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弟弟在什么啊。
温念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才发现他们离的那么近, 近到她可以感受到自己腰腹下少年肌肉的沟壑起伏,强劲而富有张力。
暴风雨的天气里,空气粘稠,温念觉得自己像是陷入到一汪热水里。
灼烧着融化着。
陌生的感受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逃离。
她能感受到顾子初微微握紧了她的腰,像是察觉到她的意图。
“刚刚停电的时候,你的手颤了一下,好敏感啊。”少年随口的一句话解释了他之前的话,“姐姐,左手写字是不是很奇怪啊。”
少年清澈的声音此时有些黏腻,带着隐晦的撒娇和紧张。
他很在乎她的感受。
弟弟的敏感一定和她想的意思不是同一个意思。
温念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顺着顾子初的思绪道:“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等我学会之后,我以后就可以左右手同时写字了!”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温念激动起来。
她写作业本来就慢, 到高中之后, 作业远比初中学的时候多, 要是学会左手写字, 以后她写字的速度岂不是乘以二, 到时候她可以左手写语文, 右手写英语,还可以……
温念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的咬着笔尖,柔软的唇瓣被笔按压下去,形成一个的凹陷,粉唇下面是洁白的贝齿,上下轻咬的时候, 笔尖留下一块濡湿的痕迹。
那块水迹暧昧清晰。
少年的手又轻颤起来。
温念疑惑的扭头去看顾子初,弟弟是又害怕了吗?
少年的眉眼在昏暗中带着股漂亮的侵略感,在温念还没有看清的时候,他的眼皮轻轻一阖锐利感就削弱许多,下垂的双眼带着无辜感:“我去看看电路。”
温念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弟弟微红的耳尖有些不太明白害羞的弟弟为什么突然害羞了。
*
家里的电路并没有损坏,而是整个临江城都停电了。
雨却比之前下的更大了。
顾子初在温念洗澡的时候将手写的编程从本子上撕下来,低垂着眉眼将纸整整齐齐的折好放进口袋里。
他静静的站在黑夜里站了几秒,又将纸张拿出来,将纸揉成一团重新放在口袋里。
而书桌上早已没有那根笔的踪影。
温念晚上是在温传国和陈平丽的房间睡的,因为雨声太大,她睡得并不安稳,夜里起来喝水时发现顾子初的房间门是开着的。
温念往里面探了探头,在看清房间里的情形时,她的瞳孔忍不住的猛缩。
顾子初不安的蜷缩在地上,脸上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二郎神耷拉着耳朵趴在他的身边,如同初生的幼崽。
就像是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被捡回来的时候一样。
随后而来的闪电和雷声让顾子初醒了过来,温念在那光中,亲眼看到少年一片荒芜的眸子里,在看到她之后,变得生机勃勃。
因为她而活了过来。
温念想到刚刚他的眼神时还会呼吸一滞,她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答应让顾子初和她一起睡吧。
真是疯了。
“姐姐,我就睡一点地方,不会靠近你的。”
少年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委屈,似乎也察觉到她十分的僵硬。
“没关系,你往这边来一点,别掉下去了。”温念伸手将顾子初往这边拉了一点。
房间里倏的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走丢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雨夜。”
温念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少年声音的叙述着自己走丢时候的事情。
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雨夜里男孩害怕因为自己乱跑和回来找自己的人错开,只能坐在花坛边,任由雨水将他浑身湿,直到天明也等不来任何一个找他的人。
从此雨夜便成了他的梦魇。
弟弟的声音越发的了,从喉咙里吐出幼兽般的哽咽声。
温念的心被狠狠的揪紧了,她的手伸过去将顾子初的手握住,轻轻的呢喃:“我会找你的。”
少年过了两秒才反握着她的手,很紧像是永远也不愿意放开。
黑夜里,少年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用力全力才克制住浑身的战栗。
*
第二天雨停了之后,温念就忙着收拾自己的房间。
顾子初在房间里擦地,她就将衣服和一些东西拿到外面晾晒。
“呀。”温念惊呼一声,顾子初就立马跑了出来,“姐姐,怎么了?”
温念指着门口的一株嫩绿的草笑着道:“看那里。”
大概是暴风雨带来的草种落在了这里,在第一次看到太阳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发芽了。
绿油油的嫩叶在风中轻轻摇晃了两下,可爱而脆弱。
两个人蹲在门口,凑近研究。
“应该是草。”
“可能会开花呢,就是长在这里会被二郎神给咬断吧。”温念有点担心。
“姐姐喜欢吗?”
“喜欢啊。”温念点头,昨天的风雨那么大,它却留在了她家门口,看到它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二郎神不会咬的。”
温念扭头去看顾子初。
蜜橘色的阳光在他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碧色眼睛里带着笃定,那是对自己掌控力的自信。
他整个人杂糅了少年感的青涩感和成熟的魅力感,让人难以忽视。
光线被他擦地时流下汗珠折射,让温念有些目眩和陌生。
顾子初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的耳尖上蒙上了一层红晕,薄薄的眼皮下碧色的眸子害羞的转动着,望向她的时候眼睛又润又亮,懵懂的跟刚刚出生的奶狗一样。
刚刚强势的陌生的气息仿佛是一抹幻觉。
温念松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在她面前永远是她的弟弟啊。
出乎温念的意料,二郎神不仅没有去残害这株草,反而变成了这株草忠诚的守卫者,看到有鸟雀过来,就立马飞扑过去。
“哎,这死狗往我身上扑做什么?”
