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坐在床上。

    镣铐的锁链刚好让她的活动范围在床上， 多一点的，便没有了。

    她低着头。

    温秀半跪在柔软的毛毯上， 房间里开着空调， 温度很高， 就算脱干净了，也不会感受到冬天的冷。

    明明是她占据着绝对主导权，一个念头就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阮灵什么话也不出来。

    此时她却以这卑微求全的姿态， 自下而上的仰望着，祈求着， 将自己入尘埃， 在灰烬里， 划破胸腔， 掏出那颗鲜红又滚烫的心脏，借以献祭神明。

    只期望，神明能怜惜一下她， 让她的心愿，能够得到满足。

    几乎是在她把那句心疼完的下一秒，阮灵脑海中倏然间机械的电子音凭空响起。

    “叮， 任务完成， 是否立即登出本世界？”

    阮灵眼眸渺远空茫。

    “完，完成了啊。”

    她吸了口气。

    终于知道了温秀为什么一反常态，什么也不做了。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用尽手段，也留不住想要留下的人时，要么疯自己先把人弄死， 要么只能奢求的怜悯。

    温秀不会伤害她。

    阮灵从没有如此清晰明了的认知到这个现实。

    就算她口花花真真假假的话掺着一起，温秀也最多只是在床上用力一些，她不会在别的地方去找补，去刻意伤害她。

    除了这样。

    温秀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

    她只能把微渺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心不在这里的，家不在这里的，一心想离开的人。

    阮灵坐起身，靠近她，手指尖在点到她白得有些透明的脸颊前，前面一个拳头的距离，止住了。

    “我会走的。”

    她狐狸似的眼眸，微微染上了几分感伤，“那你愿不愿意，舍掉你牵挂的家人，感情好的朋友，融洽的员工，抛弃你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国家，和熟悉的人，跟我走。”

    阮灵敛目低眉，眉眼带着温吞的笑意，似冷似嘲，轻声问：“你能给我答案吗？”

    她俩连吵架，也不会跟旁人那版歇斯底里。

    然而这却比那种状态，更让人心惊。

    这个世界对于阮灵而言，她交的那些朋友，很少。

    她也可以不去多交，除了高中的几个，

    就是大学室友，社交她去干了好久的学生会，也不跟人交朋友，除了在给何慧找对象时，特意接近的。

    她要真的想交朋友，早就基友满天下了。

    而也仅仅只是朋友，不会带给她任何的感情上的困扰。

    要是更亲密一些的关系，她可能就会多两分犹豫，譬如此刻的温秀。

    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就是情侣，比情侣更密不可分的是爱人。

    她可以干干脆脆的抛下一切。

    而温秀不行。

    温秀土生土长了二十几年，她除了在对待阮灵身上时，吃尽了苦头，然而她这短短的半生，几乎都是顺遂无比，没有太大的坎迈不过去。

    她有朋友，有爱她的家人，也有要跟她合作商讨项目准备投资的合作商。

    她不会，也不可能像阮灵这样干脆，学着她抛弃这里，去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或许身无分文，或许人财两空。

    并且，陌生的世界，最终也不是终结点。

    那相当于只是一个跳板。

    客服跟阮灵过，想要把人带走，要看你足不足够爱她，阮灵觉得自己已经算得上是爱了，不爱的话她就不会考虑怎么让温秀想清楚，想明白，走不走。

    她给她充分的分析了利弊。

    温秀却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雪白的侧脸在明亮的灯光下，宛如瓷器般，冰冷易碎。

    阮灵拿她没办法。

    然后她看见温秀动了。

    温秀自渎给她看。

    阮灵下意识撇过头。

    以前她馋温秀的身子，那也得是两人情投意合，她不过温秀也拗不住她，就只能自己躺平，偶尔也曾想过，要是温秀她爱自己爱得不得了，甘愿让她上，那她也是甘之如饴的。

    阮灵不去看她，失声了好一会儿，才沙哑道：“温秀，你这是在羞辱我。”

    “我喜欢你，也不想离开你。”

    “你真卑鄙。”

    温秀不想跟她走。

    她一边不想放弃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国家，也不想失去亲人朋友，更不想失去阮灵。

    所以她以退为进，倒逼阮灵表态。

    总会有很多人，想着两全。

    然而事实总超出人的想象，温秀在自渎以后，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眼尾薄红，面色却显得憔悴。

    她起身，一件件把衣服穿上。

    就算她手眼通天，人心多算计。

    她也阻止不了阮灵的离开。

    似乎离开已经成为了现实。

    温秀变本加厉，不去上班，每天把心思全花在了做饭上，她甚至有时候会请教厨师，怎么做味道才会好。

    她每次只做了一份多一点点，一点点就自己吃，一份就看着阮灵吃。

    味道是很不错的。

    阮灵就算心情不是特别好，也很给面子的吃干净。

    温秀也不在给她规划健身的计划了，她开始想方设法的煮奶茶，各种各样的奶茶，最好要别具一格，外面都很少能买到的。

    阮灵有时候站在主卧门口，看着她忙活。

    现在她的活动范围，没了客厅和阳台，只能下主卧的一点地方。

    再多的地方就去不了了。

    阮灵一天天脸色愈加红润，温秀身体却一天天的消减下去，有一天阮灵没事称了□□重，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辛辛苦苦减下去的体重，全给涨了回来。

