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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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思阮到医院时, 阮茹梅没有半点准备。

    南思阮报了她的名字,又证明自己是她亲属,很快找到了她在的病房。

    南思阮在病房门口时, 她正在做血透。

    南思阮一眼看到对方手臂隆起的一块, 是长期扎针引起的假性动脉瘤, 针连着管扎进肉里,鲜红顺着管道绕圈进仪器, 楼道充斥消毒水的味道。

    做血透怕感染, 南思阮站在门外看着,恍如隔世。

    心衰, 肺动脉高压, 肌酐值超标, 肾功能衰竭,所有病名被统一按上尿毒症的名称。

    这类病起初都没有感觉,等人开始察觉基本无力回天,再加上阮茹梅又强撑了一段时间。

    晚期,换肾排不上号, 就算花钱插队,她现在的情况也经受不住身体免疫排斥反应。

    一周四次血透续命, 只能吊着脑神经和基本肾功能, 饮食起居还得格外注意, 基本数着日子过。

    血透结束后她到她的病床边,看着她手臂肿起的肉球和黑斑, 不出话。

    阮茹梅坚持不肯让她陪护, 和她沟通无果,又电话央求梁南风,被对方一句“尊重孩子的选择”拒绝。

    南思阮联系了许露和沈青帮忙把所有学习资料和用品寄来, 直接租了陪护床住在医院,边学边照顾阮茹梅的起居生活。

    同间病房患者大多严重,有的做透析二十多年,终于熬不过地静静等待,有的换了肾又免疫排斥,重回透析后日况俞下,身体崩溃的同时抑郁,唯一希望破灭后也不再抱任何期望。

    他们大多有父母或成年子女照看,所以对这个姑娘的到来也颇为惊奇。

    那姑娘在等她母亲血透时就坐在病床旁边,乖乖坐着习题,窗外阳光透过时,映在她侧脸,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偶尔也和他们聊几句,笑起来眼弯成月牙儿,背起诗词来一套一套的。

    惹人喜欢,也怪招人心疼。

    阮茹梅的病友换了两批,最后都怀着这样的想法。

    血透和药物让人情绪抑郁暴躁,阮茹梅清醒时满脑都是对女儿的愧疚,到后面也忍不住常责骂和埋怨,或用沉默对抗一切。水量每天得严重控制,而身体又极其渴望喝水,最难受的一次她都忍受不住地,哭着去骂南思阮,把空水杯用力摔在地上。

    南思阮承担着所有,没有崩溃的时候是不可能的。

    解决的方式就是让自己没有时间想别的——阮茹梅的饮食起居,每种药的服用时间,血透周期,和她自己的学业,还有那个少年。

    偶尔停下来就发信息给顾向野,不让自己有半点思考那些负面情绪的机会。

    他们像约定的一样,一直保持着联系。

    她隐瞒了部分阮茹梅的病情,但也大致将情况告诉了对方。

    她告诉少年——是有机会的,隔壁的病友靠血透撑了二十多年,现在猫狗双全,只用每周来医院几次,就回去继续享受人生。

    然后又连续探讨了几天,以后要养多少只猫,多少只狗,语气严肃地劝诫少年领养代替购买,再叨叨一句但是有一一布偶猫是真的好看。

    互道晚安后回到病房,尽量让自己忽视阮茹梅一天天凹陷下的脸颊,水肿的双腿和唇边溢出的唾沫,倒在陪护床上蒙头就睡。

    南思阮一直觉得自己是能撑下去的。

    四月剩下的日子她无暇顾及别的,有时也会困惑做血透等一系列巨额的医药费,阮茹梅是如何支付的。

    然后在五月的开端,绵阳月季开的正浓的时候,她见到了南国杰。

    昨天血透时内瘘堵塞,阮茹梅刚做完球囊扩张,第二天睡着呼吸都微弱,医生过来下了病重。

    那一张薄薄的纸,底下签满医生的字迹,留出了一个空位,让她签上自己的名字。

    南思阮扫了一眼上面的字,也看过其他病人被下了这个通知后仍然活的好好的,内心波澜并不算大,拿起笔签的时候却是整只手都在颤抖。

    南国杰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提着果篮和百合花来看阮茹梅,却不知道绝大部分的水果阮茹梅都不能再吃。

