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红鸾星动(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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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设在月国梧桐殿。

    这处的布局看上去跟离霄的鹭台有些像, 皆是三面向湖, 席位四方环绕,殿的顶部镂空, 能清晰地看到夜幕挂着的星空, 十八根白石盘龙柱撑起了整个殿堂,中间淌一潭清泉, 边上盛开着几朵妖冶斐然的花。

    陪坐的亲贵大臣先到了殿中, 他们有些带着家眷, 毕竟今日离霄国的皇后娘娘也在场,算不得朝政, 只是互相表示下友好关系。

    连凤疏都已经到场了, 如今就只剩下三方正主还没到, 好些人都没有见过瑾之他们, 也就经不住好奇声地议论着。

    “瑾皇年纪不大, 手段倒是真狠啊, 离霄国如今皆在他的把控之下,任凭何人, 也翻不起半点风浪了。”

    楼云玑听着这话, 手指放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着,唇角勾出一丝笑意, 侧头看向刚刚话的大臣道:“是啊,这年纪学得如此腹黑狠戾,一般人还真不敢去招惹。”

    离他身侧比较近的就是此番与凤疏分庭抗礼的大王爷楼旋,他一身霜色宫装, 衣摆绣着暗金色螭纹,眉眼间和楼云玑很像,二十八左右的岁数,温雅中颇为沉稳,朱唇轻抿。

    “三弟慎言,叫人听去了难免多生事端,况且这瑾皇比之三弟年纪相仿,你别老是端着一副老成的做派,装也装不像。”楼旋眸里含着笑意,将兄弟间亲昵和告诫的度都把持得很好。

    楼云玑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楼旋,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给他拱了拱手,“大王兄得是。”

    楼旋轻笑了笑,随即道:“好些日子不见人影,又跑到何处去寻乐了?”

    一听到这话,楼云玑本来故作严肃的面容隐隐有奔溃的痕迹,他谨慎地望了望四周,随后将身子朝楼显凑近了几分,神神秘秘地道。

    “大王兄,我近日偷偷溜去边界的蓉城瞧了瞧,发现那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特别多,稍后我送几件到王兄的府上,你帮我保密,千万不要让王上知晓。”

    “你这性子,以为王兄不,王上便不会知晓吗?”楼旋笑着摇了摇头。

    “我之前不是装病才溜的嘛,万一王上怪罪,大王兄你……”楼云玑意味深长地道。

    楼旋好笑

    看着他,随之叹了一声道:“知道了,若是王上要你,我尽量去让他得轻一点。”

    楼云玑生无可恋地睨了他一眼。

    在他们俩的后面,坐着两位容貌艳丽的女子,也在悄悄嘀咕着,“这瑾皇他们怎么还没来?”

    “这话今晚你都问了六遍了,我的公主殿下,你这几日老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就一直想着这事?”谷兰音无奈道,她是丞相的独女,也是这次楼显立后大臣们举荐的人物之一。

    谷兰音才情绝佳,容貌清婉还颇通音律,跟月国的四公主交好,俩人时常在一起练字品茗,倒也是宫中的一道佳景。

    四公主楼云芊是月皇唯一的妹妹,从到大娇惯着,品性倒还没歪,十八的年纪,五官巧精致,灵动中带着一丝桀骜。

    “哎……”楼云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王上驾到!”一道声音响彻殿堂,依稀可闻的探讨声瞬间静默下来,众人望着首位的方向,行礼问安。

    同样坐在下方一直冷着脸的凤疏,听到这声音,她的面容才缓和了些,同样起身行礼。

    待楼显刚刚坐定,门口接着又传来一声:“瑾皇陛下到,皇后娘娘到,陈国摄政王到!”

    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好奇的同时量的居多,这三位的名声,这几年在各国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让他们不禁伸着头往那边看。

    瑾之和白幻并肩而立,俩人皆是一袭绛紫,就连锦袍上绣着的连珠纹都是一模一样的,瑾之的颜色略深一点,白幻衣袍的左肩处开着一朵神秘妖娆的曼陀罗。

    俩人都是天人之姿,玉冠风华,五官深邃分明,相衬相依,没有哪一方看上去比较弱,势均力敌偏偏看上去又是那样登对。

    莫清言很有分寸得离他们比较远,狻猊暗纹的墨青色长袍让他本来就邪肆的容颜更添斐然,嘴角擒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莫测的神色不容忽视的气场,不禁让众人也注意到了他。

