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09、10
夜色沉沉,万家灯火阑珊。
公主府。
昏黄色的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梳妆台上,面具安静放着。
花晓褪下一袭红衣,换上件雪白的广袖裙,而后坐在铜镜前,就着烛光,拿过眉黛细细描着眉尾,一下一下,极为认真。
“吱”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人懒懒进来。
花晓的手顿了顿,眉黛重了几分。
她脸色一沉,不悦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眉毛描残了。
“公主,”身后,容淮声音亲昵,还带着外面的风雨细香,走到花晓身侧,如同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般,“今日怎的这般难得,竟在梳妆扮?”
语毕,他已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眉黛,以末指轻拭去她描重的眉。
“女为悦己者容,”花晓任他拿去,半眯着双眸,感受着他一点点替她描眉,声音懒懒:“终于舍得回来了?”
容淮描眉的动作一僵,却极快恢复自然,语气随意,可偏生眼神偏执:“公主在这儿,我又能去哪儿?”
着,他量了一眼她的眉眼,将眉黛放在一旁。绕至她身后,下巴轻轻放在她肩头,望着铜镜中的女人。
她脸上的胎记血红,却不知为何,在烛火里,竟添了几分娇媚。
“嗯……”花晓任由他揽着自己,思虑一会儿,“去找柳姑娘?”
容淮身躯微紧,下刻扭头,启齿便要在她光洁的颈部咬上一口。
过去,总是这般。
可今日,花晓却避开了他的动作,隔开了二人间的距离:“今夜有约。”
容淮唇齿一顿,仍不以为意:“是吗?和谁人有约?”
“对我极为重要之人。”花晓笑了笑。
“比我还要重要吗?”容淮声音添了几丝委屈。
“之前没你重要,现在……他比你可重要的多。”花晓转身,便要拿过面具戴上。
手却被人压住了。
容淮望着她的双眸:“我喜欢公主不戴面具的样子。”声音半真半假。
花晓挑眉,勾唇一笑:“真可惜,你如今的喜欢,对我来一文不值。”
她仍旧挣开了他的手,拿过面具缓缓戴上,遮住血红的印记。
容淮神色微白,双眸闪过戾色,偏偏语气低落如孩提:“公主这是何意?”
花晓并未回应,只是望着他此刻的模样,没了脸上的血痕,夜色也隐去了淡淡的疤,他这张脸,倾国倾城。
伸手,她一点点抚摸着脸颊上的伤疤,而后缓缓下移,从松垮的袍服领口,抚到他的胸膛。
容淮喉结微动,眼神闪过一抹欲色与血色,他想要将她死死抵在桌前,看着她唇角带着殷红的血,对他迷离一笑的模样,他更想大口吞噬着她唇边的血,将她揉进身体里。
从未有过的占有欲,强大的吓人。
“这些伤疤,大多都是你自己伤的?”花晓突然开口。
“嗯,”容淮回神,眯眼隐去多余的情绪,歪头一笑,“好看吗?”
“丑,”花晓毫不留情的批判,手徐徐覆在他的心口处,听着一下下的心跳声,“以后,若要折磨自己,便折磨这里,不要折磨这具身子,身子是无辜的。”
容淮轻怔,继而笑容添了几分开怀:“公主心疼了?”
花晓认真点点头,起身走到案几旁,将备好的药材与书信拿过,递给容淮。
容淮望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敛了几分,迟疑片刻,最终伸手接过。
未曾理会药材,径自开书信。
他怔住。
“和离书”三字,极为刺目。
良久……
“公主这是何意?”容淮合上书信,抬眸望着花晓,唇角带笑,眼神阴鸷。
花晓低笑一声,却不回应,只道:“以后啊,可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心难受些便难受了,受着就是了,可别再暴殄天物。我看不到还好,瞧见了心会疼的。”
“公主可是还在生气?”容淮垂眸,眼中嗜血一闪而过。
“我有何气可生?”
