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
日料店外亮着霓虹灯,穿和服和木屐的漂亮女服务生两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弓身引他们进入包间。包间内铺着榻榻米,隐隐有一股清香,中央一面案几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白瓷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束红色樱花,一只香炉焚着沉香,烟雾升了起来,在半空中袅袅。
贝博艺已经来了,端正地跪坐在台前。他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就算是赤道的太阳也捂不化这大一座冰山,他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细金边,愈发让他看起来冷淡漠然。
大学本科毕业后,他没有继续读书,而是进入一家金融公司,短短三年,就做到了中级管理层的级别。
初来S市时,许欣人生地不熟,掰着指头数,就贝博艺这么一个朋友,几次搬家、找房子,都仰仗贝博艺帮忙,后来在工作上也有往来,贝博艺所在的公司是许欣公司的客户之一,几次酒桌上都碰上面。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就多条路,而多一个贝博艺这样的朋友,那就是多一条高速公路,许欣受惠不少。
贝博艺正在喝茶,见许欣和岑北亭进来,对他们点了点头。许欣和岑北亭依次坐下。李晓侯还没来,许欣和贝博艺都不爱讲话,大家又长年未见,气氛不温不火。贝博艺给两人倒了茶,温吞地寒暄几句,问问这么久没回来,感觉国内有什么变化,工作又忙不忙。
着着,渐渐没了话,门还没开,突然听见了李晓侯讲电话的声音,“诶呀,吴老板最近在哪儿发财,对,上次你发的那货啊,价格偏高了点啊……是是,我知道,你们成色是不错。”旁边姑娘被这对话内容吓了个半死,手藏在和服里准备报警。
“不是这个价啊,我从重庆空运来的朝天椒,都没你这么坑的。”
姑娘伸出手:“……”行吧。
李晓侯收了线,笑盈盈地落座,座下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哈,我自发三杯。”
开了酒,这才暖了场。李晓侯边喝酒边胡侃。做生意的人,别的可以不会,但一定要会吹牛,李晓侯毕业后这几年摸爬滚,把自己修炼得跟泥鳅一样滑头,他有不完的话,开口闭口几百万的流水,几百万的订单,他斜过眼,问岑北亭:“要混得好,岑哥才叫混得好,我们都是土鳖。”他拾了根筷子,漫不经心地在瓷碗边缘敲了一下,“一晃眼,都是杂志封面上的人了。”
岑北亭举着酒杯,笑了笑。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许欣第一次发现岑北亭的眼睛有些倦怠,他眼皮懒洋洋的耷拉着,嘴角扬着,平缓地:“走了狗屎运。”
他的确走了狗屎运。出国时,比特币这个概念刚刚出世,他闲着无聊,为了消磨时间随便设计了一款能够开发比特币的软件,有事没事在电脑上挂着,单单一年,他挖出了一整个U盘的比特币,这只U盘后来卖了十万美金,是他创业的第一桶金,从这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岑北亭杯底在桌上敲了敲,:“我刚到那会儿吧,全班就我一个歪果仁,想上食堂吃口饭都难。可我是什么人啊,我当然不会让自己饿肚子,我就指着我想吃的盒饭,;‘this,no,no,no,this,no,no,no,this,yes,yes,yes’。”
“你能活着回来还真不容易。”李晓侯笑喷了,他问岑北亭:“你有没有谈外国女朋友?外国妞漂亮吧。”
“啧,身材不错。”岑北亭乐呵呵地,“个个一米七往上走,挺带劲儿的……”然后他对上许欣冷冰冰看他的眼睛,猛地止住了话头,他自己给自己倒酒,:“但要轮漂亮,那肯定是我们中国姑娘漂亮。”
许欣翻了一个白眼。
着着,李晓侯酒劲上头,话便没遮掩,“我是没你们命好,没你们这么好使的脑子,也没你们这么殷实的家境,我呢,只能靠自己。”
有些话硬要,会矫情,这些话的时候,李晓侯看起来很疲惫,眼睑之下有两圈浓重的因睡眠不足形成的阴影,他掐了掐眉心,自嘲地一笑,:“我喝多了,就瞎比比,都是老同学,大家听听算了,别笑我。”
岑北亭扯着李晓侯胳膊,他依然比李晓侯壮实,轻而易举地,便将人拽提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喝多了就回去。”
岑北亭叫了出租车,他把李晓侯塞进车里的时候,贝博艺和许欣站在原地透风。贝博艺抽了一根烟,问她:“要么?”
许欣摇头。
贝博艺看着她淡淡地嗤笑,:“怎么,人回来了连烟都不抽了?”贝博艺点了火,话时嘴里含着一口雾。
许欣被勾出了一点烟瘾,垂着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裤侧缝敲了敲。她冷冷地翻了个白眼。
贝博艺又嗤笑了一声,弹了弹烟灰。
“明天怎么去机场?”他问。
“开车过去?”
“和岑北亭一起?”
许欣微顿,:“我自己过去。”
“开车没?”贝博艺点了点头,扭头看她,“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许欣:“不用。”
贝博艺没勉强,将剩下的半根烟按灭在不锈钢垃圾桶上的白色碎石里,“行。”
许欣:“4N是不是你们公司搞的?”
贝博艺挑了挑眉,:“消息挺灵通,怎么,想要我给他放水?”
许欣耸了耸肩,:“他也是你的老同学。”
贝博艺:“可是我又不喜欢他。”
许欣一言难尽,她干脆:“算了,随便你。”
贝博艺正色道:“处于职业道德,内部消息我是不可能告诉你们的,但我可以稍稍向你透露。”
许欣立刻竖起耳朵,等贝博艺把话完。
贝博艺:“他可用不着你操心。”
送走李晓侯后,岑北亭折了回来,对贝博艺和许欣点头,问:“你们怎么回去?”