    他们往里走着,众臣也纷纷行礼,待楼显相邀他们坐到了位置上,众人也才慢慢起身坐了回去,不过此刻,殿堂寂静一片,一个个都坐直了身子,丝毫不敢怠慢,直到歌舞声渐起,方才松了一口气。

    “瑾皇携着皇后远道而来,孤王敬你们一杯。”楼显端起桌上的酒杯,面含微笑道。

    瑾之和白幻同样执起面前的杯盏,回敬楼显,互相了几句客套的话。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白幻本以为身为月国的帝王,可能跟瑾之一样,冷得方圆十里都结了霜,倒是不曾想,他看上去很亲和的模样,温润公子如玉。

    在敬了瑾之他们后,楼显也和莫清言寒暄了几句,算是了招呼,大殿之上,莫清言也规矩了很多,之前肆意的姿态收敛了许多。

    楼显挥手,几位宫人上前,各端着一壶酒酿,在得到允许之后,优雅地放于桌前,替他们斟了一杯。

    “这酒是丞相独女谷兰音亲酿的秋露白,朕素日甚爱,算是月国独有的佳酿,今夜给三位尝尝,还望几位喜欢。”

    被楼显点到的谷兰音站起身来,温婉大方地朝他们行了一礼。

    见此,凤疏的眸光不经暗了暗,掀了掀眸子扫了眼正缓缓落座的谷兰音,似接到了她的目光,谷兰音淡然一笑,风情万千。

    凤疏嘴角斜斜一勾,并未将其放在眼中。

    “怎么了?”楼云芊见她容色怪怪的,凑过去问道。

    谷兰音笑而不语,给她夹了个她喜欢的酥点,调笑道:“没事,你不是一直都想见瑾皇吗?如今人都来了,跟传言一样风华卓然,你还看我做什么。”

    楼云芊一听,顿时有些急了,“兰音你别乱,我只是好奇。”

    “好好好,你只是好奇。”谷兰音之前也没料到这位公主的心思,如今见她气恼,心下倒也明白了几分。

    她接着声道,“云芊,那位皇后娘娘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之前身为离霄国的国师,辗转于朝堂这么多年,手段非一般人能比,可得心一些。”

    楼云芊吃了一口菜,听到谷兰音的话,她扬唇一笑,一双明亮的眸子更亮了些,“这些我都知道。”

    见状,谷兰音只觉得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无奈地叹了一声。

    “这酒甚美!”白幻倏然发出的声音,一下子将众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去,她赞叹道,“这秋露白幽郁醇馥,香气浓烈,味香复合之感让人回味无穷,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这丞

    相家的姐手真妙啊!”

    “哈哈哈。”楼显低沉的笑声在殿中响起,“皇后娘娘喜欢便好,逾时孤王再派人送些到二位的流月殿中。”

    “月皇好意,本宫却之不恭了。”白幻放下酒杯,开心道。

    谷兰音再次盈盈起身行礼,脸上是遮不住的笑意:“臣女多谢娘娘夸赞,实在愧不敢当,这酒能入得了皇后娘娘的法眼,也是这酒的福气了,娘娘既喜欢,臣女便多拿一些奉上。”

    “姑娘客气,早闻姑娘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白幻红唇微扬,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些,不过这酒,甚得她心,就多夸了两句。

    瑾之看向身侧一脸兴奋的人,凤眸中含着无限纵容,他就着斟满的酒杯喝了下去,直觉这酒有些烈,并未有白幻的那种滋味,见白幻喝酒时眸中发亮,他不免轻叹了一声。

    不知道真喝起酒来,他到底比不比得过这个女人。

    正喝着,白幻倏然察觉到对面看过来的视线,她兴味地抬了抬眼眸,瞬间就对上了楼云芊的视线,白幻有些疑惑。

    瑾之察觉到白幻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凤眸蕴着冷厉,让对面的人一下子就将头低了下去。

    白幻勾唇,揶揄地看向身侧的男人,手中转着酒杯,眉梢一扬,“看来陛下,不管走到哪儿,都挺招人喜欢的。”

    “又在胡些什么。”瑾之抬手将她的酒杯放在桌上,语气幽幽道,“要论招人,朕可比不得皇后,就连被你暗算过的人,都能不计前嫌地与你谈笑风生。”

    白幻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陛下,您还想着这事呢?都这么几个时辰了,按理也该消化了才是。”

    “消化?”瑾之薄唇轻抿,“除非他消失。”

    “呵……”白幻满含笑意地看着瑾之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支着头道,“陛下,太气了不好。”

    瑾之佯怒地睨了她一眼,“究竟是谁先提出来的?”