温念正在家里画画,听到门口二郎神的呜咽声连忙跑出来,就看到温传菊一脚踩在了那株草上面,而二郎神则在一边死命的咬着她的裤脚。
温传菊看着自己的裤子面露心疼,对着二郎神的肚子踢了一脚:“松开你的狗嘴。”
“二郎神。”温念喊了一声,二郎神就委屈的跑到温念的身边哼哼唧唧的像是在哭诉。
温传菊气道:“我这裤子可是新买的,花了几十块钱呢,养了这狗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了,还不如直接将它吃掉。”
温念咬紧下唇:“姑姑,你过来有事吗?”
温传菊想起今天来的正事道:“念念,你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爸爸妈妈那边生意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
温念有些担心。
温传菊则啐了一口唾沫,掐着腰站在门口骂道:“我看你爸妈就是躲着我,他们的电话也不接,我看他们是不是能躲一辈子,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了……”
她气又自私,容忍那个无赖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就受不了了,想着找温传国借钱,到时候找警察将钱还给他,把他轰走。
结果温传国和陈平丽一直没回来。
“你们家当初那么穷,还不是靠着我照顾你,你爸妈才能出去赚钱,现在有了点破钱,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们家看来不止狗是白眼狼,一家人都是白眼狼。”
骂完陈平丽和温传国,温传菊又故意道:“温念,我看你爸妈估计不会回来了,他们两个出了山沟沟去享福去了,将你一个丢在这里了。”
街坊邻居听到温传菊的话,都站在门口指指点点。
姑娘本就脾气好,如今浑身都在发抖,柔软的肩膀却忽然被少年搂住了。
“你叔叔阿姨不愿意借你钱而不回来?其实你一直欠的钱比要借的钱还要多吧。”
顾子初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脆,但是温传菊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发憷,她的声音中带着慌乱:“你胡。”
“01年,你找叔叔借了一百块钱在盛行滑板店给李诚买了滑板。”
“02年2月15号,你借了两百块在百大商品店置办年货。”
“02年4月7号,你从这里带回去一台才使用两年的电视,价值一千元……”
“03年……”
“04年……”
少年的每一句都有条有理,完全可以查证,一条条细数下来,温传菊竟然从温传国这里顺走了大概七八万块钱。
就算在2010年的临江城,听到七八万块钱,众人还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气。
“再一下,你的照顾姐姐。每次要接姐姐的时候就借口有事情,阿姨给姐姐做的饭菜,几乎都送到了你儿子的嘴里,任由你儿子欺负姐姐……”
“你叔叔阿姨是白眼狼的时候,你是不是先把钱还上来?”
该死,该死。
顾子初看着温传菊的眼里充满了戾气,她怎么敢现在来骂温念,她怎么敢。
温念的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的看向顾子初,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强势愤怒,某种阴鸷从他的身上弥漫出来。
周围的人都看向温传菊,窃窃私语:“拿了人家那么多东西,还这样照顾人家的女儿,要是我我早就气死了。”
“不过这些事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也很可怕吧。”
“你要是被借这么多钱,你看你记不记得,不过你也没这么多钱。”
温传菊听到周围的声音,脸涨的通红:“关你什么事情,我借的又不是你的钱,你不过是捡来的一条狗,还真当自己是主人了?”
“姑姑,他确实不能找你还钱。”
女孩的眼眶有些红,却往前站了一步,挡住那些落在顾子初身上恶意的视线。
“但是我可以。”
少女的脊椎挺的很直,夏天的风将她柔软的长发吹起,温柔缱绻,但是她的眼前却坚毅毫不退缩。
顾子初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温念的背影,欲望翻滚,几乎要蔓出眼眶。
姐姐什么样子,他都好爱啊。
温传菊没想到自己来借钱,却借到一屁股的债,骂骂咧咧的走了。
邻居看温传菊走了,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
“姐姐,我刚刚……我太生气了。”顾子初委屈的眼眶发红,解释自己的异常。
温念忽然泄了气,靠近顾子初的怀里:“我会让爸爸和姑姑断绝关系的。”
她的眼睛酸涩,泪珠便滚了出来,顾子初凝视了一会,伸手接住她的泪珠。
“姐姐,想哭就哭,我在这。”
听到顾子初的话,温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李爱军虽然输得几乎倾家荡产,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去赌,甚至为了躲开温传菊,去隔壁市赌博,结果被人举报给警察抓住了。
温传菊知道之后,双眼一昏,拔腿就往隔壁市去。
她舍不得花钱坐车,便抄路走山路,只不过走着走着,她就觉得身后像是有人跟着她。
温传菊狐疑的往后看了看,除了高大阴森的树木什么也没有。
顾子初站在一棵树后面,垂眼看着穿过树叶落在地上光怪陆离的光斑。
他的内心像是存着一个恶魔,在叫嚣着,将她推下去,推下去就好了。
那样的尸体会暴露在野外,被狼被狗吃掉,剩下的尸体腐烂生蛆。
顾子初的脸上露出一丝沉迷。
但是那样姐姐会伤心吧,光是断绝关系,她就哭的那么伤心,要是这个女人死了,她肯定会哭的更伤心吧。
他伸出手,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泪珠。
顾子初捂住自己的心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这里为什么有点疼。
他在树后站了很久,直到温传菊离开才走出来,神色沉沉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要是犯罪了,姐姐再哭谁哄她呢?
