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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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峰看向窗外, 眼神如雾,像是看着那些深埋心头的回忆。

    “我和郑媛是高中同学,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喜欢上了她。她成绩好, 长相乖巧,性格也是柔柔软软的, 从没跟人生过气。为了追她, 我什么招数都用尽了, 可她就是不答应,还时刻躲着我。”

    葛峰的面容忽然柔软下来,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笑起来眼如月牙的少女。

    每天早自习前, 他都会买来早餐放她桌上。但课间时分, 早餐又会完整回到他课桌内。

    自习课时,他会威逼利诱她同桌与自己调换位置,胡乱拿本书询问她知识点。她却次次红着耳朵, 装听不见。

    放学后,即使不同路, 他还是会跟她搭乘一辆公交, 在公交车上帮她挡住拥挤人群。

    “高中没追上,没事, 大学继续。她填的什么志愿,我也跟着填。结果成绩没她好, 落榜了。我拼着命复读了一年,志愿表里就只填了她就读的大学, 憋着劲, 终于考上了。”

    葛峰还记得,隔年在大学校园里拦截住郑媛时,她眼中有诧异以及一闪而过的惊喜。

    “大学时追得更起劲了, 天天在宿舍门口堵着,饭水,陪着泡图书馆,跑步运动。最后为了给她买英语原版书去工,结果遇到车祸,脚摔断了。她来医院看我,我咬着牙不痛,结果换药时她看见伤口,背转过身就哭了。”

    葛峰记得自己当时又惊又喜,立马抱着她宽慰,激动得什么话都不出来。

    “到这时,她才出实话,原来她也是喜欢我的。只是她父亲和姑姑都患有精神分裂症,医生诊断这种病有一定遗传几率,她怕自己也会得,所以不想耽误我。”

    “我查询过,精神分裂症患者与健康人婚配,所生子女患病几率是16.4%。我想,这么的几率,不会落在我们身上的。即使我们撞上了,也没事,我那么爱她,不论她是得了癌症还是精神病,我都会一直爱着她。”

    “后来,我们恋爱,结婚,生了宁宝。宁宝眼睛和鼻子像她,脸型像我,真的很可爱。宁宝一岁生日那天,我在外地出差,抓紧时间坐了高铁回家。我开门时,发现家里很安静,只有浴室亮着灯,我边唤着他们的名字,边走了进去……”

    到这里,葛峰忽然笑了,那笑容异样惨痛,双目逐渐晕起了红色。

    “我看见,浴缸里装满了水,宁宝沉在缸底,闭着眼,皮肤白得过了份,就像全身的血都已经流干。而她就坐在旁边,冷漠地看着宁宝,像是不认识他。”

    在听见这番话时,苏春日感觉自己也瞬间坠入了冰水之中,冷得浑身颤抖。

    “16.4%,我们没有逃过这个几率。她毫无预兆地发了病,溺死了宁宝。我告诉所有人,不是她的错,不要怪她。处理好宁宝的后事,我去精神病院看她,她抬头看我,眼神冷漠,就跟看着宁宝尸|体时一样。”

    葛峰忽然捂住脸,手指大力得仿佛要嵌入头骨中,将那些回忆撕扯出来。

    “我受不了,我看着她的眼神,我就想到宁宝。我的宁宝,当时到底是怎么拼命挣扎的,他那个时候,已经会咿咿呀呀叫爸爸妈妈了。他临死前,一定哭着叫过她,也哭着叫了我,但是没有人救他……我没办法原谅她,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曾经发誓,会一辈子爱着郑媛。可是一辈子还那么长,我就先离开了她。”

    病房里,康乃馨的清幽香气,果篮里的馥甜水果气,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气息,空气是复杂的。

    “晓慧是郑媛以前的同事,也是好友,出生时经常帮忙照顾宁宝,我们很感激她。后来她去外地结婚,和我们联系变少了。宁宝出事一年后,她调回我们单位,情绪始终低落,跟以前的开朗截然不同。后来才知道,她新婚后没多久,丈夫便出车祸去世,她怕睹物伤情,就回来了。”

    “因为工作关系,我们相处时间比较长,后来同事起哄开玩笑让我们在一起。刚听见时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接触,到最后,见家长,领证结婚……我和她,都是平凡世界里的人,我们都需要正常的生活。”

    葛峰记得,在领证的前一晚,晓慧忽然哭了。她问他,两个人心里明明都有各自爱着的,忘不了的人,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葛峰拍着她的背,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只知道,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

    “宁宝和郑媛出事时,他们家能主事的只剩下星辰了。他整日整夜守着,帮忙跑前跑后处理。在我心里,星辰一直是个很温顺懂事的弟弟,可是那段时间,却眼见着他被迫成熟很多。”

    “我决定跟郑媛离婚那晚,我约他出来喝酒。我希望星辰能代替郑媛骂我,甚至是我一顿,但是他没有。他只是低着头问我:不是曾经那么爱过她吗?可不可以再坚持下?可不可以不要放弃她?”