“柳宛宛。”三字似从容淮齿间挤出一般。
花晓垂眸,仍旧笑的随意:“我了,你人都对我不重要了,作甚还要生你的气?”到此,她想到什么,“这府上也没你什么物件,你收拾收拾便离开吧。”
离开。
容淮抬眸,死死凝望着她,这话,她的当真轻松,仿佛他只是无关紧要之人而已。
可他……
容淮胸口一滞,昨日即便真与柳宛宛相处,也不过……是将她安排在客栈罢了。
柳宛宛怕他,却又在刻意掩饰着惧意,让人看着讽刺。
以往他待所有人都如敝履,包括自己,独独对她温柔,可昨日,却只觉无趣。
他本可以不再回来公主府,可是……游荡一整日,终还是回来了。
他想见花晓。
想看看她不惧他的神色,看看她心疼他身子的目光,甚至……想她发丝与唇角血珠的香气。
得到的,却是和离书。
“公主不想我陪你了吗?”容淮开口,声音如游丝一般,娇柔若水;眼神却晶亮似兽,猩红嗜血。
花晓容色仍旧平静,闻言一笑:“不想……”
话并未完,容淮陡然上前,一把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唇已压了下来,如以往,啃噬着她的唇角,却在看见她眉心微蹙时,松了力道。
她……会痛。
可是,即便他如何热情的去吻她,用唇齿取悦她,她目光始终平静,再不回应。
“你的反应呢?”容淮蓦地作声,双眸焦躁。
“……”花晓依旧不语。
“花晓!”容淮厉声唤她。
却在此刻,房门被人叩响,守卫声音传来:“公主,渊平王想要见您。”
果然来了!
花晓双眸一亮,直接将容淮推开,理了理身上的白衣,便欲离去。
“所以,今夜要你描妆相伴之人,是他?”容淮的声音咬牙切齿。
对他的亲热、取悦,视若无睹,可方才听见“渊平王”时,她的目光亮的惊人。
她以往,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的。
“早过了,有人比你更重要。”花晓拂了拂微乱的发丝,起身走到门口,手却碰到门栓时一顿。
容淮望着她的背影,她……可是悔了?
“不想被丢出去,便尽早自行离开。”花晓扔下这句话,再不停留,开门而出。
容淮仍旧立于屋内,红烛摇曳。
一旁梳妆台前,她试过并未戴上的簪子仍放在那儿,簪尖冒着诱惑的寒光……
……
前院门口。
花晓无奈望着拦在身前的少年。
她不过去王府门口迎封璟,怎的人人都出来了?
“孩,你有事?”
“我方才见有人翻墙而入,去了你房间。”秦御望着她,神色微紧。
她有些不一样了。
她以往很少穿白衣的,可今日……她却穿着一袭白裙,在夜色里,竟如要羽化成仙一般。
“嗯,熟人。”花晓点点头。
“今日,你诞辰?”秦御再开口。
花晓皱了皱眉:“练你的武,旁的无需你管。”绕过他便欲继续前行。
却再次被拦了下来。
秦御垂眸,耳根微红,唇色泛白,他迟疑好一会儿:“你别去,那个王爷不是好人。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花晓停下脚步,眯眼量着眼前的少年,好一会儿缓缓走到他跟前,突然开口:“秦御。”
秦御猛地抬头,却在迎上她的目光时,眼神游移。
她总是唤他孩,竟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他。
花晓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只低笑一声:“那王爷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秦御一顿,终于定睛凝望着她。
“不过,”花晓却继续道,“你和他,都是一类人。”
秦御脸色一白,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之所以待在公主府,不就是因着当初……欲取她性命吗?
她明明的没错。
可为何……
抬头,秦御望着她:“我……”
话未完,便见花晓目光带笑望着门口处。
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封璟正缓缓而来,一袭青袍,身姿卓绝。
“孩不要存那么多花花肠子,好生练你的武。”轻飘飘扔下这句话,花晓已抬脚绕过他,朝门口那青袍男子走去,再未停留半步。
唯有空气里残留着几缕幽香。
……
封璟看着女子朝他徐徐走来的身影,一袭白衣,广袖翩飞,衬的她腰身孱弱,如弱柳扶风,偏生眉目晶亮,添了几分英气,眼尾微挑,又增魅意。
不像白日那个张扬的女子,夜晚的她,似要更惹人怜惜。
“王爷,您来了。”花晓已经走到他跟前,声音娇软,眉目微敛。
封璟目光自她身后一扫而过,昏暗的夜色映着他的样貌皎洁:“公主府上有人?”
“我这府上,多的是人,”花晓抿唇一笑,目光自他的腿上一扫而过,“王爷可是想清楚了?”
封璟容色一紧:“你可会兑现你的诺言?”