    阮茹梅醒后开始发烧,南思阮把消炎药给她喂下,高烧还是不退,医生过来后没办法,病人无法排尿,大肠杆菌渗透血液,消炎药作用不大,只能靠抗。

    南思阮站在病床前,南国杰走过来略生疏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又没有出口,最后只是擦了擦额角的汗,喃喃:“后续治疗的费用,爸爸也都出了,是爸爸对不起你们。”

    南思阮向另一侧微跨了一步,拳攥紧又松开,干脆对他熟视无睹,回到陪护床边继续学习。

    这以后南国杰每天都来,也知道了阮茹梅现在吃不了水果,改成给南思阮送吃的和补品过来。

    五月中旬,阮茹梅半夜呕吐不止,最终拍了脑部CT,确诊脑梗,大脑中枢近四分之一的区域是阴影,腿脚基本瘫痪。

    尿毒症本身是各种疾病的综合症状,往往致命的都是后续并发病引起。

    凌南国杰过来,坐在南思阮旁边,告诉她接下来抚养权转让的事。

    阮茹梅不具备继续当监护人的能力,那边的亲戚不肯收养她,抚养权转回南国杰名下。

    南思阮听着,视线始终留在病床上,淡淡:“我妈还没死。”

    南国杰也没再多什么,又给了南思阮一笔不的费用,还是每日都来。

    阮茹梅走的那天南中三模结束,顾向野三次模拟连续蝉联年级第一的消息是许露先告诉她的,阮茹梅插着鼻管艰难呼吸,她稍稍垂下头看那条信息,转到和少年的聊天界面,手腕抖着,敲下几个字。

    [南思阮:考得不错呀]

    [南思阮:我这边一切都好,一起加油:P]

    人死前其实根本没有余力再去看周围,阮茹梅再睁眼时双眸茫然,仿佛不认识任何人一般,身体微微屈起僵持了半秒,躺下后再也没醒来。

    阮茹梅家里的亲戚来了几个,医生确认后很快给她换好了衣服,南国杰把她带出门外。

    南思阮看着里面大人们的忙碌,手上手机还停在和少年聊天的界面,对方回了消息她还来不及去看。

    她总感觉阮茹梅已经离开了很久,又好像没有离开。

    仿佛第二天她还要像往常一样,用量杯在清给对方备好一杯温水,在陪护记录本上签上名字,推她去透析室继续血透。

    连续几天她人都是恍惚的,葬礼上甚至南国杰都红了眼眶,她却没半点哭的欲望。

    她看着木盒子放下,她感受不到真实。

    南国杰带她回广州,那时候离高考只有三周不到,他怕和陌生人住她不适应,给她安排了另外的住所。

    陌生人是指,他的新妻子,和她未曾谋面的弟弟。

    她无暇去想那些话的真实性,只是点了点头。

    她拒绝回南中,也没有告诉少年任何。

    南国杰带她进到那间房间时,她在身后抬手微微扯了扯对方的衣摆。

    南国杰没有想到,转身时脸上表情滑稽的有些不敢置信,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

    南思阮静默半秒,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爸。”

    她简直忘记这个字的音节如何发出,生涩而迟缓。

    南国杰眼眶有一瞬的红,愣愣地微微颔首。

    “....我想告诉您一件事。”她。

    阮茹梅死后,她才腾出了点余地,去想之前那件事。

    她不想原谅南国杰的曾经,可是却在此刻抱了一点奢望,将梁南风的作为慢慢托盘而出。

    讲的并不顺利,好几次喉间发哽不下去,却又强撑着去。

    她完,抬眸去看南国杰,眸底抑制不住地期望。

    然而南国杰只是沉默了半晌,抬手捏了捏鼻梁骨,有些不知所措般,问了一句。

    “他...你那个老师,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他,“就是...没有跟你发生..那种关系吧?”

    他像所有的家长一般晦涩谈性,甚至避开那个字眼试探地问。

    南思阮嗓子干涩,微微发哑:“没有。”

    “那就好...”南国杰微微晃了一下,抬手擦了擦汗,又重复了一句,“那就好...”

    然后许久相对无言,气氛僵持。

    南思阮看他,终是按捺不住地重新出声:“爸...那个老师...他还在南中教书。”

    “爸爸知道...”南国杰偏开目光,喃喃,“爸爸知道...这种人不得好死...恶有恶报,天道好轮回...”

    南思阮听不下去,支撑的胳膊微微僵直,出声断:“爸爸,我想报警。”

    南国杰手抖了一下,手背轻轻蹭了把脸。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你那个老师又...”南国杰脖颈泛红,有些吸不上气,“那个作文比赛泄题...这些事都挺大的...”