    白幻唇角微勾,“我不记得了。”

    瑾之定定地看着这个耍赖的女人,慢条斯理地给她夹了一块豆腐,不急不徐道:“给皇后补补脑。”

    垂眸看了眼碗里的豆腐,抬眸又瞥了眼这个别扭的男人,白幻忍俊不禁

    。

    “他们……好似不像国师的那样。”楼云芊刚刚被瑾之吓得低下了头,后来依旧没忍住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去。

    “国师?她过什么吗?”谷兰音对此并不算了解,她都心心念念在上首那个男人身上。

    “之前国师,瑾皇是为了除权,才不得已封了他国国师为皇后,毕竟自南襄侯败后,朝中国师一人独大,与其让她祸乱朝纲,还不如娶了她,让她没法再干预政事。”楼云芊将凤疏之前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谷兰音闻言,夹菜收回的手顿了顿,其实不光是国师,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就连今日见到帝后和睦,心中也难免觉得瑾皇在做戏。

    只是这些,谷兰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样的话,皇后娘娘不是很可怜吗?”楼云芊闷闷不乐道,“瑾皇就连她的妻子都要欺骗。”

    谷兰音看着有些奄奄的人儿,她附身在女孩儿的耳畔道:“这样的话,你的机会岂非更大吗?”

    “什么机会?”楼云芊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道。

    “云芊不是想嫁给瑾皇吗?如此,只要叫你当了他贵妃,瑾皇陛下肯定会多宠你一些。”谷兰音轻声道。

    她的话刚落,楼云芊顿时急了,“兰音你别胡八道好不好,我根本没这么想过!”

    “那你这么盼着见到瑾皇?”谷兰音问道。

    “我是想见到皇后娘娘……”楼云芊拿着筷子戳着自己的碗中的鱼,极其声地道。

    谷兰音没有听清,看着楼云芊无精采的模样,也不好多问了,她抬眸看向上首独酌的男人,起身上去给他斟酒。

    白幻正算再给自己倒一杯时,手中的杯子忽然被身侧男人给夺走了,白幻一脸莫名地看着他:“陛下,怎么了?”

    瑾之拿过酒杯之后放在自己的左手边,就是白幻够不到的位置,随后给她换了一壶清水,“不许再喝了。”

    白幻呆呆地看着瑾之的动作,她,睁大了眼睛,“陛下,我都好久没有喝了,就让我尽尽兴?好不好?”

    因为之前受伤,愣是在瑾之严密的监控下,一滴酒都没有沾,好不容易现在伤好了,又有此机会,她定要好好把握才行。

    瑾之挥手,让侍女给她倒了一杯清水

    ,不容置疑道:“朕不准。”

    白幻撇撇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在男人警告的眸光下,她端起一旁的杯盏轻抿了一口,随即也就放下了,好难喝啊!

    见她一脸的苦涩,瑾之凤眸中划过一抹无奈,继续给白幻的碗里夹了些她喜欢的菜,以示安慰。

    有些原则性的事情没得商量。

    白幻也不指望这男人能心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手边放着的酒壶,这可望不可及的距离弄得心里痒痒的,还不如看不见。

    他们这边的动静其实并不大,只是碍于有些人一直观察着他们,见此,心里生了些异样的情绪,凤疏握着杯盏的指尖泛白,看着一脸忧伤的白幻,她微微勾唇,对着身侧的侍女吩咐了几句,侍女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这半会儿,白幻一脸遗憾地吃着瑾之给她夹的菜,都觉得食不知味,吃着吃着,白幻抬眸,一脸无辜的看向还在给她夹菜的男人道:“陛下,我吃饱了。”

    瑾之将手中挑过刺的鱼继续放到她的碗里,“你吃的太少。”

    “可是我真的饱了。”白幻羽睫轻颤,将碗中的鱼喂到嘴巴里,慢慢的嚼着。

    瑾之没好气的道:“谁让你之前喝那么多酒的!这酒的后劲大,喝多了会不舒服,休息下,再吃点菜。”

    着,瑾之的声音也从最初的愠怒变得温和了许多,凤眸里多了一丝柔意。

    “哦。”白幻对上瑾之略带的关怀的眸子,也不好再继续什么。

    没一会儿,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幻总觉得刚刚的酒香愈发浓烈了几分,她倾身细嗅了嗅,瞥向刚倒满清水的杯子,鬼使神差地端起来珉了一口。

    酒!