    “我告诉他,是我对不起郑媛。我曾经以为,对于相爱的两个人而言,最残酷的事,是猝然分离。可事实上,最残酷的事,是两个人永远相聚,却一天天看着感情腐烂消亡。”

    “他听了我的话,再也没有什么,只是一个劲喝酒。那应该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吧,喝到最后,我们都醉了,我听见他一直在唤着两个字:星星。”

    “再之后,我听他出国了,我隐约可以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16.4%的几率,虽然很,但一旦撞上,便是毁灭的悲剧。他赌不起,他认输了。”

    葛峰什么时候走的,他走的时候是否有道别,自己是否有回礼,苏春日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脑海内是大片大片的空白,耳畔也是回响着嗡嗡的耳鸣声。

    理智压抑着她的回忆,她始终呈现着呆滞的状态。直到手臂上传来刺痛,她用力眨眼,才发现原来是医生在为她换药。

    主治医生很年轻,也细心,不厌其烦地为她讲解着注意事项,伤口不要碰水,注意清淡饮食,遵照医嘱按时服药。她听着,只不住点头,点到脑子都眩晕。

    而医生身旁,则站着夏临安。他面容冷静,双眸幽深,看着她,像是要努力看穿她脑海中的大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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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蔡千湖在群里通知,她一个月后回国。苏春日思考了下,决定在蔡千湖回国后找房子搬出去。

    苏春日将这事在电话中告诉了夏临安,夏临安似乎在忙,只简短应了两句,答应会帮她尽快找到合适房屋搬走,之后便挂上了电话。

    这下可惹到了苏春日,她立马在群里开启了吐槽模式。

    苏春日:你们,这狗男人,我话都递到嘴边了,他都不知道顺口邀请我去同居的?他家六百多平米,随随便便给个角落都够我翻跟斗了,用得着这么抠吗?

    蔡千湖:你居然会想到同居?江湖传言不是,同居是爱情的坟墓?

    苏春日:同不同居倒无所谓,主要是夏临安最近对我特别冷淡。以前巴不得每天都粘着我,亲亲抱抱举高高。自从我受伤后,他虽然每天都来医院,但感觉就是来看我死没死透,见我还在出气,话也不多几句,立马走人。明人不暗话,我本来是有心在医院里睡他的,可惜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抓都抓不住。

    肖六尘:你觉得自己在我们两条单身狗面前这么吐槽,道德吗?

    苏春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男人是睡的时候用的,闺蜜就是吐槽的时候用的,不服也得听着。

    苏春日:你们帮我分析下,夏临安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是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了。我要不要一鼓作气把他给睡了,榨干成渣,安心了事?

    肖六尘:春,我怎么感觉你这几天吧,特别想跟夏临安确定关系呢?

    苏春日:我们本来就确定关系了呀,都纯洁地睡了那么多次了。

    肖六尘:我意思是,这几天感觉你特别想跟夏临安定下来。你是不是觉得,跟夏临安睡了就万事大吉,尘埃落定,不会三心二意心猿意马了?你这么急,别是因为徐星辰的缘故吧?

    蔡千湖:对,春,你还没跟徐星辰谈吗?不准逃避,不别的,你至少得给我们这些吃瓜多年的群众一个交代啊。

    肖六尘:实话,我站徐星辰。他太不容易了,完全是为了你而忍痛分手,这些年独自默默在大洋彼岸念着你,想起来就心酸。初恋复合可是终极版的破镜重圆,多难得。

    肖六尘: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外婆以前给我多次投食,必须报个恩。

    蔡千湖:我站夏临安,人家是传中的桩机,那方面肯定没得。而且眼光毒辣,可以透过春精|子般的表面看到她金子般的内心,着灯笼也难找。

    蔡千湖: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是我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分手了挺尴尬。

    苏春日:我谢谢你们俩这么无私为我着想啊。

    苏春日暗暗在心头骂了声娘,这俩狗头军师,该她们糊涂时,倒是比谁都清醒。

    这些天,苏春日刻意没有去看徐星辰,甚至于没有询问过他的伤情。苏春日告诉自己,她和徐星辰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论他是出于何种苦衷,那都是过去的故事。她不想再听,也不愿去想。她只盼着赶紧和夏临安睡觉,两人安安心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蔡千湖:对了,春,帮我把那个香家的LED发光包拿去保养下,我决定背着它去参加回国第一蹦。

    苏春日想起了那个被大汉们丢在臭水沟中的发光包,顿时心头一紧。

    苏春日:啊,你最近瘦好多,变冷白皮了诶,怎么照片都那么好看?