    “阿阮,你快高考了...”南国杰轻咳嗽了两声,嗓音放缓,“这件事爸爸再多了解一下...问一些律师的朋友...考完之后咱们再商量,行吗?”

    南思阮静静看着他,没立刻接话。

    “...爸,”她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你还是没变。”

    “当初你和我妈离婚,瞒着我,我不肯让你走,你就把我带到书店。”她还是笑了笑,,“你让我等你,我把那本唯一拆封的《简爱》看了三遍,你都没来接我。”

    “我想告诉你简爱的姨妈有多可恶,我想问你罗切斯特为什么有妻子还要和简爱在一起,想让你带我去看他们的红房子,”南思阮语气讲故事似的慢慢,“最后是我妈来接我的,你也知道她不懂这些。”

    南国杰看着她,眼睛微红,唇哆嗦着,没出话。

    南思阮又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嗓音沉倦。

    “就这样吧。”

    她。

    …

    ……

    高考前的一天,南中放假。

    顾向野给她电话,铺垫了些许后问她,要不要见一面。

    她户口在广州,高考必须回本地考,他也知道。

    南思阮抱膝坐在床头,惨兮兮地回。

    不了吧,我现在沉迷学习日益憔悴,怕你看到了嫌我丑。

    顾向野轻笑,也明白她话里的抗拒,没有勉强。

    像往日一样互道晚安后,挂断了电话。

    南思阮迟迟没有将手机放下,仿佛还能听到少年缱绻低沉的嗓音,和那侧温柔的晚风。

    回过神来也只剩冰冷忙音,和泄了一地的月光。

    她其实很清楚。

    她没有参加文创杯的领奖,没有参加自招,现在的情况,裸分绝对上不了P大。

    可是她潜意识地选择了逃避,昏沉睡下,直到第二天去参加考试。

    高考两天,最后一场英语,她停笔将笔盖盖上时,没有传中收刀入鞘的释然。

    她稍稍侧脸看了看窗外的天,也没有比寻常更蓝。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

    南思阮的失联是蓄谋已久的。

    高考完后南思阮直接回了绵阳,依旧拒绝顾向野来见,理由是妈妈的病很严重了,她现在没有心情管别的事情。

    高考出分数后,那边新闻铺天盖地地对顾向野进行报道。

    童星的身份不知道淹没了多少人,所以偶尔出头的那一个,瞬间得到了万千关注,成为下一届父母口中别人的孩子。

    南思阮看着每个采访里的少年,天骄之子般耀眼,到最后不耐却依旧保持基本的礼貌,告诉每一个采访的媒体,自己不会再从事演艺。

    裸分上P大毫无悬念的省排名,少年有他骄傲的资本,外界也只余惊羡和仰慕。

    顾向野参与演艺时本就是玩的性质,连个人社交账号都没有建立,他的外貌和实力被媒体大肆曝光后,路人却也无从粉起,只能去找他曾经演过配角的戏来看。

    很快有人做出剪辑,名叫南中之星的成长史,视频覆盖了顾向野自黄X状元封面后一路颜值变化,最后得出结论脸这玩意儿还真他妈是时候就定了的。

    南思阮反复看那段视频,几乎每天都要转给对方一次,再配上一串哈哈哈。

    他们甚至在高考志愿填报时都保持了联系。

    南思阮把志愿截图给他看,还把账号密码都给了他,托他帮自己检查一下。

    顾向野看了,确认对方的报名没有问题,点了提交。

    一切仿佛都会按照他们好的那样,一起考上P大,一起去北京,然后在一起。

    那天之前的晚上,少女还嗓音带笑地温软和他晚安,想去眉山赤壁,想去太平湖泛舟,想看钱塘江的浪花。

    他一一应下,哄对方入睡。

    仍未察觉出任何异样,直到第二天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她。

    -

    顾向野其实一开始就没信,少女的那通鬼话。

    从上海回广州后,顾向野堵了周明皓巷。

    那个男生就差把心虚刻在脸上,瘦高的身躯微驼,手攥紧书包带,抿唇强撑着瞪他。

    顾向野眉梢微挑,问:“你在躲我?”

    他本来没想着要先来找他,可在走廊无意撞到对方时对方几乎是立刻转身离开,拒绝和他有任何交谈。

    周明皓偏开头,“我躲你干什么。”

    “不知道,”顾向野耐着性子和他迂回,“你有事瞒我?”