    白幻魅眸突然明亮了几分,她诧异地看向给她斟酒的侍女,只见侍女朝她微微一笑,白幻心下明了,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白幻一心都扑在酒上,也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不怕死地继续喝着,装作一派淡然的模样,看似提不起兴趣,实则魅眸发亮。

    对面的楼云玑目睹了白幻换酒的整个过程,放下手中的筷子,幸灾乐祸地道:“这皇后娘娘似乎不太清楚瑾皇的脾性啊,这么明目张胆的与之作对,待会儿被逮到,瑾皇若是发怒

    ,你我是求情还是不求情?”

    楼旋也没有错过这一幕,他淡笑,眸光瞥了眼四周,“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吩咐换的酒?”

    “不是皇后娘娘换的?”楼云玑意外的看向他道,“除了她,还能有谁有这个胆子?”

    “这里是月国,且不这位娘娘胆大包天,这里的侍女可都是月国宫中的,她没有胆子自作主张,这万一讨好不成,反倒惹了杀身之祸。”楼旋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楼云玑听着,赞同地点点头,他轻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慵慵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随之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话锋一转,“我并不在乎这是谁换的,我只想单纯的看戏。”

    难得有人敢这么忤逆瑾之,这场面刺激啊,期待得他如今都不想吃饭了。

    凤疏静默地坐着,看着侍女一杯又一杯地给白幻斟酒,她面无表情地上扬唇角。

    接着侧过头瞟了眼上面正伺候楼显的谷兰音,见他们笑笑的,锐利的目光一现,神色幽幽,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相比于他们,莫清言今日夜宴可算是安分多了,有人敬酒他一概接收,在一旁不知道和其他人正谈论着什么,好不快哉。

    今夜月色皎洁,银色的清辉给周围的树木都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添了一丝柔光,从殿中望去,能看到它静谧地挂在天边,漫漫黑夜里熠熠光芒。

    夜里的凉风飘过湖水,在殿中流连,酒过三巡之后的众人,这清爽的风带来的丝丝凉意,吹拂得他们清醒了不少。

    其实夜宴结束的时间早就已经到了,不过这三位正主都还没有走,也没人敢动。

    瑾之是第一个准备告退的,他瞥向一旁还在喝水的白幻,无奈的伸手拿过她的杯子,“不是已经饱了吗?怎么还喝水?胃里撑着难受。”

    在瑾之拿过杯子的时候,白幻下意识地紧张,手不自觉地想去夺回来,但是害怕发现,手伸出去一半就缩了回来。

    瑾之本来没多在意的,但白幻的反应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注意到白幻不安且带着心虚的眼神,凤眸落在自己手指间的杯中。

    “陛下!”见他将杯子端到鼻侧,白幻惊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危机感顿时席卷全身,震得她

    头皮发麻。

    完蛋了!

    果不其然,在辨别出杯中液体的味道时,瑾之的脸在瞬间阴沉了下来,凤眸里寒光乍现,周身的温度更是在一瞬间凝结成了冰点。

    刚才白幻的惊呼就已然吸引了殿中大部分的目光,此刻看到瑾之的脸色,他们的心中都不免感觉到一丝危险,忽然觉得这里凉飕飕的。

    “皇后。”瑾之声音冷地几乎含了冰渣子,正漱漱地往下掉,他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无意中溅了几滴酒在他的手背上。

    白幻见状,忙拿过一旁的手帕准备给他擦手背,却被他躲了过去,白幻手中拿着一张白帕子,动作顿在半空中,脸上还染了红晕,一双魅眸中依稀可见些许迷离,呆呆地望着他。

    瑾之握拳,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他本来以为,白幻是因为这菜稍微有些辣的缘故,才多喝了几口水,脸上的红晕也是因为之前喝多了,后劲太大才逐渐升起来的,现在看来……

    “陛下……”白幻还是想先去帮他擦一下手背,见他不动了就继续方才的动作,手上的帕子在刚刚接触到他的时候,男人蓦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凤眸里蕴着风暴。

    许多人都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楼显也疑惑的看着不语,看得出来,瑾皇如今很生气。

    “谁换的酒?”瑾之冷寂的眸光扫了半圈,声音更是沉到了底。

    很快,刚刚那个给白幻换酒的宫女直接跑到瑾之的脚边跪了下来,慌恐不安的道:“瑾皇陛下赎罪,奴婢也是照吩咐办事,娘娘想喝酒,奴婢才把清水换成了清酒的。”

    众人这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感情瑾皇不让她喝酒,这位娘娘不顾圣意直接让下人把清水换成了酒,这娘娘的酒瘾还真大!

