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席罢, 桌上倒了一片,这些丫头们平日也不喝酒,今日上的多是果酒, 结果还醉倒了。
郗瑶笑笑, 吩咐道, “都扶进去休息吧!”又朝姐们道,“你们也别走了, 天色已晚, 不如就在楼里住上一晚,明儿正好看看戏,玩上一天。”
众姐也是两腮微红, 哈欠不断,索性也留了下来。
郗瑶与裴姝媛徐宝珠二人许久未见,便睡在一处,聊了半宿方才睡下。
又约着一起去慈恩寺, 当初郗瑶她们深陷吴县时,裴徐二人远在京城, 心中着急, 去了慈恩寺给众人祈福,这会众人平安归来,便着一起去还愿。
郗瑶正是在府里憋坏了, 听了这邀约,自然欢喜应下。
不过第二日起得迟便不曾出门, 只懒懒地在如意楼里混了一日,喝茶看戏牌, 悠闲得紧。
第三日却是起了个大早,三人于东街口汇合, 一齐朝慈恩寺去。
先是入了大殿拜佛还愿,事毕,郗瑶又去后殿定国灵前磕了头,与长明灯添上香油钱,才与她二人携手回了院。
略坐坐便已近午时,眼看着就到午膳时分,海棠等人来问,“可在这里吃?若在这边,奴婢等人便去预备着素斋了。”
徐宝珠正笑倒在炕上,听见问,便翻身坐起,连连摆手,“不在这儿,不在这儿,慈恩寺的素斋你们还没吃够?今儿我带你们去一好地方,那里的素斋别有一番滋味!”
郗瑶与裴姝媛互相看看,笑道,“早知今儿是徐姐请客,早膳咱们便不吃了,留着肚子擎等着这顿。”
一语罢,满屋子都笑了,徐宝珠豪气道,“好好,还怕你撑坏了肚子呢!”
两人便由着她安排,一行人又坐车出去,原来她得那一处也不远,就在慈恩寺山脚下。
那山脚下有个镇,因着慈恩寺香客多,占了地利的便宜,早有聪明人在此做起生意,颇为热闹。
俗话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戏,这地方少不得铺子里的东西与慈恩寺同出一源,如那卖平安符的也念着佛,道这符是在佛前供过的。
像那些饭馆酒楼更是着慈恩寺素斋的名头。且这些素斋自然不像寺里头的,真真半点荤腥也无,相反,为了味道,也不定用了鸡油还是鸭汤来配素菜。
徐宝珠的这一家便是如此,郗瑶与裴姝媛吃了一筷子,便知道了,不过今日也不是正经的祭祀,沾了荤腥也无碍,便使了个眼色,只听徐宝珠一边吃一边介绍着。
徐宝珠兴致勃勃,将她从店家那儿听来的做法来历一股脑全倒出来,边边给她二人挟了一筷子茄子,“你们吃这个,难为他们将茄子做出了肉味!”
可不是做出肉味,明显放了鸡油煎出来的,能没有肉味?
徐宝珠还得意,“还是那一回跟着我阿娘来上香,无意中发现的,他们家还清净……”
清净二字刚落,忽听隔壁传来“哗啦”一声,似是有人掀了桌子。
茶盏碗碟的哗啦声清晰地传过来,徐宝珠柳眉倒竖,这不是她的脸吗?她刚夸了清净,哪来的混蛋就闹出这动静?
她气呼呼地就要起身,郗瑶与裴姝媛一人一边,赶紧将她按住,“别急别急,许是人家有事,咱们吃咱们的。”
徐宝珠还气着,“我去看看谁在闹事……”
裴姝媛按住她,一边着,“未知全貌不允置评,咱们好生吃着,我让丫头们出去听听就是。”
着招手让她身边的人出去看看,郗瑶也让逢春跟着出去,她有功夫在身,也放心些。
三人方又重新坐下,刚拿起筷子,隔壁又传来一阵凄凄切切的哭声,夹杂着几句,“少爷饶命”“民女不是”。
那仿佛是少爷的声音,嚣张跋扈道,“不唱今儿就死了事!”
接着便是一阵混乱闹声,有人劝着,着什么“夫人在”“少爷别和她一般见识”之类的话。
闹了好一阵才略平息下来。
郗瑶侧耳听着,隐约觉得有几道声音有些耳熟,可想了想又没记起是谁,便看向裴姝媛等人。
裴姝媛皱着眉头,脸上带了几分厌恶,似乎还啐了一口。
这可是少见的事,她一向是和善的人,便是不认同的人,也秉承着君子的作风,只默默远离,却不会轻易道人不是。
不知隔壁这是哪方神圣,竟能招她厌恶至此,郗瑶好奇地朝那边点点头,“你听出是谁了?”