    蔡千湖:我好像感觉到一丝不安。

    肖六尘: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蔡千湖意识到不对,开始对苏春日进行夺命语音call。苏春日此时正在医院大厅里买饮料,忙手忙脚乱挂断。抬头,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欧平歌。

    欧平歌身着浅灰色职业套装,似乎瘦了些,看见苏春日,她微愣住,秀眉轻挑,仍旧挺直着背脊,保持着端方雍容姿态。

    反正都已经在直播中撕破了脸皮,她们之间再没什么客套好讲。

    苏春日直接开口:“你可千万别是来看我的。”

    欧平歌首次在她面前露出真实的不耐:“我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那就好,苏春日放下心来,她可不想再跟欧平歌虚与委蛇。

    苏春日从饮料贩卖机中取出了橙汁,准备走人。在与欧平歌错身而过时,欧平歌叫住了她:“我是不会把位置让给你的。”

    苏春日将吸管插|入橙汁纸盒的锡纸孔中,用力吸了口,桔色橙汁的酸甜在唇舌间荡漾开来。

    “我知道,所以我会光明正大,凭本事去抢。”她话时,有股橙汁的气息。

    欧平歌看向苏春日,她面前的这个女人,身着普通病人服,头发随意用皮筋扎着,脂粉未施,完全不同于电视上的精致。可即使是这样的随意装束,仍旧挡不住她身上那股力量,蓬勃而生,永不枯竭。

    欧平歌的眼神从警惕逐渐过渡到平静,良久,她才开口,缓声道:“你得对,我和你是不同的人。我们走的,是不同的路。”

    “你不后悔就好。”苏春日耸耸肩。

    再下去,就是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苏春日拿着自己的橙汁,朝着电梯厅走去。

    再也没看欧平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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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平歌来到医院门口,戴上墨镜,想搭乘出租车回电视台。此时正是高峰期,始终没有空车。欧平歌正准备拿出手机叫车,胃部忽然传来剧痛,那痛太过急促,她不由得弓起了身子,冷汗涔涔。

    她的耳边,回忆起了刚才医生的话:“已经确定是胃癌复发,需要你尽快住院接受治疗。”

    正在狼狈之际,忽然一双大手将她扶起,接着一把烟嗓在她头顶响起:“上车。”

    欧平歌坐在曹云深的副驾驶室上,等疼痛过去,才缓慢睁眼。此时,虽然脸色虚弱,但双目仍旧透着清明的光。

    “你都知道了。”不是疑问,是陈述。

    曹云深没有作答,但他确实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她过去的一年,并非是去英国进修,而是因为胃癌,做了胃部切除手术。

    他也知道,就算是拼着一条命,她也要在最后保住自己主播的位置。

    但是他什么也没,只是在等红灯时,递给欧平歌一碗包好的,热气腾腾的米粥。

    欧平歌接过,开盒子,热粥的清香味扑面而来,一时晕得她双目有些湿润。但肯定不是泪,爬了这么久,眼泪早就流干了。

    “时候,家里穷到叮当响,每天只能喝稀粥。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爬到最高处。然后这辈子,永远永远都不再喝粥。”到这,欧平歌忽然苦笑:“可是谁能想到,得病后,吃得最多的,就是粥。”

    曹云深什么也没,只是安静听着。

    欧平歌像是累了,没有再话,她再次闭上眼,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

    欧平歌想告诉苏春日,她不会后悔,因为属于她的路只有这一条。

    欧平歌还想告诉苏春日,有她当自己最后的对手,她觉得很够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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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春日在医院里住了一星期,拆线之后,经医生检查,确认没有大碍,夏临安便接她出了院,返回蔡千湖家。

    苏春日躺在沙发上,夏临安拿毛毯给她盖着,枕头给她垫着,奶茶给她喝着,就差没在她面前点三根香来供着了。

    这感天动地男友情让苏春日满心感动,正准备搂过他脖子奖励个吻,夏临安却忽然起身,明早要开会,自己得赶紧回家准备资料。

    苏春日忙要拦住他,结果起身太匆忙,踩到了毛毯,整个人直愣愣向前跌去。幸好夏临安眼明手快,将她搂住。

    苏春日整个人摔入了夏临安怀里,嗅着他那冷杉气息,色|心顿起。直接耍赖,一个扭身,直接将他推倒在了沙发上。

    苏春日顺势压上去,开始解他领带。什么害羞,什么礼节,什么矜持,通通抛到脑后。

    再不做,卫力买的一大袋套|套都要过期了。

    作者有话要:  1 同志们,坚持下,正文快要完结了。

    2 卫力:勿cue,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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