    白幻眉梢微拧,对于宫女的话她不做解释,无论如何这酒她确实是喝了,就算她自作主张想讨好她,如今东窗事发,宫女把责任都推给她也属正常,她最开始既承了她的情,如今断然不会落井下石。

    “这件事孤王不好评断。”楼显如今也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站出来道,“这个宫女就交由瑾皇处置。”

    为了避免瑾皇和她的皇后起争执,

    楼显只能牺牲这个宫女,虽然看上去,这个宫女很无辜。

    “皇后娘娘救救奴婢!”侍女扑过来,跪在白幻的脚边,开口求饶。

    “陛下,这都是臣妾吩咐的,是臣妾不好,罔顾陛下的关心,多贪了几杯,要罚就罚臣妾。”

    白幻站起来,将所有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头晕脑胀的,微微有些失态,她立马将手撑在桌子边缘处,强忍着不适道。

    见状,瑾之脸色铁青,周围的空气瞬间又降了一个度,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才好吗!居然敢给他换了,他对她,是否太过纵容了!

    许久以后,瑾之才抑制住自己胸腔熊熊燃烧的怒火,没有当场发泄出来,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白幻,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两个字,“回去。”

    语罢,瑾之转身拂袖离开了,白幻也没跟众人招呼,径直跟在瑾之的身后离开了。

    楼显瞥了眼地上还惊魂未定的宫女,吩咐道:“下去吧。”

    宫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向楼显拘了一礼,连忙退了出去。

    不远处的凤疏,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眸中却依旧冰冷。

    “这瑾皇生气还真可怕,刚才我心里都在发颤。”有人声地感叹道。

    “能不生气吗?夜宴上自己的皇后不遵旨意贪杯喝醉了,这放在谁身上,面子上都有点过不去,更遑论这一国之君了。”

    “你们看得还真是透彻,的一针见血,厉害啊。”楼云玑闻言,好笑地跟着接了两句。

    “三王爷过奖。”刚刚讨论此事的大臣笑笑道。

    楼云玑眉梢微挑,还真以为是在夸他们啊,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转身轻摇着头不语。

    “就如今的情况而言,这换酒之人似乎是很了解这位皇后。”楼旋看着一脸深意的楼云玑道。

    楼云玑赞同地看着他,想着,脚步顿了一下,颇有兴致地问道:“大王兄,你觉得瑾皇可能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生气?”

    “嗯?”楼旋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刚才他们的不对吗?”

    楼云玑侧眸细细的量着他,完全看不出他的脸上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于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对!”

    完,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

    了几声,同样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摇着头离开了。

    他敢肯定,这件事一定有其他的原因,最不可能的就是他们的那一种,瑾之本身就阴险腹黑厚颜无耻,他怎么可能会在意面子。

    莫名其妙,楼旋没有再理他,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瑾之出殿时的脚步很快,白幻要跑才能追得上,不知是否是顾忌到身后的人,在出去之后,他的脚步放慢了很多,偶尔甚至会停下来,直到听到身后有动静,他才继续往前走。

    胃里一阵翻涌,白幻倏然跑到一棵树旁,撑着树干干呕,本来就通红的脸,此刻更是憋成了紫红色,难受得紧。

    瑾之脸色依旧不好看,见到白幻此时的模样,他想也没想就闪身到她的旁边,轻柔都给她拍着背部,眉头拧得死紧。

    难受了会儿,白幻身子乏力地靠在树干上,精致的脸上满是苦涩,她抬眸看向瑾之,一双魅眸里氤氲着雾气,虚弱沙哑地唤了一声,“陛下……”

    “好些了?”瑾之将人搂入怀中,尽管还是生气,但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几分。

    白幻摇了摇头,将身子所有的力气都摊在瑾之的身上,双手无力垂下,脸蛋紧紧的贴在男人的胸膛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此刻内心是什么滋味,瑾之轻叹了一声,俯身将白幻横抱起来,运着功迅速往回赶去。

    至于早在殿中候着的颜华见瑾之他们回来了,迅速将醒酒汤送上。

    瑾之将白幻放在床边靠着他的身子坐下,伸手让颜华将解酒汤拿过来,瑾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往她嘴里送。

    白幻乖乖地张开嘴,喝了一口,而瞬间她的眉头就皱得死紧,好难喝。

    在瑾之舀了第二勺往白幻嘴里送的时候,她大眼朦胧地看向瑾之,委屈巴巴地道:“陛下,我能不能不喝这个?”