    马甲线没了。

    她让温秀称一下。

    温秀不称。

    看着就瘦了好几斤的样子。

    于是阮灵扯出一抹笑：“你妈要看到你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肯定抄起黄金棍就上手了，不你，毕竟你是她的心肝宝贝，也可能只我这么个狐狸精。”

    “你不想看着我被吧？那你就多吃点，我上次那是意外，本来就有病，这次没病，肯定能活得久一点。”

    “安啦安啦，”阮灵伸了伸懒腰，道，“没关系的，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来着，升官发财死老婆，虽然我们俩还没领证吧，但是好像也差不多了，我怎么感觉，老婆还没啥事呢，你这继续下去，公司要被人架空了，把你从管理台踢出来，你到时候怎么去照顾你的父母，怎么衣锦还乡啊！”

    虽然语言上并没有不跟她走，但她从行动上，似乎有了那么点意思。

    阮灵觉得本来就应该这样。

    就如她为了一个以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想着回去。

    是大佬也只是调侃罢了，要真大佬，能被人算计来这个地方，一待就是好几年，那只能明她可能比较废。

    那是那天晚上没摊牌多久，客服再一次上线，跟她聊了起来，道：“你真不算带你女朋友一起回去了？好歹你那边还有个妈给你张罗对象呢，再不成，你还没找到离开的方法，那估计就得在那给人结婚。多亏啊，反正都要结，还不如跟你现在喜欢的人结。”

    客服循循善诱：“我觉得我得很对。”

    阮灵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就一直怂恿我呢？”

    客服：“我这是在为你考虑好不好？老婆孩子热炕头，哦不对，你俩没孩子，老婆在手，你还怕问题解决不了不成？”

    阮灵微眯起眼。

    这段时间堕落了，不代表她的思维也跟着迟钝了。

    她隐约嗅到这句话里的不对劲，敏锐的第六感让她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是不是非得把人带走，我才能离开对吧？”

    阮灵捕捉到他话题的漏洞，直接：“你要不把事情清楚，那行，反正我在这边都待习惯了，也有三两个朋友，回不回去的，好像也没什么所谓的。”

    “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记忆对吧，我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之前平淡的生活了十几二十年，唯一有点起伏的，还是为了完成你这个什么劳子的任务，三番两次的搞事情。我这边过得好好的，吃好玩好，还有漂亮女朋友，回不回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这事，现在两个人搞得多僵！”

    阮灵坐起来，“我至于吗！”

    也不知道客服是无意间漏嘴的，还是故意想让阮灵深究的，反正他看似纠结了好半响，才：“你得不错，你在这个世界的牵绊，就是她，你带不走她，将来就算过去了，这边还有个疙瘩，想离开，困难至少比直接把人带走要难上很多。”

    客服趁热铁：“你的时间不多了，我要是你，我就好好想一下，怎么能让温秀松口。”

    “你觉得一个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会不顾一切的跟我走？”

    阮灵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的笑话似的，在那花枝乱颤笑了好一会儿，“是我的话，我才不会这么就跟人跑了。”

    她冷下声：“人工客服跟系统没什么两样，都是程序机械的动物，七情六欲就跟纸上谈兵一样，那些话本里的为你我命都不要，众叛亲离等等，你以为这么简单，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跟单细胞生物一样？”

    她怼人倒是利索。

    客服憋着气，却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忍着，客客气气道：“那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时间是你的，时间到了，该走还得走，就看是单人走，还是两人走。”

    客服下线没多久，温秀从主卧走了进来，她怕一直把人关在里面，今天特意拿了手机让她玩。

    “有网。”

    温秀道，“不许电话，不许给朋友联系。”

    阮灵没有任何异议。

    她好久没碰到过手机了，有些生疏。

    温秀拿着手机，也下了手游，跟她组队。

    阮灵发愁：“秀秀，你堕落了。”

    温秀想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门铃声响。

    她放下手机，起身。

    阮灵抬头看她：“你朋友？”

    温秀摇头，平静道：“我让朋友这个月，都别联系我。”

    阮灵耸了耸肩：“好吧。”

    温秀路过客厅，走到门前，开门。

    “你好，我是警察，有人实名举报你涉嫌非法拘禁，限制人身自由，请让开。”

    作者有话要：昨天爆肝，今天颓了，呜呜呜。

    儿童节快乐鸭～

    永远都是仙女！

    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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