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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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瑶晚间才收到消息, 她怎么也想不通,当初最先在吴县发现疫病,承郡王立即便安排了人查探。

    明明只是部分人染病, 两月前便无病症了, 怎么突然又爆出来大批人染了疫病呢?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郗长臻, 他翻着手里的消息,眉头紧皱, 一向端方温和的君子也忍不住拍桌子。

    一旁的承郡王霍钧却是不怒反笑, “吴县县令这一手把戏玩得不错。”

    “哼,此人之奸滑狠毒不输永州府布政使!”

    永州府布政使便是主持修建被冲毁堤坝主要负责人,其人贪婪, 以劣充好,勾结上下,贪了朝廷拨的银子。

    这人也没想到不过才修建的河提竟然这么不堪一击,水患初起时还想着欺上瞒下, 封锁消息,听闻钦差来时, 自知逃不过, 竟是携家要逃!

    真真是报应不爽,才出城便被附近山头的流民冲杀,连个全尸都未必留下。

    不过此人虽死, 可其造成的局面却并不能轻易解决。作为来赈灾的一行人,郗长臻每每提起此人, 皆是厌恶不已。

    而今厌恶之人又多了一个。

    吴县并不繁华,不过是永州府周边一个县, 其县令也是个无甚背景的官,此次水患与他没什么干系, 那堤坝也未修到吴县。

    吴县受灾起来还是上游永州府开河引水,试图牺牲一县救一州,纯属无妄之灾。

    那县令在救灾时虽称不上能干,可比起永州府布政使之流便强上许多。

    霍钧走时还勉励他两句,哪里知道这么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人竟然能做出烧村的事!

    “此事必不能轻饶!”郗长臻气道,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个活活被烧死的村子。

    霍钧点头,“那县令已被拿下,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吴县……”

    吴县如今人心惶惶,那村子虽被烧,可染疫之人却在每日增加。因着那县令行的糊涂事,官府已不大被信任,百姓若觉身体不适,也佯装无事,只偷偷买药。

    县城里的药价翻了几番不,普通百姓已买不到药了,连棺材铺子都没货了。

    郗长臻叹了一口气,“我去吧,吴县此时需要个身份高的人镇着。”

    霍钧瞪他一眼,“那也应是我去!永州这里官员已摁了下去,民生之事你比我精通,之后的赈灾正好由你负责。”

    “殿下身份尊贵,吴县疫病严重,城内情况不明,怎么能去?”

    “南方都来了,吴县有什么去不得的,起来你身体自就不如我,回头病了谁给我做事?”

    “殿下可别浑,上回去边疆是谁回来病了一路?”郗长臻笑了笑,又坚持道,“我去了吴县,后头还有你支援,你若去了,我未必能调动地方。”

    这倒是实话,霍钧出来前他阿祖给了块牌子,准他便宜行事,必要时可调动地方守军。

    霍裕想想便允了,只让他务必将太医带上。

    京城收到这个消息,建元帝立即命调拨药材及各州府大夫前去吴县支援,又有霍裕在后方统领全局,郗长臻那边行事还算顺利。

    郗瑶等人略放下心,才与裴姝媛商量能调拨多少药材,却传来消息,有大夫染病,郗长臻下令封城,连他自己一并困住了!

    郗瑶左思右想,又等了两日,只听情况一日严重过一日,心下焦急,想了想还是去了外书房。

    “阿爹?”

    郗父叹气,“就知道你要来找阿爹!吴县之事朝廷加派了人手,真有事承郡王在那边,也能救出你哥哥。”

    “可是……阿爹可曾记得,当年在开封府外初见?琴棋书画我不擅长,可医术上却自认不输于那些老大夫!”郗瑶又道,“只有去了吴县,才能实地查看疫病,在京城,我便是有心也无力。”

    郗父沉默了片刻,无奈道,“你这丫头,阿爹什么时候才能拦得住你?”

    郗瑶听他口风,喜笑颜开,郗父拍拍她,“此去路途遥远,一定要注意安全!阿爹私库里有件衣裳,刀枪不入,你带上,我也放心。”

    着他让郗瑶坐下,自顾朝外边去,嘴上叫着玉案。郗瑶就势靠在椅背上,刚摸了桌上的书看,忽听一声“咔嚓”,她疑惑地扬头去看。

    门怎么关上了?

    “阿爹?阿爹?”郗瑶心觉不妙,忙跑过去拉拽,锁头哗啦响,门竟然被锁上了!

    她又叫了两声,郗父道,“你就在书房里待上几天吧,吴县是万万不准去的!”

    “阿爹,您不是应了吗?咱们都好了,怎么突然变卦了?”