    周明皓唇线绷直,半晌才出声:“我爸妈现在每天都来接我,这个点他们找不到我会着急。”

    顾向野看他,有些好笑,“你威胁我?”

    “我就是想告诉你,”周明皓脑袋靠在后面墙壁,手心冒汗,“你想知道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和我没关系的事,”周明皓语气弱了些,却依旧很快地,“能不能别扯上我。”

    顾向野喉结微动,看着男生转身就要走,抬脚去拦。

    周明皓一瞬的有些崩溃,嘴唇发颤,没敢回头去看。

    “是和你没关系,”顾向野眯了眯眼,嗓音压低,像是克制着,“但你最好别做,雪崩时的那片雪花。”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周明皓看着面前少年的腿放下,几乎是逃窜般的,嗓子泛苦地奔向他爸妈平日停车的方向。

    那天晚上,顾向野联系人帮忙调酒店监控的同时,又找到了钟晚晚。

    那女生几乎和周明皓商量好了似的,只会摇头和哭,半天没出一句话来,还不停结巴地问他南思阮怎么样了。

    他没有再浪费时间去问,确认了南思阮平安到绵阳后,收到那边发来的监控视频。

    一切正常,钟晚晚进了房间后梁南风的确从隔壁房门出来,敲了门,拉下门把后甚至没有进去,只是把什么东西放下就离开。

    距离保持的近乎刻意,又让人无从怀疑。

    那种无力感又重新泛上,顾向野不清楚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自己已经晚了一步。

    但那个少女每天几乎和平时无异样的,和自己发她的胡思乱想,电话里一念叨就能耗掉大半个钟头,唯一的区别就是更喜欢谈以后。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设想,他们的以后会怎么样。

    起初还是憧憬般的,到后面莫名带了点不安,给他的感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用想象的未来来填充他不明白的恐惧和茫然。

    她不让自己去找她,也不来找自己。

    他无从怀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一切照旧。

    他联系不上她是在志愿结果出来以后。

    南中的官网已经开始宣传考上P大和T大等名校的学生,他不通她的电话,边疯了似的找她的名字,没有找到。

    他不相信,又要了P大所有新生的名单去找。

    到最后他在当年近一千万考生的录取中托人问她,也不存在。

    他又去找她的朋友,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同班的和她玩的好的,叫许露的女生,甚至一脸茫然。

    “怎么会联系不上?”她,“我和沈青才商量好暑假要去绵阳找她玩的。”

    然后当场拿出手机电话,听着机械女音报出的无法接通愣愣不出话来。

    那个少年近乎失魂落魄,六月广州天气算热,他后背湿了一片,发梢滴着汗,唇色苍白。

    他在教室呆了半晌,听着许露联系了一切她认识的对方的朋友,林林总总近百通电话,谁也没有消息。

    片刻后教室门被人轻轻推开。

    钟晚晚站在教室外,脸哭得几乎不能看,发出的声音糊成一团。

    “南思阮..给我发了信息,”钟晚晚哽咽着讲,“我找不到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不起...对不起...”

    顾向野在她出对方名字的一刻,几乎魔怔般快速走到她面前,抢过她手里攥着的手机看。

    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备注是南姐姐。

    [我那时候不知道梁南风没给你们做那套命题,不是故意那样的,对不起。]

    钟晚晚哭到喉咙发哑:“她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联系不上她了....什么叫我们没做那套命题...她根本没有对不起我...”

    顾向野看着对方发来的信息,眼底沉的出水,没有话。

    “她有没有告诉你...”钟晚晚恍然想起什么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视上少年的眸底,嗓音带了点泥潭里的希望,梗着喉咙强撑道,“她有没有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就是文创杯的时候...她告诉你了吧?”

    顾向野眼睫覆下,静静看她,半晌听到自己轻声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他回过神来,嗓音沙哑又破碎,重复了一遍,“她什么都没告诉我。”

    钟晚晚愣了一秒,下一瞬泪如决堤,哭得整个人都瘫软在教室地上,将那天的一切全盘断断续续讲给了那少年。

    她描述他的姑娘眼底黯淡无光,像是没有明天般地蜷缩在那个角落。

    “我不知道梁老师对她做了什么...”钟晚晚抽噎着讲,“我只看到南思阮好像被了巴掌...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窗外云淡风轻,骄阳似火,走廊上少年没有犹豫地,冲向高三那一层的教师办公室。

