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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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亲的轿子下午才到, 一大早,叶妙婉已经穿好红钗大袖, 端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

    扮婆子在边上恭维道:“姑娘真是蕙质兰心。”

    如此盛装扮,旁人夸得依然是品性,叶妙婉心下些许不快。她努力不让眉头皱起来——今日是她最体面的一天,几句不爱听的,扫不了她的兴。

    她要风风光光嫁入张家,让城里的老少爷们都看看,谁是笑到最后的人。

    “右边这处,是不是略高了些?”叶妙婉指着头上的鎏金凤头钗,问道。

    扮婆子左看看,右看看,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叶妙婉不耐烦起来,她今日要的是从头到脚都挑不出一点错:“你是瞎了吗?还不帮我调一下!”

    下人们慌里慌张地忙碌起来,门口却转进一个丫头, 欠身附耳过来:“姑娘, 春兰回来了。”

    叶妙婉嘴唇抿起, 心中暗道“晦气”, 嘴上问到:“她已经被送出去了, 就不是叶家的人了, 回来做什么?”

    “是有要事与您……与张大人有关。”

    叶妙婉眉头一皱,愠声:“让她进来。”

    春兰进来时,一脸忐忑。

    “有事快。”叶妙婉原就不愿意见着她,虽只是个通房丫头,看着还是觉得不痛快。

    春兰从怀里掏出一个的香囊,递了过去。

    “昨日张大人回来, 奴婢给大人换衣裳,掉下来这个事物,看着甚是眼熟,就偷偷收了起来。大姑娘您看,这是不是,二姑娘做的香囊?”

    叶妙婉一怔,连忙一把抢了过来,细端详时,果然是叶妙安的针线活。

    她心如擂鼓,却嘴硬:“许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早先给他的。”

    “奴婢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好奇拆开一看……”

    叶妙婉把香囊拆开,里面却是一张的纸条。她展开一看,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于君绝。子丑年七月初七戌时,泓月桥上见。”[1]

    七月初七,三天后。

    轰的一道惊雷劈在叶妙婉身上,半天才缓过神来:“叶妙安没死?”

    死人是不会写字的,更不会和张大人陈仓暗度,暗通款曲。

    叶妙婉不自觉的用力,把手里的纸攥成了看不出形状的一团。须臾,她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田夫人院中跑去。

    田夫人正坐在堂上与前来道喜的姑婆们谈话,看到大红加身的叶妙婉跑过来,俱是一愣,把茶水放下了。

    叶妙婉刚刚慌慌张张跑进来,没想太多,此时看见那一屋子的意味深长,只能低声道:“娘。”

    田夫人不想在大喜的这天闹出笑话,笑着从屋里告退,领着叶妙婉一路来到后花园,寻到假山后的僻静处,方才道:“慌张什么?”

    叶妙婉把香囊和纸条递到母亲手上,又把方才种种叙述了一遍。田夫人看了,面色渐渐难看起来:“春兰这丫头,你可找人盯着了?”

    叶妙婉哪想到这一茬,她的心思在别的上面:“娘,您这叶妙安要是没死,她要是知道了姨娘的事情,会不会在张大人面前参上一本……”

    “姨娘是自己病了,你心虚什么?更何况这宫里来的乌斯藏药,查不出来,也无药可解,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叶妙婉声音渐:“娘亲的是。”

    “敢在你大婚当天搞事情……不管叶妙安存的什么心,她既然没能体面的死了,那么我就只能帮她体面。”田夫人完,拨了拨叶妙婉头上的金钗,“你给我挺胸站住了,不管何时,都不要丢了嫡出的气势。”

    完,她在心中暗道,七月初七,泓月桥,会上一会便是。

    ***

    “信可送到了?”叶妙安心神不宁了一上午,见春兰抬脚进来了,连忙道。

    “送到了,大姑娘看过之后,就去找夫人了。我见没人跟着我,便自己回来了。”

    叶妙安抚掌点头:“如此甚好。”

    春兰声:“七月初七,姑娘真要去那泓月桥?万一夫人对你不利,那可如何是好?再,门口守卫的家丁不拦我,但是不能不拦姑娘啊。”

    叶妙安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她站在风口等了一上午,又故意拿冷水擦了两次身子,终于让风寒更重了些:“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你摸摸我,是不是又热起来了?”