贝博艺玩味儿地笑了笑,看了许欣一眼,:“我有代驾,岑北亭,你没开车来吧?许欣没喝酒,她送你吧?”
岑北亭掏出电话,:“没事,我给我弟个电话。”
岑北亭低头按键,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眼睛里,许欣看着他,突然,“我没喝酒,我送你吧。”
岑北亭抬起头,微微有些诧异。
这时贝博艺迈开腿,:“我先走了。”
上了车,许欣问了岑北亭的地址,开车载导航仪,岑北亭突然问她,“你住哪儿?”
许欣专心致志地输入地址,被问到眼睛眨了一下,:“南区那片。”
“哦,”岑北亭:“远吗?”
“还好。”许欣。
“开车要多久?”
“二十分钟吧。”许欣随口估计。
岑北亭点了点头,又问:“能不能帮我个忙?”
许欣响发动机,“什么忙?”
岑北亭漫不经心地:“帮我找个住的地方。”
他刚回国,在S市还没定下住处。他本就是个不定心的人,今天在这里,明天就去了另一个城市,所以他一直住在市中心的酒店公寓,艾伦为此总吐槽他,从没见过过得像他这么糙的霸道总裁。以前他总没当一回事,现在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扣在扶手上,他想着,是该在这里找个房子。
“好,”许欣扭头看后视镜,平稳地将车倒了出来,“我帮你找。”
岑北亭嘴角勾了一下,带水光的眼睛扑扇,像噙着一汪水,“那谢谢你了。”
“没事,”许欣大方地,“本该互相照顾。”
“是。”岑北亭歪着头笑笑,“贝博艺照顾你么?”
“还好,”许欣:“算不上照顾我,因为我也照顾他,都是老同学。对了,那个苏州的会,贝博艺的公司也会去,他现在搞风投。”
“嗯。”岑北亭敷衍地应了一声。
到了酒店停车场,岑北亭:“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柠檬水醒酒?”他想到许欣并没有喝酒,于是又补充道:“我家里有人,我弟弟在。”他起异父异母弟弟时,很顺口。
许欣笑笑,:“今天太晚了。”
岑北亭也笑,酒精让他的大脑转得慢了一些,虽然他依然可以正常地与人交流,甚至五分钟编出一个自动发射烟花的程序。他捏了捏眉心,淡笑着:“也是。”
他下了车,站在车窗外,示意许欣将车窗开,许欣摇下车窗,身体越过副驾驶座向窗户倾斜。岑北亭手肘撑在车窗上,问她:“明天怎么去机场?”
许欣:“我开车过去。”
岑北亭点了点头,:“和贝博艺一起么?”
许欣:“不是,我们不是一个公司的。”
岑北亭看着许欣,又:“你坐我公司的车吧。”
许欣微愣,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有些疑惑,岑北亭便接着:“宣讲会材料有变化,在车上跟你沟通一下。”
许欣:“好。”
岑北亭笑了笑,两手插在西裤口袋,:“回去吧。”
“嗯。”
“谢谢你送我。”
“事。”许欣。
在酒店门童的指引下,许欣爬坡开出车库。偶然地,她瞥向后视镜,发现岑北亭还站在原地。他微微扬着头,似乎在看头顶上的路灯,颀长的身体站在圆形的阴影里,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出现了,许欣眨了眨眼,两手握紧了方向盘,这么多年,原来你只要看我一眼,我就还是会有一点点的心动。
*
艾伦正在游戏,音响轰隆隆的枪声。岑北亭换了拖鞋,进来,踹了脚艾伦的屁股,:“起开。”
“啊!”和这天外一脚一起来的还有一颗地方子弹,电视机屏幕上跳出硕大的“gameover.”艾伦的头像顿时变灰。艾伦英雄扼腕似的长叹一声,给对面发了“gg.”然后下线。
“约会得怎么样?”艾伦一脸八卦,就差在怀抱一桶爆米花。
岑北亭朝他扔了一只抱枕,躺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出神,“今天只是几个老同学吃饭。”
“好好……”艾伦敷衍道,“然后呢?人家梁山伯和祝英台还是同学呢?”
岑北亭横了艾伦一眼,:“你到底是不是外国人,你举例子不应该用罗密欧和朱丽叶么?”
“那多不吉利,梁祝好歹还化蝶了,”艾伦:“我一看就知道这位许姐是你喜欢的类型,又漂亮,又聪明,性格还温温柔柔的,啧啧,啧啧。”
“啧你个头。”岑北亭用枕头把艾伦的脸给捂变形。
“好啦好啦,铁树要开花咯,现在到底到哪一步啦?”
岑北亭终于将枕头扔开,:“不知道。”
他顿了顿,两手抱在脑后,思忖着:“想办法追吧……”
艾伦噗嗤笑了一声,他怀揣着那枕头,:“你所谓的想办法,就是送别人康乃馨?你到底是想跟别人过情人节还是母亲节?你倒是先问问看,别人想不想要一个快三十岁的儿子。”
岑北亭朝艾伦屁股踹了一脚,:“我想情人节、母亲节一起过,不行?”
艾伦捂着屁股笑得滚,“哈哈,哈哈,失敬失敬。”
艾伦终于笑够了,有了正形,正经地:“其实女孩子,很好追的,你别作,平时温柔体贴点,节假日送点项链首饰裙子,保准她们爱你。”
岑北亭“唔”了一声,不知有没有把艾伦的话听进去。
作者有话要: 岑北亭:每天get一个单身技巧。