    “好了?”郗父哼一声,“兵不厌诈。”

    郗瑶这才知道郗父竟然还来这招,拍着门连叫了几声,郗父只道书房内样样东西都有,让她安心待着,南边有消息自然会告诉她。

    郗瑶心道,您都给我关起来了,消息什么的谁知道是不是拣好的送来?

    她撒娇又叫了几声,郗父不理,只让寒秋守着,不许放别人尤其是梧桐院的人进去,又吩咐玉案一应吃食按她的口味送。罢,背着手走了。

    郗瑶从门缝见他真走了,哎呦叫了声,又见门前守的是寒秋。这家伙面无表情,任她怎么都不回话,他妹妹逢春的事儿也没见他动一步。

    死脑筋!郗瑶靠在门上发愁,不会真要被关下去吧?不成,得想个法子。

    于是这天玉案发现送进去的饭菜丝毫未动,坏了,他苦笑一声,扒着窗户问,“郡主,今日的饭菜可是不合胃口?您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一声,厨下还有新上的果子,要不给您送来?”

    “不吃,都不吃!”

    “郡主您和吃食置什么气啊?”玉案劝了几句,见里面不回声了,不放心地看看。贵妃塌上窝着个人,薄衾盖到脸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只好退下。

    晚上又巴巴地等在门口,谁知里头还不肯吃,玉案耷拉着脸,“郡主?郡主?您好歹吃些,回头伤了身体,大人回来可不得我的板子?”

    “你才好呢!”郗瑶气道,“前两日叫你,你怎么躲着?只留他这个死脑筋守在这儿!”

    “这这这……”玉案叹气,“郡主就别为难我了,大人有令,奴才也不敢放您啊!”

    “谁让你放我了?我实在闷得慌,你让海棠来给我送饭,顺便带几本医书过来,尤其是我枕头下那本,才看了一半。”

    就这儿?玉案挠挠头,“行,您等着,我这就找海棠去,只是您这晚膳不如先用些,明儿的膳食让海棠给您取。”

    “快去快去!”

    一边木桩子抱臂站着的寒秋看看玉案,“不成!”

    玉案踢他一脚,“你个呆子!大人只不让梧桐院的人进去,可没东西不能送进去,你这么铁面无私,回头郡主饿坏了,看你怎么交代?”

    罢自派人去找海棠。

    外面的消息是郡主被大人拘在外书房读书,可海棠知道必不是因为这事,虽然知道大人是为郡主好,可这梧桐院一个丫鬟也不许带进去,着实让人担心。

    现下收到消息,心里略定,忙收拾了几本书,又取了几件衣裳,只特意叮嘱的枕头下压根没有书,只一个匣子。

    海棠知道郡主惯爱用这种匣子装药丸子,她顿了顿,将匣子塞到了衣物中间。

    一刻钟后,海棠隔着门道,“给您收拾了几件衣裳,都在包袱里,您枕头下那本书也放在里头了。”

    郗瑶听这话,心里暗喜,摸了摸包袱,匣子果然在,“好,我知道了,明儿你来给我送饭吧,我想吃李嬷嬷做的栗子糕。”

    海棠连连应下,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玉案与寒秋两个就隐在门口,相互看看,见也没什么话,东西送进去,里面的那个祖宗也不闹了,放下心来。

    屋内郗瑶洗漱完要休息,留了床前一支烛火,背到帘子后,开匣子,左翻翻又翻翻,挑了两颗药丸,一齐吞了下去。

    第二天玉案再送饭进去,就见郡主半趴在桌上,他以为这祖宗又不高兴了,忙道,“海棠等会儿就过来,您先用些吧!”

    又叫了几声,一直没个动静,扭头凑近一看,就见她满脸通红,双眼紧闭。玉案心里一激灵,“郡主?郡主?寒秋!”

    “怎么了?”寒秋伸头进来。

    “郡主病了,快,叫人去请太医!”又从门外指了两个丫鬟,“快扶郡主去床上!”

    寒秋拉住他,声道,“真的假的?”这位主子花招可多着,又是个会医术的。

    玉案急道,“都发热了还真假?便是郡主医术好,还能发热不成?快去请太医吧,我还得给大人送信去!”

    郗父收到消息,急匆匆从衙门赶回来,“怎么样了?”

    他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郗瑶额头,还有些热意,脸色便不大好。

    玉案回话,“太医,略有些发热,等郡主醒来,喝两幅药便好,又……又……”

    “什么?”

    “郡主思虑过多,心火焦躁……”

    郗父瞥了他一眼,玉案忙低下头。

    郗瑶悄悄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忽然揪住郗父的袖子,“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