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0:纨素堂(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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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晓了林纨的心思后, 顾粲无奈落座于床侧,看着床上受惊的孕妇红着眼眶,满面都是被负了的凄楚, 生怕她情绪失控,身子再出岔。

    便耐心问道:“哪来的什么女人?成婚前我与你讲得好好的, 终生都只娶你一人,绝不纳任何妾侍……”

    见林纨捂着腹,美目仍露着狐疑,顾粲微叹, 无奈道:“纨纨不信?”

    林纨不做言语,顾粲心中生出了主意。

    他微勾唇角,将四柱床上因泣而显得有几分虚弱的孕妇横抱了起来。

    林纨略做了推搡的动作, 她怕顾粲不知轻重, 伤到她腹中的孩子,便只得先由着他意。

    待身子腾空时,藕臂也顺势攀住了他的颈|脖。

    四目相对,顾粲见林纨虽剜了他一眼,却是十分乖顺的, 并没有在他怀中挣扎。

    他也明了,这一切都是孩子的缘故。

    顾粲之前早就有算计, 想往林纨腹中揣个崽子,他深知林纨虽看似温婉,但骨子里却是个顶倔强的女子。

    她又是个喜欢孩子的,若她有了他的骨肉, 日后再遇棘手之事,这娇娘也不会再犯倔跑回林府去。

    ——“你抱着我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林纨语气中,或多或少含着几分嗔怪之意。

    美人涂了口脂的双唇启启合合, 如愠容仙子走出了画卷。

    顾粲看的心颤,他想,左不过林纨也是在生他的气,不如就无赖到底。

    这般想着,便仗着怀中画仙不敢轻举妄动,吮着那寸弹润嫣红的温甜,缱|绻万分地咂允着。

    果真,林纨怕顾粲站不稳,再将她摔到地上,因此也不做反抗。

    厮磨了半晌后,顾粲眸色变黯,林纨终于被松开,忙匀了匀气。

    她想再故作恼怒,可蕴着水的美目中一看便是动了情。

    林纨故意冷着声音:“你亲也亲够了,这回总该将我放下来了。”

    话毕,林纨才觉,自己的嗓音因着适才与顾粲的亲|热,变得娇糯,全无素日声音的温柔平和。

    顾粲瞧着林纨,愈加喜欢她这副模样,趁其不备,便不发一言地抱着她往寝房外走。

    林纨刚要开口询问顾粲要抱她去何处,便认出了他去的方向是书房。

    是了,顾粲有事要同她商议。

    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到书房去讲?

    林纨在心中猜测时,顾粲已将她放在了铺着兽毛的圈椅上,知她畏寒,便命下人在她脚边的坑桌下放了一泛着冷香的熏炉。

    林纨沉着面,肤白若雪魄,一副玉骨冰姿的冷美人做派。

    她看着顾粲信步走至螭纹梨木柜处,并从中翻出了一黯黄色的羊皮卷,又挥退了下人,心中仍是不明所以。

    待顾粲将那羊皮绘卷铺陈在桌案后,林纨方才看清,那绘卷原是大邺二十一州的疆域图。

    熏炉散着热气,林纨身上的僵寒略褪,面色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她不解地问:“这疆域图是……”

    林纨又扫了眼那绘卷,这番又发现,各州各郡处都批红被做了注。

    洛都所在的司州有好几处,就连在洛都南边偏远的宁、交两州也被做了注。

    惟凉州一地,没有任何批红。

    顾粲用指点了点青州的治所临淄,林纨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方才发现,他指的那处是景帝赐她的封地。

    那上面的字迹是顾粲亲自所书,笔锋迺劲。

    ——“纨素堂。”

    林纨将那三字轻念出声。

    顾粲听后微微颔首,回道:“纨素一词,取自‘纨素之质’,这一纨字,也是你的名讳。”

    他这话时,眸色柔和。

    林纨心底涌起了一股暖意,暗自觉得,顾粲这句的每一字,都在轻击着她的心尖。

    她看向了绘卷上旁的州郡处,虽标注了文阁、武堂、医馆,却未取名。

    顾粲同她细细讲道:“这一月,为夫去了各地州郡,想用手中的积蓄,办些学堂,好让寒门子弟也有机会进朝为官。”

    林纨听后却默了默,半晌才点了点头,回道:“嗯,夫君之心极善。”

    顾粲是她深爱的夫君,但她却清楚他的个性,这置办学堂和讲武堂的事,怕不会如他所言的那般简单。

    前世的他对权势淡泊,不以为意。

    今世的顾粲在林纨眼中,对权势的追求近乎病态。

    他终日忙碌,手段也是狠辣,像是生怕从现在的位置上掉下来,也像是绞尽脑汁的想往上爬。

    林纨不清楚顾粲到底要往上爬多高,她一直想,既已嫁给了他。男子主外,女子主内,那她就尽她所能的帮扶着他,实现他的志向。

    顾粲收起了绘卷,又铺纸,准备磨墨。

    他当然知道林纨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他办学堂,原是因为朝中各世家的势力已是根深蒂固,轻易撼动不得。

    景帝也忌惮着洛都世家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一直也存着在朝中换些新血的念头。

    顾粲入洛都后,与上官衡同窗治学的国子监,只有贵胄出身的青年男儿才有资格进入。

    这些男儿的起点就与寻常的寒门书生不同,治学的功力只要不太差,都能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

    大邺朝堂中的内卷一直严重。

    但邺朝也重视科举,每年都有大批的寒门子弟进帝都赶考,为的就是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他在各州办学堂,交予信任的人理,每处的学堂都不尽相同,为真正穷苦人家出身的男儿提供博学的师长。