    春兰一摸,果然跟火炉一般:“早上才退了烧,这会子怎么又起来了?”

    叶妙安气若游丝地:“我位卑言轻,不要叨扰张大人,是死是活自己扛着就是了。”

    完,被子往上一拉,真闭上了眼。

    春兰哪见过这架势,要是出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担待得起。她也顾不得张炳忠大婚了,连忙跑到门口,和管事的急急忙忙交代了叶妙安的病。

    消息长草一样传到张炳忠耳朵里,他过不来,心疼的要命。以至于接亲路上,脸上都像挂了寒霜。

    红烛漫天,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原本是两口儿甜甜蜜□□房夜,但张炳忠的心思不在这儿。他急急地喝了交杯酒,就把喜服换下,提靴准备出门。

    叶妙婉急忙问道:“夫君,你去哪?”

    张炳忠头都没回,只管往前走。

    烛光映在叶妙婉一片红红火火,她顾不得许多,连忙拉住张炳忠的袖子,温婉地:“今天可是你我二人大喜的日子……”

    张炳忠听出其中有深意,顿住脚步,回过头去。

    叶妙婉眼中好像希望被点燃,她望向张炳忠。

    “夫人早些休息,不必等我。”张炳忠完,把袖子从叶妙婉手里抽出来,出了门。

    良久的沉默,随后叶妙婉温柔神色不在,“啪”的把杯子摔在地上。听见动静想进来伺候的丫环,看着主子奶奶一脸狰狞恨意,吓得没一个敢上前来。

    ***

    院里已掌了灯。

    叶妙安喝了药,额头上微微腾起一层薄汗。

    春兰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松了口气:“可算是好些了。”

    完起身,想把叶妙安喝剩的药渣倒掉。

    “等等,把碗给我。”叶妙安欠起身,拦住了她。

    春兰有些诧异:“都喝完了,要这个干什么?”

    叶妙安笑笑,只是接过碗,放到床头。

    春兰有些幽怨地:“姑娘都变得我有些不认得了。”

    叶妙安正要开口,传来一阵叩门声。

    “叶姑娘,药可吃了?”

    话间,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张炳忠。见到是他,春兰不自在地退了出去。

    灯下看美人,是世间第一享受,而病美人更甚。叶妙安好像一朵柔若无骨的花,少了他的呵护,一天就凋零下去了。

    张炳忠不禁把声音放地更轻些:“病可好些了?”

    叶妙安恹恹地躺在床上,努力撑起个笑:“好多了,谢过张大人。”

    “我今天没能第一时间过来……”张炳忠清清嗓子,想要解释,却被叶妙安断了。

    “我都懂,没事的。”叶妙安。

    “你不怨我了?”他有些意外。

    怨是怨不过来,左一个叶妙婉,右一个春兰,以后这单子上的名字只会越来越多。更何况叶妙安已经断了与他儿女情长的心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叶妙安微微一笑:“你也是迫不得已,我为何要怨你。我今天躺在床上想,要是自己去了,最后悔的就是没能与你长相厮守。”

    张炳忠松了口气,不禁大喜:“放心,我定让你长长久久的活着!”

    这话题有点沉重,他看桌上有摊着拆开的针线,便随口道:“听你精于女红?怎么病着还做这些。”

    叶妙安笑道:“那是春兰做的,我有日子不做了。”

    “哦?我还没问,你在李准那里,平日间都做些什么?”

    叶妙安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可做的,读读书罢了。”

    “读书?”张炳忠语气里隐隐有不快。

    叶妙安一愣:“张大人才学八斗,不希望自己的红颜知己,也是懂诗书的有德之人么?”

    “圣人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叶妙安道:“但若是不看书,又出不去门,如何知晓外面的世界?”