花晓颔首低笑一声,而后缓缓走进到封璟跟前,伸手理了理他被夜风吹乱的发,语调暧昧:“安心,你陪我一夜,莫要这条腿,便是天上的星,我都给你捧来。”
封璟望着近在眼前的女人,喉结微动,终究再未曾多言:“好。”
花晓笑开,拉着他的宽袖:“那随我来吧。”话落,便朝着莲池处走去。
封璟垂眸看了眼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不知为何,只觉……她这种无意识的举动,竟像是对他十分依赖一般。
让人……窝心。
“对了,”走在前方的花晓突然回眸,“今夜我特地换了件衣裳、描了妆,好看吗?”
这句话时,她眼中光芒极亮。
封璟脚步一滞,夜色昏暗,她脸上又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楚,可……他有些不忍那光芒熄灭,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刚要开口。
“……我就知道,”花晓却已转过身去,幽叹一声,“我生得貌丑,又妄想谁垂怜呢?”
封璟眉心一蹙,终未曾言语,只任由她拉着他,朝后院走去。
来之前,他还在想着,不过忍耐一晚而已。
可为何……此刻越接近后院,望着她窈窕的腰肢,竟心底生了几分怯怯,甚至……连手心都起了一层薄汗。
像是……紧张。
“到了!”花晓的声音响起。
封璟定睛,神色怔忡望着眼前的一池春水,池边还幽幽盛放着几多春花,夜风袭来,吹得花枝摇曳。
一旁,有一处凉亭,凉亭中的石桌上,早已被人摆放了一壶清酒,两盏酒盅。
“这里?”封璟迟疑望着花晓。
“这里。”花晓颔首,率先走进凉亭。
封璟跟上前去,眉心紧皱,良久艰涩道:“在外面?”
“不然?”花晓挑眉,旋即想到什么,眉心微蹙,继而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凑近到封璟跟前,二人的唇相距不过一指宽,“你是不是想歪了?”
封璟只觉鼻息间一阵淡香,甚至他只要言语便能碰到她的唇,心中一慌匆忙后退半步:“什么?”
花晓却毫不介意他的躲避:“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你陪我一夜的意思是,”到此,她媚眼如丝望了他一眼,“要你今夜……上我的绣床?”
封璟双颊微热,所幸夜色沉沉,他掩唇低咳一声,并未回应。
花晓轻笑:“你想多了,”她目光幽幽望向莲池,声音如诉如慕,“这儿,是整个公主府风景最好之处,能赏月,赏花,赏一池春水……”
她拿起石桌上的酒,满了两杯,一杯递给封璟:“陪我饮一杯、共赏一夜好景吧?”
封璟凝着她的眸,迟迟将酒盅接了过去。
【系统:封璟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30.】
花晓欣喜,看在封璟眼中,却像是因他接过酒杯所致,一时心中一派复杂。
只是一杯酒而已,竟让她这般欢喜。
她……终究是女子,即便身份尊贵,却也是需人怜爱。
二人静坐于凉亭石桌的对面,喝完了一壶酒。
没有人再去添酒,亦无人率先破静默。
花晓眯眼故作微醺,量着封璟的神色,他酒量应是极好的,此刻依旧清醒,二人之间……仍隔着一个石桌的距离。
懒懒起身,花晓走到凉亭边角处,抬眸望着头顶一轮圆月:“白日阴雨,未曾想今夜竟有月亮。”
封璟一顿,白日她行事大胆热烈,可夜晚,却又幽静可人。究竟……哪个才是真的她?
终起身,走到她身侧。
的确,月色皎洁撩人,静静拂照万物。
“抱着我吧。”身侧,女子的声音极轻。
封璟惊怔扭头望着她,却见她依旧望着月,可眼中却添了几分心翼翼。
喉结微动,最终,他伸手,轻轻揽着她的肩头。
她很瘦弱,如猫儿一般靠在她的怀中,冰凉的面具挡住了她的神色,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不自觉伸手,想要将她的面具摘掉。
“丑。”花晓拦下了他的动作。
封璟蓦地反应过来,听着她这般平淡的语气,心中一酸,却又未能忍住,问道:“容淮可曾见过你摘下面具的模样?”
问完却又悔了,这本不该是他出口的,却又固执的等着她的答案。
“……”花晓沉默片刻,直起身子,再未靠在他怀中。
封璟手一顿,怀中一凉,空落落的。
因为……他提到了容淮吗?
那个……她不过嫁了一年多的男人,她却可以为那个男人做尽拼命之事。
可她明明也曾等过他八年。
八年。
封璟喉咙一酸。
她等他等到双十年华,他却以战事相胁,誓要退亲。
若他早早与她相处,会否……不再退亲?会否她所嫁之人,再不是容淮?