他还要哄姐姐呢。
该回家了。
但是她可以离开临江城了,怎么离开呢?
顾子初面无表情的呀了一声,她不是最在意她的儿子吗?要是她儿子出事的话,她就会走了吧。
温念正在给门口的草浇水,温传国嘲笑她:“念念,你给一株草浇什么水,要不是二郎神在旁边我回来第一天就把它拔了。”
“爸爸,你讨厌。”
温念气呼呼的拿屁股对着他。
陈平丽帮温念骂温传国。
夫妻两个人回来就知道那天的事情,两个人都是宠女儿的人,以前温念人不知道告状,现在知道后顿时找温传菊吵了一架,但是温传国还是没和温传菊断绝关系。
顾子初买了一根棉花糖带回来,温念看到之后将浇水壶放在一边,就往顾子初那边跑。
她咬了一口棉花糖后知后觉的想到上次吃棉花糖的事情,脸上烧的有些烫,话也软乎乎的:“弟弟你怎么买个棉花糖买了这么久啊?”
“遇到了同学。”
即使现在歧视顾子初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温念还是喜欢顾子初有朋友这样的事实,顿时点点头:“妈妈门口的草是牵牛花。”
草已经抽芽,上面软嫩的细丝缠着门框慢慢的往上长,甚至上面还了两个花苞。
一朵随风而来的草都能成为她喜欢的东西。
顾子初眼神晦暗,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温和:“马上要开花了吧。”
“嗯!”
李爱军被抓的消息,温传国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第二天传来一个更令人吃惊的消息。
温传菊昨天下午在山上失足摔了下去,摔断了腿,直到早上才被人发现送到医院。
温传国听到消息的时候,看了一眼顾子初,少年的眉眼带着恰如其分的诧异,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温传菊在医院呆了几天,李爱军还没有从监狱出来,李诚就又被抓住了。
他去萧大宝家偷东西,不心被抓到了,要是送警察局温传菊还没有这么担心。
但是萧大宝却把李诚留在手里折磨他。
谁都知道萧大宝是个混子,李诚在他手里能有好处吗?
温传菊觉得她家简直倒霉透顶。
她求温传国去救李诚,但是温传国去了,回来却垂头丧气的摇摇头。
她哭过骂过,但是萧大宝不放人她也没办法。
见到李诚的时候温传菊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的儿子瘦了那么多,回到病房里也是一直在哭。
咯吱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黑暗像潮水般从门口蔓延进来,温传菊一直没有发现,等到她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然后一个少年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温传菊张嘴就骂,却在听到少年的话之后停了下来。
“我可以救李诚,但是有个条件。”
温传菊盯着少年绿色的眸子忽然反应过来:“是你,是你,都是你……”
剩下的话她不出来,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绿色的眼睛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会弄死她。
顾子初皱眉看着温传菊涨红的脸,慢慢的松开了手,站在床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一根根的擦着自己的手指,动作优雅却充满了邪恶。
“你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
“我可以救李诚,但是你该离开临江城了。”
顾子初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二郎神敏锐的盯着外面,在意识到是顾子初的时候才懒洋洋的重新趴下。
顾子初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双手,只差一点点,她就死了。
那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的身体像是住着一个恶魔。
门口的牵牛花被风吹得微微摇晃,顾子初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那里,她喜欢它,她为什么要喜欢它?
她只能喜欢他一个才对。
把它拔了就好了。
拔了它。
温念四点多的时候被顾子初喊醒了,少年无措的站在门口,不好意思的搅着手指,眼睛却亮晶晶的:“姐姐,花要开了。”
两个人一起坐在门口,等着牵牛花开花。
“你怎么知道它要开花了?”
“因为我昨晚一直在这里。”顾子初有些害羞。
温念喜欢看顾子初害羞的样子,她凑过去,低声道:“嗯?为什么要喊我一起看呀,弟弟一个人看就好了呀。”
顾子初的脸果然红了,碧色的眸子微微泛起涟漪,看向温念:“花开的时候,要有姐姐在,才是最幸福的事情啊。”
温念同顾子初对视着,在清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
花开了。
作者有话要: 网上有句话叫:“凌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总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我身边。”
啊,感觉很美好!!!(前半句是川端康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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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初:我有病
温念:我有药
嘿嘿嘿,姐姐就是弟弟的药呀,留言的可爱们有红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