    -

    顾向野其实算能。

    教师办公室位置不大,颇有些限制他发挥,梁南风被他一脚踹在肚子上时还借着墙缓冲几分,很快缓过神来。

    办公室剩余老师几乎没反应过来,一个女老师带头尖叫了一声,顾向野连头都没回,伸手扯住梁南风的发,往他面上又是一拳闷响。

    梁南风有准备的抬手反抗,被他一脚踹开踩在地上,眼镜顺着力度飞到一旁。

    梁南风似乎也起了一点怒意地,用衣肩擦过唇角涔出的血丝,用力去抬脚踹对方,一个成年男人的力度再如何都不算,顾向野又在对方面上揍了一拳,没有半点躲开的意思,任由对方那一脚踹在身上,神色照旧,微微俯身,挪开踩着梁南风右手的脚,钳住对方手腕,指节间用力。

    梁南风一侧脸颊绯红混着淤青泛起,狼狈难堪地瞪着那少年,看着他俯在自己面前,没有表情。

    “你碰了她?”顾向野垂眸看他,腕间骨节发白,手上力度不断加大,“哪只手碰的?”

    蚀骨痛感传来,梁南风另一只手下意识抡拳往对方脸上揍,被少年轻易挡住。

    “是这只?”顾向野眉梢微挑,声线依旧漠然,松开对方的右手,左手顺着摁住对方掌心,往外侧一掰。

    那一声响听着都头皮发麻。

    对方的手被歪成极其反人类的姿势,少年面色未动地继续往下摁,对方手腕关节一瞬的完全扭曲起来。

    动作极快,骨间弯折碎裂的声音清响,落在静的可怕的办公室里极其明显,围观的老师才反应过来的开始拉架。

    梁南风的确没料到对方会下这么重的手,手腕被掰向一侧间闷哼一声,痛感剧烈到几乎咬碎后牙,身体不受控地蜷缩成团倒在地上。

    几个男老师上来拉架,看到梁南风的手腕也倒吸了口冷气,合着上前两侧挡住少年,不让他再上前。

    梁南风一向为人不错,顾向野在年级里又极其出名,两人师生的关系让众人无从猜测这出闹剧的源头,只能找着寻常劝架的方式来。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一个挡在他面前的男老师有些痛心疾首,“他可是你老师...你这样他你觉得合适吗?”

    一句话又重新点着了少年似的,顾向野抬眸拉扯开挡在他前面的老师,上前对准梁南风的胃部又是一脚。

    那一脚极狠,踹着人的五脏六腑都抽搐,梁南风毫无防备,整个人五官都扭曲起来。

    “那姑娘,”顾向野伸手拎起他的发,逼他抬头,一字一句气息逼仄,“还他妈,一直把你当老师看。”

    “你他妈是人吗。”

    -

    梁南风被送去医务室时,顾向野走出去,没人敢拦。

    走廊夏风和煦,暖阳洒下,岁月静好。

    他恍然想起那天在外滩南思阮的承诺。

    “我不会骗你的,”那少女红着鼻子承诺,“我发生了什么事都会告诉你的。”

    隔她出事还不到一天,姑娘就对着自己笑,陪着自己吃东西,到处瞎逛。

    从那时候,就把他彻底包裹在她营造的谎言里。

    他甚至怀疑她口中的未来,都是她编造来麻痹他情绪的桃花林。

    走进去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他还挺美的。

    出来时才发现,屁都没一个。

    南中的木棉开了火红一树,成团的棉絮包裹种子落下。

    风一吹就牵扯起虚无的外衣,露出里面丑陋不平的种芽。

    他根本对她的算一无所知。

    就好像自己,根本不在她真正的未来里。

    他在南中茫然地走,无意到了敬师亭前停下。

    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凤凰木墨绿伸展,池塘前那只白猫在阳光下慵懒伸展。

    它见到他,只是微晃了下尾巴,极其缱绻地叫了一声。

    顾向野看它,没出声。

    白猫似有些不满地,稍站起身来,又冲他叫。

    “.....叫个屁,”顾向野嗓音沙哑,慢慢开口,“她不要你了。”

    微风拂过,枝叶琳琅发出沙沙响声。

    白猫歪头看向那少年,看着他牵扯着嘴角,眸底却黯淡,轻声添了一句。

    “....也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要:  终于…上大学了…虐的结束了结束了!!!我膝盖跪疼了!!(滚

    今天写的完就三更!!写不完就明天!!

    是顾爷抓阮阮还是阮阮追顾爷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快滚

    这章也给大家塞红包!!!谢谢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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