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最后一道机关，他们终于找到了存放星源石的仓库, 被开采出的原石大批大批堆在角落里, 乍一看表面黑糊糊的，跟炉子里烧过的煤球一样。可用探照灯一照, 那些“煤球”表面立即发出璀璨耀眼的白色光芒, 像银河里飞逝的星，将黑暗的密道晃得如白昼般光亮。

    阑夜秋突然掉转探照灯的方向, 晃了下沙的脸，把孩照得眯起眼, 气得用手使劲他。

    他也不躲, 任沙那两只脏兮兮的爪子在他衣服上到处拍。等孩玩够了他才问：“你算怎么把这些证据带出去？”

    这么多星源石没有大内存的储存器的带不出去的，可他的存储器目前在维科那里, 沙除了一身病号服也没带多余的东西, 凭他们两个，就算累死也搬不完。

    沙歪着头，瞧了阑夜秋一眼：“你精神力不是很高么？”言外之意，竟然连搬个东西都做不到。

    阑夜秋快被这个朋友逗笑了。

    “精神力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你让我毁了这些星源石尚且能做到, 把它们搬到上面去，你还是找搬家公司实际些。”

    沙切了声, 突然觉得他哥哥这个雄主好没用。他抱着肩膀叹了口气, “那光脑你总有吧, 把这里的情况录个视频, 再带上几块星源石做证据, 大概也行。”

    阑夜秋一拿出光脑，就被沙抢了过去，好奇盯着闪闪发光的屏幕左看右看。他出生的时候倒是也从政府那领到了光脑，可是后来生病，住院期间就被公爵府的其他虫偷走了。

    现在又看到光脑，而且比他原来那个好多了，不免有点兴奋。

    他朝阑夜秋摆了摆手，“我来拍，你站在一边别挡镜头就好。”

    阑夜秋笑了笑，很听指挥的站到一旁。沙开摄像头，开启夜景模式，朝周围的星源石堆一步步走去，虽然阑夜秋这个光脑的像素本身已经很高了，但为了拍摄到更清晰的画面，他还是要把镜头贴得更近些。

    就在他弯下腰，一边解，一边要给一堆星源石来个特写时，藏在密道深处的警报突然响起，急促的警笛声催命似的盘旋在头顶上，接着只听一声轰响，洞顶的钟乳石随着爆炸声纷纷炸下落，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大量碎石被急剧膨胀的空气弹射得到处都是，阑夜秋拉着沙迅速扑倒在地，用精神力构建出结实的防护罩把那些碎石阻挡在外，才侥幸逃过一劫。

    等爆炸声渐渐停止，他看着被堵死的出口，将四肢发软的孩从地上捞起来。

    “看来伊尔斯背着那只肥虫子还布置了其他机关，刚才你离星源石太近，触动机关才引发了爆炸。很快伊尔斯的虫就会赶到这里，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虽然堆积在入口的钟乳石数量庞大，但用精神力加快空气流速制造出龙卷风把这些碎石通通卷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抱着沙刚要顺着涡流清理出的通道逃走，就感觉怀里的家伙使劲推了他一把，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孩子就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钻了下去，拼了命的往回跑。

    阑夜秋转身，看着不断缩的身影，紧紧皱了下眉头。

    要不是沙身体虚弱，他也不会放轻手臂的力量让对方挣脱。

    “沙！你忘了我之前过的话，不许拼命，不然我真跟你哥哥狠狠揍你一顿。”

    沙被阑夜秋吼得一愣，虽然他现在用的是维科那有些粗犷的声音，但他也听得出来，阑夜秋是真的生气了。

    他在原地停了一下，又加速跑起来。

    “抱歉！答应你的事情我没忘，可是虫活在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假如没有，那就是白活了。虽然你们都瞒着我，但我清楚，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终点，如果来不及了，回去你就告诉哥哥，沙不想让自己白活，谢谢你阑哥！”

    “……”

    阑夜秋叹口气，也跟着追了上去。看着那踉踉跄跄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背影，却再也不出“不许去”的话。

    连沙都在坚持，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他跟着沙跑到密道的拐角处，前面的路开始变得更加逼仄狭窄，尽头的石壁上架了一个三米来高的A形梯，不等阑夜秋反对，沙就率先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高台上放了一个数据录入器，里面装着伊尔斯所的芯片，芯片里刻录着所有非法开采出星源石的数量，以及走私交易得到的星币金额。就相当于一本记录了他们贪污星源石的账簿。

    本来是议政大臣跟伊尔斯为了防止对方多拿才弄了这么一张制约对方的芯片，如今却成了抓获他们贪赃的证据。

    沙抱起录入器，迅速将里面的芯片抽出来。朝阑夜秋晃了晃，眸子里闪着骄傲的光。

    “你看，我拿到了！还以为有机关呢，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算这些星源石都被转移处理掉，有了这张芯片伊尔斯也抵赖不了。”