    “不行。”瑾之蹙眉,果断地道。不喝的话,明天一早醒来头容易痛。

    白幻憋屈着一张脸,之前她还没觉得身子怎么样,依照她的酒量,多喝一倍不会有事,这次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这酒后劲太大?

    第二勺喂到了唇边她没有张嘴,仰头看了眼瑾之那张臭臭的脸,白幻直接夺过碗,咕噜咕噜地一口气直接给

    自己灌了下去。

    喝完以后,白幻忍不住,又俯身趴在床边干呕了一会儿,难受得那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地涌了出来。

    瑾之见状,心疼得不行,待她坐起来后,将人搂在怀中,用手运力给她揉胃,而偏偏一想到这女人不听他的话,还是觉得生气,但见她这副惨状,也只能忍着。

    见她比之刚刚要好些了,瑾之抱着白幻去沐了浴,包好放在床上,随后自己才去。

    他沐浴完回来,只着了一件雪白的中衣,见床上待着的人还算安分,这才挥手息了蜡烛,拉过被子躺了进去。

    他才刚刚躺下,旁边一个热乎乎的身体就直接贴了过来,白幻此刻清醒了好多,她眨着无辜的魅眸,将手绕在男人劲瘦的腰际,被子滑落在了肩上。

    “陛下,我错了,你别生气。”白幻声音还是有些虚弱,她一脸的懊恼之色,极其诚恳地望着男人的凤眸,眸光里盈着满满的悔意。

    瑾之定定地看着她不语,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她拱落在肩侧的被子往上拉,盖住她的脖颈,然后手掌放在她的腰上,将人带下来。

    白幻身体虚弱,根本不是瑾之的对手,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掰开了,白幻更委屈的看着他。

    不敢下手太重,怕弄疼了她,轻了又扯不下来,瑾之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是将白幻拉了下来,把她按在身侧,盖好被子,却始终不和她话。

    她醉了,他会好好照顾,她不舒服,他也会倾心呵护,但是就这么原谅她,不行。她不吸取教训,下次该犯的时候还是会犯!他平日里就是太纵容她了,以至于现下都敢拿着身体跟他作对!

    白幻侧头,借着月光可看见瑾之轻阖上眼帘的侧颜,深邃而轮廓分明,他轻珉着薄唇,似乎是有些疲惫。

    睁着眼睛看了他许久,依稀听到了男人传出来的平稳呼吸声,白幻才悄悄地挪动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

    闻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白幻才闭上了眼睛。

    可是这才没多久,白幻忽然感到腹一沉,随之传来一阵绞痛,瞬间袭来的痛感让她红润的脸色逐渐白了不少,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的额角上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熟悉又令人绝望

    的痛感,让白幻精致的面容皱成了一团,她趁着现在还没有弄脏床,悄悄地挪动身体,往旁边移去,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用手撑着身体算从瑾之的身上跨过去。

    结果她才刚刚有所动作,旁边刚刚睡着的男人就睁开了眼睛,白幻无奈又可怜地看着他,咕哝道:“瑾之……”

    “怎么了?”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痛苦,瑾之蓦的起身,先去将蜡烛点燃,然后回到床边,看着一脸苍白的女人,心口倏然一窒,随即道,“把许沐给朕叫过来!”

    “别别别。”白幻忙拉着男人的衣袖,头上抑制不住地冒着虚汗,“别叫许沐,我没事,把颜华给我叫过来就好了。”

    瑾之凝眸,让人去把颜华叫了过来,她来了以后,瑾之才明白白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边的担忧这才缓和了不少。

    帮白幻处理了下身体后,颜华扶着她坐在床边,顺便让人送来了汤药,喝了以后白幻才躺下,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她每次都这么疼吗?”瑾之对此并不清楚,前一个月一直跟白幻接触也没觉得这女人有什么异常。

    “回陛下,娘娘只是偶尔疼,像这样的情况一年最多不过一两次。”颜华回答道。

    不一会儿,许沐还是由池毅带着,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许沐见状,心里还是有数,侧过头问道:“日子对吗?”