    “女子不安于室内,总想着外面做什么?”张炳忠眉头紧锁。

    “那若是我想读呢?”叶妙安步步紧逼。

    张炳忠不想和她争辩,叹了口气:“李准这厮心思恶毒,专要教坏你。”

    是了,女人合该做菟丝子,依附于人。越是娇弱,越惹人怜。张炳忠要做她的救世主,盖世英雄,青天老爷。

    但叶妙安原以为张炳忠与旁人是不同的——至少在她朦胧的悸动里,这个人应该是不一样的。她和他有过”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2]的默契,那一页飞鸿,一点温存,是她在黑暗中一缕求生的光。

    然而现在看,也没什么不同。全头全尾的男人没一个问过她是怎么想的,人人都道太监心思歹毒,反倒是李准……

    叶妙安突然有些不安,不知自己走了,他会作何感想?赵常会不会受骂,红玉有没有吃到那肉馒头?

    “你身子还没好,我不与你争了。”张炳忠不想破坏这良辰美景,到底是松了口。

    叶妙安回过神,笑了笑。好像毫不在意似的,提起了别的话题:“张大人,你可知三日后,是个什么日子?”

    张炳忠掐指算了算:“今天初四……三日后,可是七月初七?”

    叶妙安突然一脸娇羞的把头扭到一旁,两只手绞着被子边,不肯出声。

    张炳忠看她的反应,一下子开窍:“姑娘可是想与我共度七夕佳节?”

    叶妙安飞红了脸,半晌才:“我如今有家难归,也就只能指望张公子了。听泓月桥畔现红月,便能看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不知是真是假?”

    好家伙,从“大人”到“公子”,称呼都改了。张炳忠被这一声呼唤叫的心神一荡,忘记了先前的争执:“自然是真的,词里有写:金风雨露……”

    ***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3]

    京郊大营帐房内,死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把所听之言一字不差复述出来。

    “夫人真这么接的?”赵常一脸懵。

    “千真万确,夫人这话的时候,属下正趴在窗下,听得真真切切的。”那探子清了清喉咙,捏住了嗓子,有模有样的学起了叶妙安的声音:“金风玉露……”

    “够了。”李准脸上五彩斑斓。

    赵常哪能叫主子难堪,立刻开始替叶妙安想托词:“夫人……夫人应是……”

    只是念叨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个屁来。

    好在李准自己找到了台阶下:“她这么,肯定是有自己的难处,被迫与张炳忠那厮虚与委蛇。”

    这话咬牙切齿地出来,醋味十足,也就他自己信了。

    赵常抓住重点,问探子:“张大人可有欺辱夫人?”

    “那倒没有,两人了会儿话,张大人就走了。”

    李准面带嘲笑:“他今日大婚,两头跑,倒是够忙的。”

    探子继续:“对了,夫人还让侍女去了趟叶府……”啰啰嗦嗦地把中午那串事情也了出来。

    李准听完那长篇大论的一大段话,目光沉下来,隐隐猜出了叶妙安的深意。

    赵常忍不住问:“大人,既然已经探查出夫人身在何处,要不要现在就派人把她接回来?”

    李准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们要做的,是助她一臂之力。你且过来。”

    赵常得令,附耳过去,片刻之后眉开眼笑:“大人英明!”

    这厢还没完,外面便有人来报,京中有贵客求见。

    这让李准有些意外,深夜访客,何故前来?

    帘幕掀开,一身黑衣的鸿胪寺丞程效走了进来,他面容憔悴,清减不少。

    李准一见是他,心里便有了七八分数,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恭声道:“劳烦程大人挂念我,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程效抻抻嘴角想笑,但是实在扯不动,只能放弃。

    两人在桌边坐下,程效嘴动了动,不知从何开口,李准便替他开了腔:“玄机先生可是那边有信了?”

    程效点点头:“看症状,庞贵妃患的不是寻常病症,是有人恶意下毒。”

    李准倒是不意外。昏睡不醒,指尖通黑,这要是风寒才奇怪:“玄机先生医术高明,自然能配出解药,保娘娘性命无忧。”

    没想到程效神色更为沮丧:“玄机先生他曾和高僧云游四方,只在藏地见过类似的一味药,但此药并无解。”

    程效脸上带出悲戚愤恨之色,谈话间带出了庞贵妃乳名:“是谁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要致晚娘于死地,她明明那么无辜!”

