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嘲讽(一更)
“什么叫人没了?清楚。”鹰主面上浮起几分惊讶, 抬起寒眸看着余海沉声吩咐。
“鹰卫查到那佟二姑娘在山海关附近出现过,等他们跟着消息赶过去时,只知道有两股势力在关内沧州边界交了手, 听乱葬岗附近的人, 有个姑娘被一拨人杀死扔了乱葬岗,随后那人想发发死人财,还没来得及上前,又出现另一拨人带走了姑娘的尸首,一路往南不知所踪。”余海不敢耽搁,赶紧躬身回答, “您也知道, 鹰卫石统领手下曾奉命盯过佟家, 知道那二姑娘的模样, 那人……应是佟二姑娘无误。”
“继续查!直接派月柳带人去, 那两股势力也给我查清楚!不管任何情况,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鹰主想着狐狸知道这情况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只觉得胸腔中戾气和烦躁纠缠,当下狠狠拍着矮桌冷声吩咐。
“喳!”余海赶紧应诺下来,躬着身子倒退出去安排。
就在佟殊兰不知道的时候,鹰主府内一下子派出去了不少人去追查佟殊惠的事情。
毕竟是千里奔波,转眼到了二月二, 也还没有任何消息,包括鹰主在内都感觉那佟殊惠幸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此连着好些日子他都没召佟殊兰过来,只怕叫那狐狸闻出什么不对来。
“格格,佟佳族老府上递了帖子过来, 邀请您三日后参加赏梅诗会。”宝生在下午日头正高的时候,顶着光溜溜的脑门儿笑着进了西厢房,看见佟殊兰后才赶紧垂首禀报,帖子也恭敬放在了软塌矮桌上头。
“今天还有人有功夫惦记这事儿呢?哟……脑门儿够亮啊,跟着朱公公出门去看闹龙会了?”佟殊兰懒洋洋靠在软榻上正看书呢,闻言颇有兴致地抬起头伸出手来,还不忘趣一下朱宝生。
龙抬头又被称之为春龙节,人们在仲春龙抬头这天都会热热闹闹举办消灾赐福的节庆活动,诸如熏虫、食龙须面、龙鳞饼等。
对满族人来,龙抬头尤为重要,不但是一年初始最大的节日,还在于这天又被称为天赐剃头日。
盛京不管大街巷的,只要是剃头摊子那保准是红火一片,比酒楼里还热闹。
她今日不用进学,更不用做活,或者因为龙抬头的习俗,所有的丫头今日都不用做活,佟殊兰干脆给她们放了假,还赏了桌席面,让他们也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多谢格格仁慈,外头可热闹了,这会子前头大南街那块儿还有耍把式的呢,您可想出门看看?”宝生嘿嘿笑着讨巧道。
作为一个才十一岁的半大孩子,他虽喜欢热闹,可以前活着艰难,他并没有机会出府。
这次若不是佟殊兰吩咐,朱德顺也不可能带他出府,他可算是开了番眼界,虽然天还冷着,可宝生心里那热乎气儿直往上涌,连眼神儿里都透着喜庆。
“去找刘佳嬷嬷吃席吧,顺便告诉她这诗会我要去,让人去给佟佳府上送消息。”佟殊兰笑了笑,才懒洋洋地吩咐道。
“喳,奴才这就去,一会儿就过来伺候您。”宝生眼神晶晶亮地快步退了出去。
“格格,您若是要出府,奴婢让人安排车马和随从吧?”奇峰一直没休息,只隐身在门边的阴影里伺候着,眼下听见佟殊兰要出门,赶紧站出来恭敬道。
“这不是朱公公的事儿吗?”佟殊兰漫不经心问完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跟鹰主个招呼?
“能者多劳,你愿意去就去呗。”她也没为难奇峰,毕竟不管她多大,长个姑娘样子,佟殊兰也不好意思总欺负她。
“奴婢记下了。”奇峰也不管佟殊兰到底什么心思,反正她这‘丫头’有多,估摸着该心知肚明的也都清楚,到底没戳破一层窗户纸,大家就都当不知道。
佟殊兰也没继续话,只捏着一本棋谱发呆,眼看着她在叶赫那拉府都呆了三个多月,佟殊惠那里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她在这样的节日里,能不能跟宝生一样欢喜。
虽她心里清楚天南海北的寻人,尤其还是不动声色去寻,是快不起来的,可朱德顺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还是让她心里憋闷。
过了清明就是她和佟殊惠的生日,其实原身生日是在七月里,可也许冥冥之中有缘分,她本人和佟殊惠一天生日,都是四月初十。
那是个多雨又多愁的季节,她们俩却都是嘎嘣脆的性子,这也是为何她喜欢佟殊惠的原因。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不再继续等消息,朱德顺那边该查就查着,她只想着快点解决鹰主吩咐的事情,然后明目张胆地让满天下,尤其是不知道在这天地间何处的佟殊惠知道,她还活着,她没有放弃这唯一的亲人。
冲着窗外发了会儿呆,佟殊兰深吸了口气,继续拿起棋谱开始看,明日先生要检查,她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决定了什么,做就要全力以赴。
二月初六一大早,因为佟殊兰要出门,芳菲和芳巧天不亮都过来伺候着。
“格格,奴婢瞧着您头发也长了些,给您梳个正式点的春梅两把头如何?”等把佟殊兰从炕上娃起来洗漱完,趁着芳菲跟刘佳嬷嬷在挑衣服的功夫,芳巧摸着那把子已保养得油光水滑的秀发,凑在她耳边轻声建议。
“春梅太家子气了些,咱们格格年纪,不必那般,府里不是进了上好的架子吗?今日就梳蝶架子头,衬着格格的刘海儿显得风雅又贵重。”刘佳嬷嬷正指挥着芳菲和丫头们将还不曾过水儿的衣服一字排开,听到芳巧的话略提高声音吩咐道。
佟殊兰只眯着眼睛瞌睡,有刘佳嬷嬷在,她并不管这些。
“架子上就插南边新进上来的那套鎏金嵌宝蓝白玉的步摇,贵气……”
“衣裳就这件玉髓绿罩雪蓝内裙的旗装吧,配上这白玉色的坎肩和芽绿玉佩压襟,敞亮又清新……”
刘佳嬷嬷也确实能干,在芳巧给佟殊兰梳头的功夫,几句话就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等佟殊兰晃着镂金苍蓝珍珠耳坠站在铜镜前时,已然是一颗华贵又清新的白杨。
“就没有颜色再深点儿的了?”佟殊兰看着自己这身扮,总觉得还是有装嫩的嫌疑。
“您年纪,还是适合清亮些的颜色,再这玉髓绿已然很沉静了。”刘佳嬷嬷笑着劝,她总不好南风居除了正红,就再没任何深色布料?
