势太暧昧,宫绫璟不敢多瞧,便微微仰着下巴看斜上方……
可是……渐渐地……
她的脖子好似有点点酸了……
男人绑得好似久了点……
但宫绫璟也能谅解,她今日的宫装比较繁琐,平日里都是宫女们侍候她穿的,不然她也不会急得自己都绑不好。
她悄悄呼了一口气,觉得一片寂静得有些怪异,便想着找些话。
脑海里不自觉地就想起刚刚焰溟对焰熤的脸色,宫绫璟抿了抿唇,视线依旧落在前头晃动的珠帘上。
“你是不是不大喜欢焰熤呀?”她轻声问。
男人没吭声,似乎一心一意在为她绑衿带,顾不得其他。
宫绫璟便又接着道:“你不可以不喜欢他,你是他的父皇,他是我们的孩子,知道吗?”
埋着头的男人“嗯”了一声。
宫绫璟听他应了,这才比较满意。
她看着帘子上一颗颗剔透晶莹的珠子,不知想到什么,又自顾自喃喃道:“在你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是焰熤陪着我,才让我有勇气撑下去的。我很感激他让我撑到你回来的,也很爱他……你也要与我一样爱他,知道吗?”
男人这回似微微顿了顿,但还是很快又“嗯”了一声。
宫绫璟觉得焰溟态度还蛮好的,也就不再什么了。
其实她也知道焰溟不会不喜欢他们的孩子,不然就不会孩子出世的隔日直接就给立了太子。
她知道他的成长环境与自己截然不同,他可能就是不太懂怎么和孩子相处。
她是集父母亲万千宠爱长大的,可他却……
宫绫璟想了想,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个男人。
“我知你年幼时日子不易,可能不怎么会和孩子相处。但是没关系,以后我们一起多陪陪焰熤,你一定会越来越喜欢他的,我们是一家人,你——”
宫绫璟着突然一顿,蓦地低头……却很快移开视线。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的手……拿出来!”
“阿璟,你这衣裳好难绑。”男人一本正经。
宫绫璟一头黑线,难绑她知道,但为什么绑着绑着,还帮她彻底脱了???
刚刚那一幕撞进她脑海里好似挥不去了,她满脸绯红,僵着身子去推他。
可莫名其妙推着推着,也不知怎么的,却反而被人直接推倒在了榻上,男人接着欺.身而上。
……这可是大白天的,而且……这个男人干嘛呢!
他为什么那么投入在做这种事!
“你不可以!”她闷红着脸去推他。
他埋着头,不为所动。
宫绫璟浑身酥得可怕,他实在太过荒唐,她受不住,又推不动,恼得眼眶都红了。
她咬着唇瓣颤个不停,又“你你你”了半天,却愣是不出一句完整话来,最后愣生生抽了抽鼻子。
听得女子声音不大对,好似染上了哭腔,他才停下,支起身子看她。
瞧她眼角都泛红了,男人顿了顿,眸光微沉,蹙了蹙眉:“不舒服?”
宫绫璟浑身快要着火了,这不是舒不舒服的问题好吗!
她整张脸都是红的,憋了半晌,才轻声喃喃,声音细若蚊鸣:“——那是孩子的,你不能……”她突然又僵住,脸色变了又变,声线颤抖地求饶:“你别再弄了……”
男人松嘴,抬头深深地看着她,声线喑哑——
“谁的?”
屋内一时静谧了。
……
……
“嗯?”
他双眸沉沉地凝着她,颇有耐心。
掌下是一片柔软,男人温热的指腹抵在一处。
宫绫璟真的受不住了,含下眼睑,修长的睫毛轻轻颤着。
粉唇被咬出浅浅的痕迹,唇边缓缓溢出了两个字。
“你的。”
……
……
作者有话要: (/ω\)嘤嘤嘤~
我好想歇一天哦>^<明晚要是断更的话你们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叭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