    陷入爱河的男人,看周遭的一切都像蒙着玫瑰色滤镜。

    李准懒得和解释,他口中那无辜的庞贵妃,也曾经设计害过其他宠妃,甚至……皇后的独子。

    “是谁倒是不难猜,能进到内廷的,大抵和宫中之人有瓜葛。左右不过宦官或者六宫里那几位的手下。”李准淡声,“试问程大人,谁最怕太子登基,恨不得把他身边之人一网尽?”

    见程效默不作声,似是盘算,李准继续:“如今皇后娘娘念及旧情,铁了心要保刘宝成。想必圣上顾及她的颜面和那死去的孩子,多半不会重罚。你我既然是一条心,得想个法子,把幕后之人牵出来才好。”

    一语成谶。

    三日后,圣上下旨,左怀恩凌迟处死,当日驻守慈庆宫的内侍全部绞刑。刘宝成管教不利,被罚六个月俸禄,禁足于司礼监。

    看热闹的人围满了长街,刽子手把左怀恩扒光了,手起刀落,一片片血肉横飞。左怀恩没有舌头也止不住他的哀嚎,肠子留了一地,气却还没断,浑身抽搐成了一只大虾。

    行刑的生怕割不足刀数,时不时往他身上淋酒,每一滴都跟下刀子似的。直到报数的扬嗓子喊出“够了——”,刽子手这才一刀割喉,给了左怀恩一个痛快。围观的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蜂拥上去,抢夺那割下来的、据能包治百病的碎肉。

    ***

    天色将暗,叶妙安梳妆扮得当。她新染了蔻丹,面上贴了额花,与往常清淡装扮不同,分外娇艳惹眼。

    张炳忠的车停到门前,一众家丁护送着叶妙安上了车,他本人倒是没有现身。

    七夕佳节,自古有穿针乞巧、拜魁星的传统。京中游人如织,摩肩接踵。

    泓月桥地处城郊,是个偏僻所在,寻常百姓没有车辇,不好前往,故而清净。桥体横跨湖上,抬头可赏明月,低头可牵佳人,是个绝佳的私会之所。此时刚过戌时,湖面亮起星星点点的花灯,美不胜收。

    张炳忠没有去别院,更没和叶妙安同行,为的便是策划一出公子佳人鹊桥相会的偶遇。他兴冲冲穿了一袭白衣,掐着点前去赴约。

    人刚走到堤岸下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张大人请留步。”清朗的男声。

    张炳忠脚步一顿,回过头去,见层层叠叠的柳叶下面,缓缓踱出一人。

    李准身着黑衣,目光如炬:“张大人,如此良辰美景,你一人独赏,没带着叶夫人,不合适吧。”

    张炳忠冷笑道:“公公好兴致。这七夕是原男女求缘的日子,我倒是好奇,不阴不阳的人,来凑什么热闹呢?”

    什么翰林院修撰,什么御马监掌印。此时针锋相对的两人,好像捍卫领地的公狼,恨不得食对方而后快。

    李准微微侧头,身后现出护卫的影子来:“今天月色正好,李某想和张大人推心置腹聊上一聊,只怕等候的佳人要失望了。”

    张炳忠握紧了拳头。

    ……

    绣花鞋底碾过木桥,桥板微微颤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有人来了。

    “你果然还活着。”

    叶妙安等到了来人。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

    田夫人站在桥上,桥下立着五六个短扮的壮汉,应是跟着她的。

    她一手扶着栏杆,冲着桥下波动的湖水望了一望,方才直起身看向叶妙安,温声道:“见着我,不问安么?”

    叶妙安目光沉静,的是不相干的话:“姨娘病了。”

    田夫人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我和你爹请了郎中,是她命薄。”

    “如此来,还要感谢您了。只是……我都知道了。”着,叶妙安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展开来,露出里面一片黄褐药渣,“这便是你毒害我娘的证据。”

    田夫人一惊,那日喂给宋姨娘剩下的药渣,早就叫她毁的干干净净,叶妙安手里怎么会有?

    从叶妙安诈死,再到今日私会,对方似是有备而来。真真假假,田夫人探不出虚实。

    田夫人心里有些迟疑,面上不肯带出来,话里依然是气势逼人:“你在胡些什么?”