“您今日估计要走些路,不若鞋子给您选双颜色深点儿的,这松霜色短靴就不错。”
佟殊兰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知道刘佳嬷嬷未尽之意,想起那个男人的直男审美,也不想再浪费口舌。
“走吧。”
出来南风居的门,她乘着软轿一路过了墨安院和花园,穿过了二进门后拐了个弯,直接到了侧门上才停了下来。
一出轿子佟殊兰就吓了一跳,好家伙,这得有二十几号大伙子?
个个穿着黑色银竹纹的棉袍,面无表情在那辆带着金色翎羽的马车前头站成了两排。
这要是再带个墨镜,都能装黑社会了,她是出去赏花儿赏姑娘的,也不是去架,这是要直接吓死谁吗?
“都是你安排的?”佟殊兰俏生生如同一株雨后杨柳站在软轿前,冲着奇峰似笑非笑地问道。
“奴婢去马房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余公公,他知道您这是第一次出门,便主动给安排了车马。”奇峰低着头一丝不苟回答。
“余公公倒是好大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砸谁家大门呢。”她扔下这句话便不再多,直接扶着芳巧的手上了马车。
了也白,有跟那位‘余公公’掰扯的功夫,她不如在马车上多睡会儿呢。
这马车看着像是从宁古塔一路回来时鹰主坐的那辆,宽敞不,芳巧伺候着给她倒茶都不见半点颠簸。
今天算是个好日子,洋洋洒洒下了两天的大雪在昨日傍晚时分就停了,等佟殊兰下马车的时候,已经是灿烂朝阳铺满了大地,将那莹莹雪花都照耀出了金红色的光彩。
佟佳府的牌匾也被阳光照着闪闪发亮,瞧着到底有佟半朝在,即便关内关外没什么关系,佟佳氏也还是硬气着呢。
只是这硬气也是分对谁,远远瞧着那闪耀着金光的马车和气势逼人的侍卫露了个影儿,佟佳府里的下人就赶紧通知了主子,早早就有人在门口候着。
“奴婢见过格格,听着妯娌天天不重样儿的夸您,早就盼着能见见您,这一见果然是贵气逼人,您里边请。”话的是佟佳府的大夫人,佟佳族老夫人不管事,大夫人当着家,这瞧着确实会话,对着她这么个丫头也一派自然。
“您客气,本该早来的,旧伤未愈,鹰主非要我在府里多休养些时日,我也没别的优点,也就剩听话了。”佟殊兰咧出八颗漂亮的白牙,在马车交错间注视着这边的贵人们注视下,倒是还算客气。
只这客气噎得大夫人不轻,这话怎么回?听话好?最好是连她们的话也能听一听?瞅着那沉默又威武的两排侍卫,大夫人脸上笑容一点都没变,只更热情了些。
“那您快请,先去里面暖和暖和,现如今可大好了?”她亲亲热热陪在一侧引着佟殊兰前行,一路也没缺了嘘寒问暖,倒是让长了眼的都知道佟殊兰身份了不得。
一路过来,不管是下人们还是权贵们都只静静看着佟佳府的当家夫人引着佟殊兰前行,一个上前扰的都没有。
“哎呀,没想到格格来的这么早,我们可是来晚了,倒是叫格格等着,罪过罪过。”正在佟殊兰跟佟佳大夫人坐花厅里聊着的功夫,大年初一时的刺头马佳氏带着自家两个孙女一进门就开始嚷嚷。
佟佳大夫人嘴角抽了抽,对着这么个油盐不进的老货,她都习惯了对方的张扬,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给了佟殊兰一个歉意的目光后站起身迎客,佟佳二夫人倒是还在一旁作陪。
“听格格病了?咱关外天气寒冷,一般人是受不住,您这关内来的可是得好好适应适应呢。”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脆生生地开口道,那声音只要听见的都能听出嘲讽之意。
屋里这会子正热闹着呢,听见这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