    同时也开设了武堂,让有志报国的男儿增强武艺,他欲往军中再输送些自己的人。

    林纨心中悬着的石子终于落地。

    她知道顾粲在外并没有女人,这一月的郁结竟都是她在乱想,便有些赧然,主动接过了顾粲手中的墨条,低首细细地为他研磨。

    顾粲递予林纨一支湖笔,林纨接过后也不明他到底是何意,顾粲已绕到了她身后,用指骨修长且分明的大掌覆住了她的纤白的手,引着她写“纨素堂”三字。

    要书的三字是大字,顾粲告诉林纨,临淄这个学堂的匾额,他要亲自题写。

    林纨存了女儿家的心思,明知故问,细声问他:“为何别处不亲自题写?偏生这临淄一地要亲自写?”

    顾粲气息清浅,语气带笑地出了令林纨满意的答复:“爱屋及乌。”

    这话一完,林纨的双颊便染上了淡红。

    她皮肤白皙,面上稍晕点颜色便是极美。

    顾粲书完了那三字,见林纨看向绘卷处的凉州一地,适才还疏朗的眉目却蔓了郁色。

    林纨没察觉到顾粲面色有变,又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为何惟凉州这一地空着?莫不是皇上还是不准你回去……”

    顾粲静默,没有回复。

    林纨之前在他面前翻阅过《凉州地舆要志》,这书中的记载,却不免有些过时。

    西凉之前,是邺朝的蛮荒之地。

    顾粲想起了顾焉,他虽不是好父亲,却是治世之能臣。

    他未进洛都做质前,凉州便在顾焉的治理下,变得商贾辐辏、百业兴盛②。

    因着顾焉毕竟是有功的藩王,凉州这地界便由他自治。

    与司州豫州等地不同的是,凉州取消了坊市之间的严格界限,官府的治所也多设在百姓的所住之区,四邻的街上到处都可以支摊做生意。

    凉州之南是发羌,北面与鲜卑接壤,东面还有个频犯大邺疆域的羌胡。

    所以顾粲少时出府游玩时,便时常可见遍地的胡商,和勾栏里跳着胡旋舞的胡姬。

    不过最令景帝担忧之地还属凉州之西的西疆。

    顾粲眸色微觑,想起前世顾焉一直想在西域设长史府,可还未施行,便因着一个女人叛变了。

    ——“子烨,我有些饿了,你陪我用些晚食吧。”

    林纨知道自己错了话,凉州和顾焉是顾粲的心结,她属实不该多嘴多问的。便想岔开话题,让顾粲远离此地。

    顾粲回过神来,林纨正关切地望着他。

    他见她双眸深处,映着他稍显落寞的面容。

    “好,我陪你。”

    ******

    林纨今夜用食时,孕吐还是有些严重,顾粲知她身子本就虚弱,怀着身孕更是不易,便准备早早陪她歇息。

    洗漱之后,林纨躺在床上,变的有些局促。

    之前的一月,林纨对顾粲存着怀疑和怨念。

    细想想,二人已经好久没有如现下一般,毫无误会和芥蒂地共枕一席。

    顾粲怕林纨着凉,替她拢着衾被,动作比之前心了万分,见她眼神怯怯地量着他,不免好笑的低首亲了下她的额,“睡罢。”

    林纨孕前就有些黏人,孕后更甚,她声求顾粲,让他抱着她睡。

    顾粲微怔,还是应下。

    林纨在顾粲怀中找到了安全感,阖上双目,渐渐有了困意。

    泛着馨香的孕妇在怀,顾粲自是难以睡下。

    林纨调整了下睡姿,那二软|玉又往顾粲身处贴了又贴。

    顾粲的呼吸变得深重,怕伤到林纨,手都不知道该安放何处。

    林纨也睡不下了,正抵于其腹的不用想也知是何物......

    她只觉得双颊涨红。

    这一月总担心顾粲在外有了别的女人,也怕他对她失了兴味,虽现下知晓顾粲并没负她,但林纨与之前相比,也有了危机感。

    之前顾粲作怒,让元吉丢了那些话本。

    林纨却偷偷藏了一本,她想起画中女子的种种巧技,心下一横。

    “纨纨?”

    顾粲见林纨想要越过他,去点烛,而且动作莽撞,便要制止。

    林纨不吭声,顾粲无奈,只得自己下去点烛。

    再回来后,他所遇之事,绝对是这两世来,最考验他意志的时候。

    顾粲几次都想将那颗美人头重重地往下按,但终是疼惜着林纨,理智战胜了恶念。

    在濒临崩溃时,也只是抚摸了几下她的鬓发。

    烛泪落地了许多。

    林纨的乌发有些凌乱,她红着眼眶,将口中的秽物漱净,神色楚楚。

    她有些懊悔。

    想起自谢容对她的教导,女子要端淑、要庄重。

    而她现下为了个男人,当真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顾粲看她的眼神异常深邃,林纨不敢直视。

    他看着林纨有些躲闪地钻进了衾被中,将整个被子都覆在头上。

    林纨不想让顾粲瞧见她现在的模样,也不敢去想,顾粲现下会如何看待她。

    顾粲忆起适才之事,仍是回味无穷。

    他险些把命都给折在这妇人的身上。

    顾粲怕林纨被闷到,便掀开了衾被的一隅。

    见孕妇的双颊泛红,用手遮着面容,心中升起了戏谑之意。

    林纨刚想再用衾被覆住头颅,却听见顾粲声音沙哑地问:“你害喜这般严重,都咽下去了……不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