    叶妙安冷笑道:“是不是胡,一试便知!”

    话音刚落,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之物,朝田夫人猛掷过去!

    晒干了的药渣飘得到处都是,落的田夫人满头满脸。她顾不得仪态,发狂般试图抖掉沾上的粉末,一边冲着仆人大吼:“还不快帮我清掉!”

    但家仆也怕沾上毒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

    叶妙安冷眼瞧着田夫人抖虱子一般,又叫又跳。

    过了半晌,田夫人发现自己无恙,才回过味来。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衣衫凌乱,金簪被甩到不知何处去,头发四散,好像一个疯婆子。

    “你骗我。”田夫人咬牙切齿地。

    叶妙安往前走了一步,拿脚碾碎了桥上甩下的药沫子,抬头直视田夫人:“若不是你心里有鬼,一点治风寒的药渣,有什么可怕的?”

    田夫人眼底泛红,状若恶鬼。四下一片寂静,只有潺潺水声和她粗重的呼吸声。

    叶妙安一只手探进怀里,触到了已经被焐热了的坚硬匕首。

    “只因我不是嫡出,就要害我至此么?”她声音颤抖起来,“姨娘又犯了什么错,为何你要加害于她?”

    “害你?害她?”田夫人笑道,“她宋姨娘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尊称您一声母亲……”

    叶妙安话没完,就被田夫人断:“母亲?若不是那姓宋的,我和老爷自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来的你这么个女儿?不过是个草台班子的女人,老爷不喜欢了就什么都不是,除掉又怎样!”

    叶妙安恨极,从怀里猛地抽出匕首,朝田夫人冲过去,只是刺到胸口处,她犹豫了。

    闪着光的刀尖堪堪停住,田夫人混若不在意一般:“二姑娘弱是有胆子弑母,我也高看你一眼。”

    桥面微微颤动,是田夫人的人从桥下一点点围了上来。

    叶妙安设想了千万种畅快淋漓的复仇。但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即使事实是如此丑陋,这一刀,自己还是刺不进去。

    “是何人救了你?”田夫人顶着刀尖,向前一步,试图从叶妙安脸上看出端倪,“不会是张炳忠,停灵那日你母亲还试图找他求救。所以,是谁?”

    这才是田夫人今日来的初衷。她非得亲口问出背后主使,方能安心徐徐图之。

    叶妙安正天人交战,突然耳旁轰隆一声巨响!

    木桥瞬间垮塌。

    她眼前白光乍现,看到的最后的一幕是田夫人被身后冲天的火光吞噬,接着整个人就被震的高高弹起,笔直地栽入湖水之中。刺骨的寒流疯狂涌进她的鼻腔,叶妙安试图挣扎,呼吸。但越动,水就呛的越多。

    她只能往下沉,往下沉。

    爆炸击起的滔天巨浪和冲天火光断了李准和张炳忠的针锋相对。

    两个人把目光投向湖面,才发现那桥竟然被炸断了。

    张炳忠目眦尽裂:“妙安可能还在桥上!李准,你害人不浅!”

    他正要往断桥处跑,被身后的家丁团团围住:“大人三思,万万不可以身试险!姑娘吉人自有天象,定会转忧为安。”

    啪!带火的树枝掉了下来,吓了众人一跳。

    原来话间,火已经朝他们这边烧了过来,劈啪作响,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大人,我们快走吧。”身边不断地催促声,张炳忠还在犹豫,再回头看李准时,对方已不见踪影。

    这狗贼,逃起命来比谁都快。

    张炳忠咬了咬牙,被下人拉着走了。

    ……

    冰冷的湖水灌满了叶妙安的肺,最后一丝呼吸的力气也用光了。

    可能是濒死的幻觉,也可能是爆破声冲击了耳膜,叶妙安又听见了蝉鸣的声音。

    声嘶力竭,声声带血。

    就在她意识渐渐散去的时候,身边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水花。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往岸上游去。

    那人抱得如此之紧,好像要把她融到自己的骨血里。

    作者有话要:  [1]汉乐府《上邪》

    [2]张先《千秋岁·数声鶗鴂》

    [3]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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