    “提前了。”瑾之淡淡道,依旧是一脸的冷凝。

    白幻愣愣地看了眼瑾之,心下一暖,但是她很快就收回了眸光,乖乖地伸出手让许沐诊断,她都这样了,还瞪她!

    “回陛下,回娘娘,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最近舟车劳顿,加之重伤才愈,身体并未完全恢复,最主要是今夜饮酒过量,才会腹痛,微臣开几副方子调养一阵便好。”许沐起身恭敬的道。

    许沐越白幻心里越虚,瑾之警告地睨了她一眼,白幻弱弱瞅着他,拉过被子往里面缩了缩,她现在已经够冷的了。

    所有人都退下以后,瑾之熄了蜡烛,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感受到白幻一点一点地在往旁边挪,瑾之眉峰一拧,侧过身,手臂伸出去轻柔地将人抱过来,按在怀里。

    白幻顿时觉得暖和了好多,感受到腹上传来

    的热源,好像……都没有之前那么疼了,白幻往瑾之的怀中再靠了靠,困意袭来,她安心地阖上沉重的眼皮,沉沉地睡了回去。

    听着怀中传来浅浅的呼吸声,瑾之敛眸,低头吻了吻白幻的发顶,手中轻揉着的动作并未停下,凤眸里是浓浓的疼惜。

    他的妻子,好似很脆弱,就是不乖了点。

    翌日,瑾之陪着她睡了会才起身,见她眉目舒展,额头上已不再冒汗珠,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他才心地将附在她腹上的手抽了回来,吩咐人照顾好她。

    白幻醒来时,旁边的位置已经凉了,她懒懒地掀开了眼皮,唤道:“颜华,现在什么时辰了?”

    听到白幻的声音,颜华很快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上前去将她扶起来,“娘娘,现在已经巳时三刻了。”

    白幻浑身没劲,头还是胀胀地有些疼,任由颜华替她梳妆扮,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白幻移开了目光,转头问道:“陛下呢?”

    “陛下被月皇叫去了。”颜华回答道,“还有,陛下下旨,这几天娘娘必须待在流月殿中修养,没他的允许不准出去。”

    “知道了。”白幻本来也没算出去,她如今这副鬼样子,太损风度了,而且就这破身体,她还是老实待着吧,不能再惹瑾之生气了。

    “娘娘,您昨晚喝了多少啊?自三年前那一次,属下还从来没见娘娘喝酒喝成了那副模样,看得属下都跟着揪心,您就算再想喝,也得适可而止啊。”颜华忧心地道。

    她其实还想,陛下昨夜,就差点把整个屋子给掀了,他在你面前是克制了些,可是面对他们,暴怒的情绪根本无法压制,太恐怖了。

    “我真没喝多少。”白幻揉着太阳穴,“总共也才两壶半,而且那个酒壶比宣阳殿中的还要一点。”

    “那娘娘您怎么喝成了那副模样,后来都神志不清了。”颜华疑惑道,“是这酒很烈吗?”

    “你也觉得不对劲吧?”白幻无奈地耸耸肩,“昨夜没细想,刚刚我才想到这点,再怎么样,我的酒量也不至于这么差,而且当时陛下要是没有叫我走,后来醉在殿上,我才真的要无地自容了。”虽然昨夜已经够丢脸的了。

    “娘娘

    是怀疑有人害你?”颜华眉宇间染了几分凝重。

    “我这也是自作自受。”白幻扶额,“你心些,先去查查给我换酒的那个侍女。”

    “是。”

    白幻在殿中修养的这三日,瑾之有时间都会陪在她身侧,陪她用膳,亲自喂她喝药,到了夜里会直接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地给她揉肚子。

    可无论白幻如何跟他讲话,瑾之愣是不理她,即使手上的书被白幻夺了去,瑾之也不恼,淡淡地看她几眼,就起身去重新拿一本书。

    三日后的这天,白幻终于能出去了,她忽然发现,走在路上或多或少会收获一些同情的目光,她一阵莫名。

    楼云芊在宫中转悠,看到白幻的身影,径直向她走过来,本来异常兴奋的模样,想到了什么似的,长长地叹了一声,“皇后娘娘,您这几日受苦了。”

    白幻:“……”她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作者君一般修改都是捉虫,更新时间基本上都在晚上12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