徐宝珠听见这话,也转头看着裴姝媛,忙问,“是哪家的少爷?”
裴姝媛冷笑一声,“出这人,准保你们谁都认识!”
郗瑶二人更是好奇,裴姝媛冷冷吐出两个字,“张家!”
张家?几乎是瞬间,一个人影在郗瑶脑海里划过,“张家五少爷?”
“那喊喊杀的正是他!”
这下郗瑶面上也露出厌恶之色,“竟然是他!”她敲着桌子,“不对啊,当初离京前我记得他不是还在牢里?强抢民女逼死人命,郊外纵马毁坏庄稼,桩桩都是触犯律法的事儿,怎么在这儿逍遥?”
裴姝媛还不清楚这里边的事儿,她的厌恶源于某次宴上叫他撞见,竟起了心思,到处与人要……要……
裴姝媛想到这儿,心里还一阵气,还好后头她堂兄处理了这事,这时听了这人还做了这些事,心里更添了几分厌恶。
“还真是没怎么注意。”徐宝珠想了想,前一阵子满京里的目光都放在南边,往日里这些斗鸡走狗的少爷们似乎也瞧着风声,安分了许多,倒真是许久没注意到这一波人了。
几人正不解时,逢春等人回来了。
“郡主……”
“怎么回事?可是张五?”
逢春面上带了两份气恨,道,“正是张五少爷与国子监祭酒、礼部侍郎等几家的少爷。”
“那哭喊的女子是附近一酒坊帮工的女儿,送酒过来正巧被张五少爷瞧见,见她眉眼清秀,竟让人拉了进去伺候,行为……不当,”逢春着却顿了一下,几人心知这行为大概不仅是不当了。
逢春又继续道,“那女子不肯,惹怒了张五少爷,便闹出了之前的动静。”
被拎着出去,连带着她爹一起押在后巷里一顿毒,好在是青天白日,那动手人的两个厮只口花花了几句,没敢真做什么。
她们回来迟,便是将那父女俩送去了医馆。
郗瑶却是不解,那张五当初被关进牢里,竟还敢这么猖狂,难不成真当他老子一手遮天?
她这么想着,正与裴姝媛二人嘀咕,见逢春立在原处,脸色不忿,犹犹豫豫,似还有话,便问,“还有什么?”
逢春吞吞吐吐道,“张五少爷还……提起了您和这次去南边的学生们…………可惜她们命大……”
郗瑶早知道那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真听了这话,还是气得不行,又想到当初在吴县缺药材,偏那李大人迟迟不来,若不是裴姝媛,她手下的学生不定真得出事!
当下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听隔壁没动静了,问,“他们人呢?”
逢春看她手按在鞭梢上,头皮发麻,上回她哥哥就了,自己被送到郡主身边,是保护郡主的,不是让郡主出手的,今儿要是动了手,回去知道是自己传的话,非揍死自己不可。
“郡主郡主!”她苦笑着拦住,“都没动静了,想必早走了,大人可了,您要是真要人,带着吴用叔叔他们便是,可别自个儿动手了……”
裴姝媛徐宝珠也拉住她,徐宝珠还道,“你还劝我呢,我不过是去瞧瞧情况,你都差点动手了!”
李大人进京便被交给了舅舅的人,眼下也不知被关在哪儿,这人一直没放便明有事,可又没往明面的衙门送,可见是有什么暗里的大事。
故而,郗瑶便是知道张家可能在这事里插了一脚,也不好对她二人提起,只暗暗憋了一肚子气。
逢春见主子的样子,心道,好在没敢全,那张五少爷言语间对郡主多有不恭,还诋毁轻贱学院的学生们,那话得让她都气得不行,要是让郡主知道,裴姐徐姐也劝不住了。
郗瑶虽当时被劝下了,可回了府便直奔外书房,等郗父放衙,跟前跟后地问,“阿爹,张五那事究竟怎么回事?您当初不是上折子了,他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郗父擦了把脸,才道,“张太傅老谋深算,又趁着圣上忙着南边的事,哼,硬是使法子,给他儿子脱了罪。”
郗瑶不满,“明晃晃的事情,还能让他脱罪?京兆尹是怎么回事?”
‘“张太傅几十年官场浮沉,从前朝元老做到本朝高位,手段自然是有的。”
“那李大人呢?那事情是不是张家指使的?舅舅将人带走,怎么也不见问罪?”
郗父转身,看着满脸疑问的女儿,伸手给了她一个脑嘣,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只要知道,张五乃至张家不过秋后的蚂蚱,蹦不长了!”
郗瑶还欲再问,郗父已将她往外推,“好了,去前面等着吧,为父一身官服,换身衣服,咱们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