正如她白日所,也许他们二人也会是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王爷,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花晓的声音在夜色里幽幽响起。
“……什么?”封璟嗓音艰涩。
“当初,你退亲,是否真的只是因着喜欢柳宛宛,”花晓凝望着封璟双眸,“而不是……对我这张脸心存嫌厌?”
封璟回望着她,突然伸手,再次揽住了她的肩头。
好久,他方才道:“不是嫌厌。”
只是……有些悔了。
她如今,已嫁与旁人,她是旁人的妻子,她只让那人瞧她面具下的容颜。
“嗯。”花晓低低应了一声。
二人复又沉静。
“啪”的一声,身后,漆黑的院落里,传来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谁?”封璟凝眉,飞快转眸望去,揽着花晓的手却未松。
花晓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只望见少年的身影飞快消失在转角处。
她凝眉,而后徐徐笑道:“后院的耗子不好好待着,跑到莲池边看人谈情爱来了。”
封璟收回目光,终再未理会。
莫名的,不想被人扰此刻。
时间如白驹过隙,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
花晓缓缓从封璟怀中起身。
封璟手指微动,似想要抓住些什么。
“这般长时间,手臂酸了吧?”花晓转头,对他眯眼笑了笑,伸手捏着他的手臂。
封璟凝着她的动作,这一夜,竟这么短。
花晓的手,逐渐从他的手臂往下,顺着他的腰腹、大腿,最终落在了他的腿上。
封璟一动未动,神色紧绷着,仍有些不自在,却再未起丝毫杀意。
花晓一手抵在他的腿骨上,指尖轻轻揉着,散发着阵阵热意。
封璟只觉一阵酥麻,整条腿都如浸泡在温水中一般,筋脉被疏通的舒适,以及……细微的刺痛。
他微微凝眉,下刻陡然一阵剧痛,他额头一层薄汗冒出。
转瞬,那痛却徐徐消失。
花晓的手离开了他的腿,人也站起身:“答应你的条件,我也已完成了。”
封璟轻怔,站起身,腿再无丝毫痛意,甚至……走起路来都如常人一般。
他曾以为将要伴随他一生的腿疾,竟如此轻易便已无碍。
他注视着她,本无所求的眸,罕有的添了几丝波动:“你……究竟是何人?”
“重要吗?”花晓反问,声音全然无昨夜的温柔,唯余冷淡,“今夜过后,王爷与我,终究又要桥路各在一方罢了。”
封璟哑然,心底竟有丝丝阴鸷。
她本该是他的人!
“天亮了。”花晓抬眸,远远朝着天边望去。
封璟转头看向天边。
花晓却在此刻收回目光,转身便已走出凉亭,头也未回朝着后院走去。
封璟愕然望着她的背影,她等过他八年,甚至二人经历了昨夜,她怎能离开的……毫无眷恋?
……
【系统:宿主,封璟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50了。】
花晓刚走进后院,系统的声音便已响起,还带着隐隐的激动。
“嗯。”花晓低应一声,“这一晚倒是收获颇丰啊……”她慵懒叹息一声,靠在封璟怀中并不舒服,但她也眠了一场。
就是不知封璟怎么在手酸的境况下,坚持一整夜的。
刚要走进房中,余光却望见角落的院落,花晓脚步一顿,继而眉心紧蹙。
“那孩也不曾找我报仇了……”她默默呢喃。
【系统:宿主似乎想让人找你报仇?】
“当然不是,”花晓耸耸肩,“我在想,是不是该把他赶出府了。”
【系统:……】
花晓却已推开房门,准备先行休息。
却在进屋时脚步一顿,而后微眯双眸望向里间。
思索片刻,她缓步走去。
里间内,容淮并未离开。
他蜷缩着膝盖、面无表情坐在床榻上,形容绝艳,可唇色惨白。
听见动静,他缓缓抬眸,望见花晓时怔了怔,继而伸出手臂,露出手臂上数道血痕,歪头乖巧笑道:“晓晓,我流血了。”
作者有话要: 今天刷相册时,看到了这本书的老封面,把我的笔名【鱼曰(yue)丑女】,写成了【鱼日(ri)丑女】……
(我心情一点也不复杂,真的)
怕有读者宝宝也错认,我决定强调一下,是【鱼曰丑女】,曰(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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