    阑夜秋看着得意洋洋的孩，不由得也跟着弯起了嘴角，朝沙摆了摆手，刚想快下来，我们离开这去找维科会合。

    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这边赶来，还夹杂着几声尖利刺耳的尖叫。

    “你们两兄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啊，维科当年公然挑衅政府匹配的婚姻，殴权贵，让公爵府跟着赔了一大笔钱。到了你这就吃里扒外，联合外人一起陷害自己的雄父。别忘了你身上还流淌着我一半的血液！”

    伊尔斯带着数十名手持重型武器的侍卫把阑夜秋他们团团围住，让阑夜秋意外的是，亚多也在场。不过他那满脸痛苦的表情倒不像是找伊尔斯邀功请赏的模样。

    沙被伊尔斯指着鼻子质问，忍不住冷笑一声，暗暗握紧了手里的芯片想要找机会抛给下面的阑夜秋。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稳住伊尔斯，别让这老狐狸发现他的意图。

    “一半的血？我心肌扩张手术一次就输了一千四百毫升，你那点血，早就被当初医疗废物扔到垃圾站了。而且吃里扒外，联合外人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搞清状况，我跟我哥才是一家人，至于你，不早就把我扔到慈善医院自生自灭了么，我听那些护工你连墓地都给我找好了，老狐狸，现在还装模作样的有意思吗。”

    伊尔斯看着沙垂在身侧紧握的手，又看了一眼已经亮起警示灯的录入器，手伸进衣兜里悄悄抓到了什么。

    要沙这孩子实在太天真了，以为几句难听的话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怎么他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那些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的炉火纯青，沙这点伎俩在他面前完全是儿科。

    他将手里的遥控器拿出来，对准了高台上的孩子：“沙我只一遍，把芯片交出来，雄父还会当你是亲生骨肉，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搭在遥控器开关上的食指正在一点点向下凹陷，那个脆弱的红色按钮被按得嘎吱响，别人也许看不清，但阑夜秋的视力极好，就算再无光的情况下也能辨清周围十米之内的物体。

    他毫不怀疑，如果沙再迟疑几秒，心率弹的启动开关就要被按下。

    阑夜秋绷紧了全身的神经，用精神丝慢慢接近伊尔斯，朝沙喊：“把芯片给他！”

    蹲在高台上已经僵住的孩被阑夜秋这句话喊回了神，可是他却没有听从阑夜秋的话乖乖交出芯片，而是扬起胳膊，朝阑夜秋把手里的东西丢了过去。

    “接着！伽蓝千千万万的虫民就靠你了！”

    一声猝不及防的爆炸声响起，在冲天火光中，沙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朝阑夜秋笑了一下。

    瘦弱的身躯勉强撑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病号服，他摆了摆手，像是在再见，又像是再没关系。

    阑夜秋凝望着大火中的残影，缓缓抬起手里的芯片。

    这就是挽救一个国家的代价。

    伊尔斯看到这幕气得丢了手中的遥控器，直接命令那些侍卫对阑夜秋发动攻击，绝对不能留下活口。明明在沙身上安装的是爆炸威力最强的心率弹，对方站得那么近，竟然没被伤及分毫。

    其实伊尔斯并不知道，在沙举起手的那一刹那阑夜秋就发觉不对劲，立即将围住伊尔斯的精神丝撤回来，转而去护着沙，可是就像之前预期的那样，已经来不及了。

    心率弹和沙的身体是连在一起的，单纯靠物理方法根本无法拆卸，精神丝也做不到将沙跟爆炸源完全阻隔开，如此一来，在多精神丝的维护也变得杯水车薪。

    那些直到爆炸发生时还紧紧缠在沙身上的精神丝，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而那些精神丝除了阑夜秋本人其他虫是看不到的，所以即使他在沙死去的那一刻也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疼痛，伊尔斯还是以为他毫发无伤。

    就像上战场时，每次跟他出征的虫都会换一批。因为其他将领都会因为种种攻击或者意外死去，但阑夜秋却因为强大的精神力防御而一直存活至今。

    每次回来都会听到质疑他的声音。

    明明是SSS级的精神力，为什么只有他活着回来？肯定是他故意不去救那些同伴的吧。

    在他们眼里，阑夜秋是所向披靡的战神，整个星际没人能败他。

    可他们却忘了，阑夜秋再强大论其本质也只是个普通人，他受伤会流血，也会痛，他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们只看到阑夜秋每次得胜归来，头戴王冠，无上荣耀，他们却看不见，阑夜秋身上那些密密匝匝的精神丝，每条都经历过不同程度的千疮百孔，代表着一条条他曾经想挽救却又爱莫能助的生命，在孤寂的夜晚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